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6 更新時間：25-05-13 12:03
他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那人始終閉著眼睛，隻是顫動的眼瞼帶出了隱忍得厲害。
“你就不問問我能否救你嗎？”
“你沒這本事。”蘇見善開口。
晏朝暮原以為會聽到任何一種緣由，卻唯獨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嫌棄他沒本事。
“你怎麼知道我沒本事救你。”
“這裏一共有八十五位守衛，分別把守石牢八個方位。雖說避開守衛潛入這裏容易，但是你想帶著一個傷患尤其是我這樣的離開這裏，勢必會驚動守衛。我觀那領頭的人雖資質不佳，但也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除了他之外，那群人中不乏一流之輩。你想平安將我帶出，堪比登天。”蘇見善毫無表情的說道，不說他中毒一身內力無處施展，單說他自認與人無緣，別人犯不著得罪一眾江湖人來救他。這也是他認命的緣由。他無人可救，亦無人能救。
“沒想到幽冥閣主竟然是這般有趣之人，就這麼被剮了，實在可惜。”
“他不可惜，殺人如麻殘害婦孺，確實當誅。”隻可惜要被千刀萬剮的不是這魔頭，反而是他自己。蘇見善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聲，徹底不再理會站在麵前的人。
看著蘇見善了無希望，晏朝暮的表情沉了下來，不知是被對方說了沒那般本事，還是被對方那句晏良夕確實當誅多激到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那人都未曾理會於他，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下一刻便消失在石牢之中。
自晏良夕出世以來已有五個年頭，這五年來，無數的江湖義士都希望將這人手刃以絕後患，但偏偏三峨裏機關重重，一般人輕易不得踏入。而晏良夕武功極高，又陰險狡詐，每每得手之後便避回三峨裏，這也導致這場人間煉獄持續了五年，不過好在蒼天有眼，這魔頭終有伏誅的一天。
西川誅魔引來無數江湖人士，一群人更是將西風門前的校場圍得水泄不通。山腳下人頭擠擠，場麵恢弘，晏朝暮不得不認可那人說的話。想要救人實屬天難。這大概也是江待月那老東西打的主意了，特意設了一個死局引幽冥閣餘黨來赴有死無回的局。
可惜，這執棋之人從來就不是他江待月。
西風校場兩麵靠山，一麵靠崖，單就地理位置便是易守難攻的地勢，而江待月更是帶領群雄設了八卦陣，生生將晏良夕困在了校場中央，莫說人不能靠近，便是蚊蟲隻怕也被這森森煞氣嚇死。
晏良夕四肢被敷，跪在地板之上，儼然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著實取悅了在場的各路豪傑。
眾人紛紛高喊江盟主英明。
江待月站在高台之上聽著震耳的呼聲，麵上帶出笑容，但他很快便抬手止住了這呼聲，高聲道：“江某知曉大家心意，原也不想說這些話掃了諸位的興。隻是江某師門曾與幽冥閣老閣主交好，因此不得不說。想當初老閣主在時，幽冥閣是何等的風光正氣，卻不知怎麼的就出了這麼一個大魔頭。我等討伐魔頭是真，但也無意絕了幽冥閣，所以江某在此立誓，凡有自願背離這魔頭的幽冥閣之人，江某絕不為難。但若你們一心袒護魔頭，欲與天下為敵，那就不要怪我等斬盡殺絕了。”
帶著內力的聲音在峽穀中飄蕩，晏朝暮聽得分明，暗罵了一聲老狐狸，臉上帶出更深的笑容來。
“閣主。”身後多了一個人，晏朝暮頭也沒回，隻是道：“可有動靜。”
“閣中四大堂主已有三位出山。大堂主和三堂主正組織人馬前來營救，已按計劃將他們攔在半路。至於二堂主，屬下無能，跟丟了。”
原來如此。晏朝暮嗯了一聲，抬頭看著人聲鼎沸的校場，視線不由得落在那道身影上麵。
“閣主，我等已布置妥當，不知是否還要再等。”
“不等了。”晏朝暮擺擺手，再等下去，那人估計就真要死了。
前日見時那人尚有還嘴的力氣，如今如爛泥一樣癱在那裏，也不知這兩日遭受了何等折磨。想到那人說他沒本事救人，他便心中煩悶。因為當時他有沒有本事，也不會救對方。
江待月的話引得一片騷動，有人表示幽冥閣助紂為虐，不可姑息。有人道早前的幽冥閣早已不複存在，留下的不過是魔頭餘黨，亦有人提及了曾經的老閣主，當真是個風光霽月的人物。
“師父，幽冥閣老閣主是誰呀，我怎麼從未聽聞。”身穿淺色長袍的少年回頭去看坐在高位的老者，眼光中滿是好奇。
徐孺子摸摸發白的胡須，斥責了一聲：“就你多嘴。”
少年頓時吐吐舌，正要認錯時，徐孺子緩緩開口道：“你可曾聽說過幽冥出，天下得這句話。對了，老朽都忘了，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眯起眼睛。
二十多年前，幽冥閣還不在三峨裏，也不是人人聞之色變的邪門歪道，而是實實在在的江湖名門。幽冥閣囊盡天下武學，手握天下情報，更算天下之事。當時的老閣主和朝堂交好，離國師之位就差一步之遙。幽冥出，天下得，何人不向往，何人不羨慕。但自來一入朝堂深似海，伴君如伴虎。
老閣主一朝失策，惹怒君顏，客死他鄉。為躲避朝堂問責，幽冥閣舉家南遷，這一走便再也沒聽到幽冥閣的消息了。有人傳言幽冥閣已被朝堂絞殺，亦有人表示幽冥閣避世不出。但不管如何，失了勢的幽冥閣就如同稚子抱金一樣成了所有人都覬覦的東西。朝堂也好，江湖也好，總有人妄想得到幽冥閣內的東西。
眾人尋了好些年，都一無所獲。而幽冥閣也徹底絕跡於江湖。直到十二年前，一個叫晏良夕的少年出現了。
“他那麼年輕便已是魔頭了，當真是本性為惡。”少年聞言忍不住插嘴道。
徐孺子動了動嘴，最終並未解釋。因為他知當年出世的少年還不是如今的模樣，也知那人隻是一個以為江湖之大哪裏都去得的少年而已。
可惜啊，可惜啊。
蘇見善疼得要命，隻想著趕緊給他一個痛快吧，畢竟十八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奈何那些人遲遲沒得動靜，反倒是鬧哄哄的聲音一直傳入耳中。
什麼幽冥閣，什麼魔頭，什麼餘黨，什麼老閣主，老子一個都不認識。趕緊讓他死吧。他這一輩子都未曾遭過這樣的罪，有如今的報應想必也是因為前半生過得太順遂了。
他吃力的抬頭看著天空，陽光遮蔽在雲靄之間，偶有餘光流出，便很刺眼。他突然想，若是到了地底下該如何和師父說呢。
說他執掌山門不過五個年頭便被人拉下了掌門之位，還是說他被囚在石室整整三年隻因為師兄總以為門內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師門秘籍。
猶記得師父曾說過我將掌門之位傳與你，也不知是好是壞。師門不講資曆，唯崇能者，他便是這一輩中的佼佼者，掌門之位不傳他，怕是沒人會服。但偏生他就是一個武癡，非是掌權的料，還不及十年，便把自己折騰到了這樣的地步。
也罷，他無能不代表別人無能，想必師門在師兄的帶領下，會走得更好吧。
眾人等了片刻，未曾等到餘孽出現，一些心急的人便大喊不等了吧，誅殺魔頭要緊。就連站在江待月身後的各派掌門也均言不能再等了，先誅殺魔頭，再做其他考量，以免夜長夢多。
江待月臉色不好看，但也並未反駁，隻歎了一聲可惜，隨後走了下來。他一路走，一路有人禮讓，直接將他讓到了刑台之上。
“晏良夕，你可認罪。”江待月看著跪在眼前的人問道。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正打算說，豈料那低垂的頭抬了起來，幹脆利落的扔出一個字：“認。”
他瞬間懵了一下，但很快便調整表情繼續道：“那我問你，西風門可是爾滅的。”
“是。”
“船幫三十二房可是爾殺的？”
“是。”
“江村一百零五口屍骸亦可是出自爾之手。”
“是。”
是個屁。隱在人群中的晏朝暮暗罵一句，卻隻能聽著身邊的道：“這廝果然窮凶極惡，濫殺無辜，縱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泄恨。”
“多行不義必自斃，晏閣主師出名門，如何就入了歧途。罷了，今日江某就代這被爾無辜殺害的冤魂向爾索命來了。望爾謹記這千刀萬剮之痛，來世莫要再行錯事。”江待月歎了一聲道。
這人真多話。
本就如在油鍋煎熬的蘇見善恨不得封了這人的嘴，若不是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又怎會將這世間痛苦體驗一個遍。
他微微抬頭，從人群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那人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隱隱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還是以前的師兄好看。
蘇見善暗暗想，聽得有磨刀的聲音，然是行刑者已然準備好了。瞧著那人手裏的彎刀，蘇見善抿抿嘴，他還以為是長刀呢，沒想到是這麼小一東西。真麻煩，若是他的話，隻需一招便能將人碎屍萬段，何苦還要磨刀來著。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零零碎碎的喊殺聲慢慢彙成了一股，震耳欲聾，吵得晏朝暮耳朵疼。他突然想，江湖百年來未曾如此團結了吧，這晏良夕還真的是引了眾怒。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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