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4 更新時間：25-08-11 21:23
“孟清輝倒是個好人。”看著離開的兩撥人，晏朝暮回眸道。
蘇隱已經幫他處理好了傷口，在他身旁坐下來。
“可惜好人的命都不長。”晏朝暮又道。
夜幕降臨，幽十四還未歸來，一行人也沒有留在原地等待，而是回了客棧。
屏風後便是送來的熱水，而屏風這一頭，晏朝暮伸手解著衣帶，目光卻落在正在整理床褥的蘇隱身上。他記得剛開始認識蘇隱的時候，哪怕被人追殺一路逃亡，蘇隱卻始終保持著矜貴公子的做派，不說伺候他人，便是自己都能過得十分糊塗。不過數月而已，蘇隱已然變得會照顧人了。但他知這種改變，來源於自己。
“見善。”晏朝暮低聲喚了一句。
“做什麼？”蘇隱頭也沒抬的道。平常看晏朝暮整理床褥，他覺得極為簡單，輪到自己了卻發現怎麼弄都有一些皺皺巴巴。
“我手疼，沒辦法寬衣。”晏朝暮可憐兮兮的道。
蘇隱記得晏朝暮明明傷的是肩膀，怎麼就不能寬衣了。雖然心中好笑，但他還是走下來，伸過手來幫晏朝暮解下衣帶。
兩人湊得比較近，晏朝暮一低頭就能看到毛茸茸的腦袋。
蘇隱的頭發鴉羽一般，平常慣用發帶梳起，整潔而利落。今日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發帶微微鬆散，便生出一些碎發垂落下來，隨著蘇隱的動作而輕輕飄動。
晏朝暮不知不覺露出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蘇隱替晏朝暮解了衣帶，正要伸手去褪他的外衣時，晏朝暮伸手按住他的手道：“可以了，見善。”
他原意隻是想逗弄蘇隱，裝一下可憐而已。沒想到蘇隱真的願意幫他，若他順勢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會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來。
蘇隱的視線掃過他被鮮血滲透的傷口，道：“為何，你不是說你手疼，不能寬衣嗎？”
“我不過是希望見善能心疼我一下。”晏朝暮笑得眯起眼睛，蘇隱聞言臉色有些微紅，低低的歎了一聲，他何曾不心疼。明明是晏朝暮自己不在意自己罷了。
蘇隱關上房門走出來，也順便將寬衣解帶正要沐浴的晏朝暮留在裏麵。其實他隱約能察覺到晏朝暮在想什麼，隻是想起那無意間看到的傷痕累累，心緒便平靜下來了。
“師叔，熱水已經備好了。”他剛剛走到院子裏，司卿便走過來告訴他已經另外準備了熱水，隨時可以去沐浴。
“你們也去休息吧。”蘇隱低聲道，見司卿並未離開，略微有一些疑惑：“怎麼了？”
“洛瑤鬧著要出去找幽十四。”司卿為難的開口。明明幽十四比他們要厲害得多，但洛瑤就是聽不進去。說到後來，他自己也有一些擔心了。
雖說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以前的印象也不太好，但一路走來，幽十四也好，晏朝暮也好，其實和平常人無異，隻是他們所處的位置不一樣，所代表的身份不一樣。
蘇隱沉默片刻道：“你們以後喚他時幽吧。”
幽十四隻是一個稱號而已，並非是名字。
“他比你們都要厲害，自不會有事，你們無需擔憂。”幽十四在江湖行走的時候，這些孩子還在雲空山悠閑度日，他隻是不如身邊的人會算計，並不代表他會很弱。
司卿這才點點頭，又叮囑了一聲熱水就在隔壁房間，要盡快沐浴，涼了就不好了。
其實熱水還是涼水於蘇隱並無區別。但聽到這句話，他還是笑了一下，示意司卿去休息，順便把另外兩個看好了，尤其是洛瑤。
晏朝暮傷重，幽十四也未歸來，一行人便留在客棧裏。左右是個獨立的小院子，也少有人打擾。借著晏朝暮養傷的時間，蘇隱終於抽出時間來指導司卿他們武藝。
他自己是天才，悟性高，學什麼都快。真要與人講如何習武，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在他們練完基本功之後，將人聚集過來，自己則取了塵落在手，決定先演示一番。
司卿幾人欣喜異常，便是晏朝暮也坐在樹蔭下準備觀摩一二。他不是沒見過蘇隱使劍，但都是與人過招時。此間蘇隱無需與人抗衡，便將歸一劍法從第一式使到第八式。這是最基本的功法，但在蘇隱使來卻大開大合，兼合大氣和飄逸於一身。
一招若遊龍，一式如青鬆泊雪。飄然如燕青回首，淩冽如寒冰破玦。
便是晏朝暮也被迷了眼睛，未曾移開視線。他的眼中隻有蘇隱一人，眼中也隻能看到蘇隱一人。恍然間如同回到十年前，他初見蘇隱的時候。那青衣少年麵容白皙，身段修長，頭發也是這樣隨意的用紅色發帶梳起，手持一把長劍站在華山派山門之下。麵對眾人的勸說，他全然未聽，說得煩了，便直接拔了劍，一路衝上去。他去勢極快卻不曾傷人性命，便是他們這等看熱鬧的人想要追過去，也未曾追得上。
那時他便想，這世間還有比這少年更加清俊的人嗎，這世間還有比這少年更加耀眼的人嗎？事實證明沒有，因為若幹年以後，他的眼中還是容不下任何人。
他何其幸運能在十年後再次遇見。而他又何其所幸能把這個人留在身邊。
蘇隱收勢落地，揮劍入鞘，才發現司卿三人站在那裏，一臉的震驚和驚豔，連帶著看他的目光也充滿了光。他低咳了一聲，才終於把幾個人拉了回來。
“可曾看懂了？”
啊，司卿等人一臉懵然，不約而同的看了看對方，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他們能說他們看了，但大概沒有參透嗎。
“嗬。”身後傳來一聲輕笑，蘇隱回頭看著坐在樹蔭下的晏朝暮，挑了下眉頭。
“見善，你問他們看懂沒有，不如問問我看懂了沒有。”
“那晏閣主看懂了嗎？”蘇隱從善如流的問道。
晏朝暮笑了出來，隨後道：“晏某才疏學淺，未曾參透，不如見善來與我詳細講解一番。”
他都未曾參透，就更加不提司卿他們了。
蘇隱也聽出晏朝暮的意思，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但還是轉過身來對司卿三人道：“不急，有的是時間，我們先從第一式開始吧。”
眼前是蘇隱飄逸而蒼勁的身影，而身後是不知何時回來跪在身後的幽十四，晏朝暮伸手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然無味，還是酒好，可惜不知道是不是蘇隱說了什麼，還是司卿比較死心眼，覺得他受傷了，不宜喝酒，生生將他的樂趣全部剝奪了。
“你可曾追到。”晏朝暮低聲問道。
“屬下辦事不利，讓他逃走了。”幽十四惶恐的道。
晏朝暮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也不太在意，而是慢悠悠的喝著茶，視線一眼不錯的看著前方。蘇隱已然放慢招式，此刻正帶著司卿他們一招一式的練習。他不由得想蘇隱小時候練劍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明明心急得要死，卻偏偏要跟著師父或師兄們的步伐規規矩矩的放慢速度。
“閣主便不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何事嗎？”幽十四久久得不到回應，抬手卻看到晏朝暮唇邊帶笑，目光始終盯著前方，忍不住開口問道。
“十四，你會背叛幽冥閣嗎？”晏朝暮這才回眸問道。
“十四的命是幽冥閣給的，便是萬死也不會背離。”他和幽十三不同，他的命是幽冥閣給的，他所有的人生也是在幽冥閣度過的，離開了幽冥閣他沒有去處，而背離了晏朝暮，他亦不知他活著的意義在哪裏。
“十四，隻要幽十三不在我麵前晃悠，我並不想殺他，所以你那些魚死網破的小心思也可以收起來了。你殺不了他。”晏朝暮知道幽十四心中在想什麼。無非是覺得站在幽冥閣的立場，他應該殺了幽十三。但他和幽十三朝夕相處，又在幽十三的相護下平安活到至今，所以對幽十三，他亦下不了手。比起心裏的糾結和愧疚，他大概更想和幽十三一起死，這樣才算是忠義兩全。
幽十四怔然的跪在那裏，半晌都不能回神，許久許久之後，才低聲道：“閣主，便是我不想殺他，幽十三也活不了了。”
晏朝暮愣了一下，道：“為何？”
“因為有人在追殺他。”那人武功極高，不遜色蘇隱，他一路追過去時，此人比他快一步將幽十三打傷。他眼睜睜的看著幽十三被按在地上無力反抗，而且那人已經發現他的行蹤了，卻絲毫沒有在意，就這麼將半死不活的幽十三帶走了。
他是想追過去的，卻追丟了，所以才會回來得這麼晚。
想殺幽十三的人，晏朝暮猜不出來會是誰，但聽到那人武功極高的時候，卻不知為何想到一個人。這個人他從未見過，卻也因為這個人，而一直活在被追殺被背叛之中。
那便是暗影之主。
暗影殺人，自然是聽命於暗影之主。
這個人若出現了，是不是說明暗影從未放棄過追殺他。
他抬頭看著遠處的蘇隱：“這件事情不要讓蘇掌門知道。”
幽十四連忙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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