章節字數：2163 更新時間：25-05-16 07:01
五更棒子剛敲過，祁廿就摸黑起了床。借著窗縫透進的月光，他輕手輕腳地係好靛青色交領長衫，特意選了支檀木雕雲紋簪束發——今日藥堂開張，總要打扮得精神些。
“唔......”床榻上的封墨翻了個身，龍尾無意識地卷住空了的被角。祁廿俯身替他掖好被角，指尖不小心蹭到龍角根部，惹得睡夢中的龍君發出一聲含糊的鼻音。
藥櫃前，祁廿將昨日采購的藥材分門別類放好。川貝母要裝青瓷罐防潮，當歸得用油紙包避光，那包朱砂則被他鄭重其事地鎖進檀木匣——這是封墨特意從龍宮帶來的辰州砂，比尋常朱砂藥效強上十倍。
“啪嗒。”後院傳來瓦片輕響。祁廿推開雕花木窗，正看見朝霧中的龍血樹苗輕輕搖曳，昨夜布下的結界泛著淡淡金光。樹根處蹲著隻圓滾滾的灰雀，正歪頭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鄰居。
“噼裏啪啦——”
辰時整，一串紅鞭炮在東市街口炸響。祁廿捂著耳朵退後兩步，差點撞進封墨懷裏。龍君今日難得束了全冠，墨色暗紋長衫襯得身形愈發挺拔，隻是頭頂兩隻龍角被祁廿強行纏了紅綢帶，此刻正不耐地輕顫。
“祁氏藥堂今日開張！”祁廿笑著掀開匾額上的紅布，“問診免費三日，藥材一律八折！”
街坊們聞言漸漸圍攏過來。綢緞莊的周娘子第一個上前，杏色裙擺掃過門檻笑盈盈問道：“祁掌櫃這簪子倒是別致。”她指著祁廿發間的檀木簪，“改日也給我們繡坊畫幾個新花樣如何？”
“您先裏邊請。”祁廿引她到診脈台前，轉頭對封墨眨眨眼。龍君會意，從袖中取出個錦盒推過去：“安神香，摻了龍涎草。”
周娘子揭開盒蓋輕嗅，頓時眼前一亮，小聲說道：“比百草閣的還醇厚！”
午時，藥堂來了位特殊客人。青袍老者拄著蟠桃木拐杖邁進門檻，腰間懸著的紫金葫蘆隨著步伐叮當作響。正在碾藥的祁廿猛地抬頭：“孟老爺子？”
“廿小子！”孟飛笑出一臉褶子，拐杖咚咚敲著青磚地，“聽說你們把百草堂盤下來了？”老頭突然湊近封墨，壓低聲音道：“龍君啊，老朽那壇兩百年的龍骨酒......”
封墨麵無表情地往祁廿身後退了半步。
“孟老別逗他。”祁廿忍笑遞上茶盞，“您怎麼找到這兒的？”
“嗨！琉金仙城哪個藥鋪能逃過老夫鼻子？”孟飛掏出個油紙包扔在櫃台上，“賀禮——雪山靈芝炮製秘法。”
祁廿剛要道謝，門外突然傳來脆生生的童音：“掌櫃在嗎？”紮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扒著門框探頭：”我娘問......問......”小丫頭突然結巴起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正在整理藥材的封墨。
祁廿內心偷笑問小丫頭：“你娘怎麼了？”
小丫頭轉頭看向他：“我…我娘叫我來買安胎藥！”
龍君今日束發時漏下一縷銀發垂在頸側，此刻正隨著動作在陽光下泛著流水般的光澤。祁廿見狀輕咳一聲，抓了把鬆子糖塞給小丫頭：“告訴你娘，安胎藥的藥材下午就到貨。”
小丫頭聞言“嗯嗯”兩聲轉頭就跑走了。
——
未時三刻，祁廿支開封墨去後院煎藥，自己揣著荷包溜達到西市。立夏將至，街邊攤販紛紛支起消暑貨品：青竹編製的提籃裏盛著新鮮蓮蓬，陶甕中鎮著薄荷飲，有個挑擔老翁甚至賣起了會發光的螢石——據說是從東海礦洞挖來的。
“小哥看看香囊？”賣繡品的婦人招呼道，“新到的蘇繡，裏頭能裝藥丸。”
祁廿挑了隻月白底繡墨竹的，又相中條靛青發帶。正要付錢，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不是讓你看火嗎？”祁廿頭也不回地笑道。
封墨的聲音貼著耳後響起：“藥糊了。”
“......”
半刻鍾後，兩人站在冒著青煙的藥罐前麵麵相覷。祁廿掀開蓋子看了眼焦黑的藥渣，突然笑出聲：“龍君大人也有失手的時候？”
封墨的龍尾纏上他的腳踝：“火候沒控製好。”
“是是是，我們龍君大人也有馬失前蹄的一回！”祁廿調侃他。
封墨直接變回小黑龍躲進他袖子裏並“哼”了一聲！
晚霞漫天。
祁廿在門楣係上串風鈴。這是午後從雜貨鋪買的，青銅鈴鐺裏封著曬幹的龍血花瓣，微風拂過時會漾出淡淡的藥香。
“廿哥哥！”脆生生的呼喚從街角傳來。祁廿轉身，看見隔壁茶博士家的小女兒正捧著個食盒跑來，“娘親做的桂花糕！”
食盒裏整整齊齊碼著六塊糕點，麵上還撒了金箔。祁廿剛要接過，小姑娘突然縮回手：“要龍君哥哥係的紅繩！”
後院傳來“咣當”一聲——正在晾藥材的封墨失手打翻了篩子。
祁廿“哈哈哈哈……”
最終祁廿用三根七彩絲繩換來了糕點，順手往小姑娘兜裏塞了包山楂丸。轉身時，他發現封墨不知何時已變成小黑龍盤在房梁上，尾巴尖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問診八折”的木牌。
“下來吃糕點了。”祁廿舉起食盒晃了晃。
小黑龍“嗖”地竄下來，卻在半空變回人形，穩穩接過食盒：“有金箔的那塊是我的。”
月色浸透窗紙時，祁廿趴在櫃台前記賬。封墨變回小龍盤在他肩頭，尾巴尖時不時掃過墨跡未幹的紙麵。
“今日收入......”祁廿撥著算盤珠子，“安神香賣了十二份，診金收了......嗯？”他忽然轉頭，“墨，你是不是又沒收錢？”
小黑龍假裝沒聽見，把腦袋埋進尾巴裏。
祁廿不跟他計較並伸手戳了他一下。
“……！！”封墨差點把自己打結。
小黑龍直起身“嗖”地一下從祁廿衣襟爬進去。
“……你…噗哈哈哈…出來哈哈…”祁廿突然大笑出聲。
……
兩人玩鬧了一陣子。
院外傳來打更聲，祁廿伸了個懶腰，忽然瞥見牆角堆著的藥材包：“對了，明天得去趟南市，聽說新到了一批川黃連。”
封墨突然豎起腦袋：【李鐵匠的訂單？】
“後天才交貨呢。”祁廿笑著吹滅油燈，回到房間後：“睡吧，龍君大人。”
月光穿過新掛的風鈴，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小黑龍悄悄把尾巴搭在祁廿腕間，聽著人類平穩的呼吸聲，金瞳在黑暗裏微微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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