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94 更新時間：25-06-06 21:04
殺青之後，蕭靈予有一段休息時間。蕭靈予在圈子裏沒什麼朋友，休息也隻是宅家裏多。他回到海市，先把自己租的房子打掃了一遍，看時間還早，又打了會兒遊戲。自從多了戲拍之後，蕭靈予的遊戲時間就減少了很多，手生了打了幾盤都不順，覺得沒什麼意思，百無聊賴地放下手機，打算早點休息。
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他下意識去幫旁邊的人拉被子，卻摸到身邊空蕩蕩的。他忽而驚醒了些，才想起這裏並不是趙若曉的別墅。趙若曉睡相不太好，喜歡踢被子，半夜著涼了，第二天早上鼻子準會不舒服。蕭靈予跟他蓋一床被子久了，習慣夜裏半夢半醒時就會替他拉被子，然後順手把人摟懷裏免得再亂動。
蕭靈予睜眼發了一會兒愣，最後還是轉身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他讓助理洛培慶幫他聯係中介，想把這套房子買下來。海市的房價不是一般的貴，這樣小小的一間一房一廳也得幾百萬，由於跟HEAVEN的合作不是直接簽人，所以蕭靈予給他們的傭金很高，而工作室員工的工資也全部是他自己掏腰包。付完這個房子的首付之後，他的銀行卡就沒多少錢了，還得背上房貸的債務。
但蕭靈予還是咬牙買了下來。他想，擁有一間完全屬於自己的房子之後，大概心裏就有安定感了吧。
趙若曉已辭去瑰星影業行政總裁的消息，蕭靈予是回到海市半個月後才知道的。這個事情瑰星處理得很低調，甚至內部都沒有公布，如果莫然不是葉思危的枕邊人，恐怕也沒那麼快得知，但算算日期，趙若曉去找蕭靈予的時候，就已經提了辭職。
趙若曉曾經跟蕭靈予說過，進瑰星是他興趣與得到父親認同的唯一平衡。他父親不可能同意他成為一個演員，一個導演，但做投資電影的生意則尚可以接受，所以瑰星是他無論如何都要經營好的。以往兩人每次冷戰，趙若曉都會更加投入到工作中去。
蕭靈予想不通趙若曉放棄瑰星的理由。
莫然見蕭靈予有些失神，便試探著道：“如果你要去看小趙總，問題也不大，現在沒什麼狗仔盯你們了，留意有沒有私生跟著就行。”
蕭靈予沉默了幾秒，然後隻說了四個字：“與我無關。”
他從來都沒有在乎過趙家。
沒人知道不再是“小趙總”的趙若曉在幹什麼。他好像在上流社會的社交圈中消失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聚會和派對都沒了他的身影。
齊子軒車禍出院之後，又跟屈保寧鬧翻，往日總是主導局子的四大少爺分崩離析，連帶整個上流社交圈都沉靜了一段時間。舊日的風雲人物離開了，總有新人頂上。誰也不會因為誰的離開而不繼續生活。
趙若曉辭了瑰星總裁三個月，上流社交圈裏開始把久不露臉的他作為八卦的談資。有說他因為之前包養男星的事被老趙先生懲罰的，有說他患了絕症要休養的……最離譜的，是說他吸毒濫交玩壞了身子。
剛剛複出社交圈的齊子軒，第一件事聽到的，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他馬上打電話給趙若曉。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通，明明是中午十二點了，趙若曉的聲音聽起來卻像還沒睡醒。齊子軒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喂？曉曉，好久沒見了，出來聚一下？”
“……我最近有點忙，再說吧。”
又分手又辭職的，還能忙什麼？鼻音那麼重，也不知道是病了還是鼻炎發作。
齊子軒耐著性子勸他：“再忙也要吃飯吧，你在家嗎？我來接你吃飯，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你是聽說了吧。”趙若曉直接道，“人是我自己甩的，職是我自己辭的，我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我。我要繼續睡了，你有時間就多陪清瑜。”說罷，他也不等齊子軒多言，直接掛了電話。
順手把電話關機，趙若曉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再次被人吵醒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趙若曉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吵醒他的人氣急敗壞地把他拉起來，吼道：“電話為什麼不開機，拍門又沒反應，我他媽以為你死了呢！”
趙若曉被吼得清醒了幾分，才睜眼看到那人是趙明若，揉了揉蒙鬆的睡眼：“趙明若？你怎麼來了？”
趙明若瞧他那副精神頹靡的樣子，滿腔怒火也發不出來。趙若曉現在連跟夏言冰一起住也不願意，他也明白有些事情是需要獨自消化的，他唯有隻時不時就聯係一下趙若曉確認其平安。但沒想到今天打給趙若曉完全是失聯的狀態，把他嚇得取消了一個酒會行程就跑過來，拍門沒人回應，他馬上就讓保鏢把門鎖卸了撞門而入。看到趙若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刻，他的心都幾乎忘記跳了。
他歎了口氣，柔聲問道：“還沒吃飯吧，我讓阿言煮了飯，都是你喜歡吃的菜，下去吃點好嗎？”
今天怎麼都在找他吃飯。
趙若曉重新躺了下去，嘟囔道：“你們吃吧，我困。”他是真的沒有胃口，現在他隻有困這一種感覺。
“困也要吃飯啊，吃完飯再睡吧，乖啊。”趙明若邊哄邊去拉他。
趙若曉想睡耳邊卻一直被吵吵嚷嚷，便不耐煩起來，他甩開趙明若的手吼道：“說了我不吃！我又不姓趙你別再管我了！”
趙明若怔在當場，一時啞然。
房間的空氣靜默得讓人窒息，趙若曉的頭埋在被子裏，趙明若不知道他是否又睡著了。
“你不是他的兒子，但你還是我弟弟。”趙明若緩緩吐出這句話，終是退了出去。
聽見房門被關上，趙若曉才翻過身來露出濕漉漉的臉。他看著天花板，笑了一聲。這世界實在太慌繆了，他姓趙二十多年，從有記憶起趙誠就沒給過他好臉色，他卻反而因此更加渴望得到趙誠的認可與疼愛，可沒想到，原來自己根本不是趙誠的兒子。
那天，屈保寧給了自己看趙誠在趙明若的陪同下，去了醫院照片，說了狗仔查到趙誠要換肝，那天是帶兒子去配型。他知道這個事情一報道出來，趙氏的股價一定會受到影響，所以幫他出錢壓了下來。
趙若曉沒想到之前自己沒幫他，大保還如此仗義。更想不通，既然要配型，趙明若他們為什麼不通知自己，難道多一個人嚐試不是多一份希望嗎？
他當時想到的唯一理由，是他們太疼愛自己了，舍不得自己冒險。沒想到趙誠雖然從小對自己嚴厲，但實際是如此關愛自己。既然如此，他更不能當作不知道，趙明若生活習慣花天酒地，萬一不適合呢？
趙誠去的醫院，自然還是海市最好的那家。於是趙若曉拜托齊子軒，偷偷給自己做身體檢查。拿到檢查報告那天，趙若曉仿佛被人蒙著腦袋狠狠敲了一下，隻覺天旋地轉又不明所以。
齊子軒不知道他母親的血型，所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而趙若曉則馬上反應過來，他媽媽和趙誠，不會生下他這個血型的孩子。所以趙誠他們沒通知自己，是不是其實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根本是個野種呢？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他拿著體檢報告回去桂莊質問他們，希望他們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一定是驗血報告出錯了。沒想到趙誠冷笑著告訴他，他隻是他媽，不知跟哪個野男人出軌生出來的野種，
也是趙誠厲害，為了顏臉生生忍了二十多年養大了他這個恥辱。如果不是這次各種巧合讓自己發現端倪，可能趙誠真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趙若曉終於明白了趙誠為何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自己，卻不明白趙明若的想法。
他媽媽是因為生自己這樣一個野種而難產死的，他奪走了趙明若的母親，還從趙明若手上騙走了瑰星影業，趙明若居然還說自己是他弟弟？
他比自己還要傻逼。
趙若曉又躺了一會兒，最後是因為要解決生理問題才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他上完廁所之後，又洗了把臉，鏡子中是一張幾天沒有剃胡子的臉。他看了看手邊架子上的剃刀，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不起來，便直接往房外走去。
外麵還亮著燈，趙明若和夏言冰還在。讓趙若曉意外的是，飯桌上仍然放著蓋著的飯菜，趙明若坐在飯桌旁黑著臉，看樣子是還沒吃過一口地等他，也不知他怎麼篤定自己會下來。
趙若曉歎了口氣，也坐到飯桌那邊，道：“你自己不吃，言冰哥哥也要吃啊。”
趙明若道：“誰說他沒吃？我會餓著自己的首席保鏢嗎？”
夏言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小少爺，我吃過了，先生逼著我先吃。”
“……”
趙若曉不由得想起，蕭靈予沒有工作的那段時間，也從來沒有等過自己吃飯。他加班的時候，蕭靈予會打電話提他吃飯，不允許他幹完活下班回來才吃。
“工作是能幹完的嗎？”
“你花十五分鍾吃點東西瑰星是會破產還是會被收購？”
“要麼你別加班現在滾回來吃飯，要麼現在滾去吃完飯再做。”
雖然態度惡劣，但趙若曉之前確實逐漸被管成了與他一樣早睡早起，按時進食的生活習慣。如果他還在自己身邊的話，是否還會拉著他，管著他，看不慣自己沉溺在陰暗的角落裏？
可是沒有如果。
這世界從來沒什麼是真正屬於他的，瑰星不是，姓氏不是，家人不是……蕭靈予也不是。
趙明若看他願意吃飯，才狀似平淡地問道：“你和那個小明星是什麼情況？”
趙若曉夾菜的手略停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道：“不是說過了呢嘛。我厭了，就甩了他。我現在這種狀況，沒心思搞男人不正常嗎？”
趙明若冷笑：“你不是說你跟他不是玩玩而已嗎？”他聲音冷了幾分，“你老實說，是不是他知道你的事了，覺得沒油水可撈了就不肯跟你了？”
“他什麼都不知道！”趙若曉啪地放下筷子，“當初不是你們吵著要我不要認真不要給趙家留汙點嗎？怎麼？現在知道我是一個不知道姓什麼野種就無所謂了？”
趙明若聽他貶低自己聽得一陣刺痛，軟了聲音道：“曉寶，哥哥不是這個意思，哥哥怕你被人欺負了。”他頓了頓，試探著道，“那時你說你跟他拍了視頻，那個視頻還在嗎？”
“你放心，隻要他在娛樂圈還順順利利的，他就用不著那個視頻，那個視頻也拍到他的臉了，流出去他受到的打擊更大。”畢竟明星是要靠人氣口碑吃飯的。
趙明若不禁血氣上湧，皺眉道：“你什麼意思？你是要挾我還要在圈子裏護著他嗎？！就算他不會自己流出去，如果他手機丟了壞了呢？！你他媽有腦子嗎？！”
“那你們就發個聲明把我是野種的事公布出去好了。”說罷趙若曉站起離座，徑直上樓回房去了。
夏言冰埋怨起趙明若起來：“先生！不是說好要慢慢開解他的嗎？！你怎麼又口不擇言了！”
趙明若氣結：“你瞧他那副鬼迷心竅的樣子，慢慢說能說通他嗎？！”他生氣地把飯菜大口塞進腮裏，一副化悲憤為食量的樣子。
夏言冰向來說不過趙明若，便隻站起來收拾碗筷。趙明若見他把菜盤子端走，抗議道：“喂！我還沒吃完呢！”
夏言冰看了他一眼道：“吃太飽會影響智商。”說罷就把菜都收走去廚房了。
趙明若剛光顧著留意趙若曉，飯才吃了一半，現在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飯菜被端走，家裏的人一個個都隻會氣他，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趙若曉躺回床上，精神困倦，卻又沒法睡著。從蕭靈予的劇組回來之後，他就一直過著這種分不清是清醒還是睡著的日子。他總是又做回那個光怪陸離的夢。
在夢裏，他是太空中的一個宇航員，漂浮在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宇宙之中。後來，他逐漸發覺，自己一直被牽引著往某個方向靠近，且這個引力越來越大。最終他被扯進了一個黑洞之中，他的時間和身體同時被無限拉長，同時他的意識中看到無數個蕭靈予和趙若曉。
相同的開頭之後，他就開始夢到不同的時空，有時是過去，有時是未來。他夢過自己跟蕭靈予是一起在靈山修真的師兄弟；也夢過他們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冒險旅人；有時他們也會是普普通通的兩個打工人，一起分享辛勤工作後的晚餐……無數次地，無論哪個時空他都會重新愛上那個人，相遇然後分開，生離或者死別。
他會在睡夢中哭著醒來，然後習慣性地想往身旁熾熱的身體裏尋找依靠，隨即徒勞地想起來蕭靈予已經不會再回來的現實。靈魂的空虛映射在身體的渴求上，他會近乎自虐地閉著眼回憶曾經的愛撫。往日耳邊羞恥的責罵，都成了安慰的愛語，令他已經麻木的大腦，終於在那刻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可是愉快的時刻那樣短，短得在他心跳平複下來之前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餘下重重複複的困頓。
他抱著被子翻過身，再次在疲倦中睡去，闖入下一次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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