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04 更新時間：25-06-08 21:01
趙若曉帶上漁夫帽墨鏡和口罩，坐上了蕭靈予的保姆車出發到錄綜藝的城市。
這是一個旅遊慢綜。嘉賓有老中青不同的年齡層，組成像一個家庭配置般去外國自由行。這種組合，常見的就是一個大流量，搭配有知名度但報價不貴的老戲骨，再塞幾個公司的新人小花小鮮肉。蕭靈予就是那個大流量，而趙若曉則是以蕭靈予的工作人員的身份去的。
趙若曉過往在公眾露臉的機會不多，那幾個小花小鮮肉都沒資格見過他真人，他那副連頭發都不露出來的裝扮再加上一個工作人員證，根本沒人猜到他是誰，倒是兩個老戲骨前輩多看了他兩眼，但是也沒表現出什麼異樣。
這兩個老戲骨一個叫唐羽，一個叫莊航，湊在一起也是個傳奇。
他們年輕時，一起拍了一套十分知名的IP劇，成為了那年最火的CP。不過宣傳期過了之後，兩邊的唯粉吵得像世仇一樣，他們就逐漸沒了交集。賣腐嘛，過了時間就解綁也正常。然而誰都沒想到，幾十年後，粉絲都跑光了，他們卻在同性婚姻法通過的第二天，成了娛樂圈第一對官宣結婚的同性夫夫，那時他們都已經五十多歲了。
這是蕭靈予第一次錄旅遊綜藝，他從前以為旅遊綜藝是有非錄影時間可以自由活動的，沒想到電視上雖然短短一集，素材卻結結實實錄影了一整天，根本沒有私人時間，就連吃飯的時候也在拍攝。
他看了看遠處跟洛培慶坐一起吃快餐的趙若曉，心裏不禁有些擔心他吃不慣。旁邊的唐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湊過去他耳邊低聲道：“有事吩咐助理的話就過去吧，吃飯都是近鏡頭，剪輯很容易的。”
蕭靈予愣了愣，抬頭看唐羽，卻見對方朝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唐羽年輕時，也是有名的大眼花美男，現在雖然年紀大了，眉宇間還是有種童真的可愛。蕭靈予低聲道了謝，然後安靜地離開了座位。此時小花和小鮮肉正在主導話題，導演也沒管蕭靈予離席去哪裏。
蕭靈予來到趙若曉跟前，皺眉道：“你怎麼吃這個？”又跟洛培慶說，“你們想吃什麼就點，回去我報銷。”
洛培慶大喜：“謝謝老板。”馬上就跑開櫃台點餐了。他很有眼力見地幫趙若曉也買了，雖然這位是誰老板沒有明說，但一個雖然掛著工作證，卻什麼都不用做的人，別說洛培慶，連攝製組的人都猜到這人跟蕭靈予關係不簡單。隻不過，圈裏有圈裏的規矩，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會多過問。
趙若曉看了一眼洛培慶的背影，道：“你不用管我的，我吃工作餐也可以的。”他記得最初認識蕭靈予的時候，蕭靈予跟群演一起坐轉場大巴，吃劇組飯盒，現在自己已經不是趙家小少爺了，他覺得自己也應該過那樣的待遇。不是矯情沒苦硬吃，他隻是覺得那樣的話，可能他能更貼近蕭靈予。
蕭靈予隻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想洛培慶說我是黑心資本家。他英語不好，你幫著他看什麼好吃的，別全點了湯。”
趙若曉知道蕭靈予是讓自己去點自己喜歡吃的，能得到對方的關照自己心裏也是甜絲絲的，也不矯情，點點頭答應了。
蕭靈予不好離席太久，吩咐完他就回去了。入座的時候，莊航正在給唐羽倒橙汁。剛才他就有留意到了，吃飯的時候，唐羽一直跟後輩們聊天，但他根本不用操心吃飯的事情，因為旁邊的莊航會邊聽著，邊幫他把牛扒切開一塊塊。杯子空了，不用唐羽自己開口，莊航就自動幫他續上。這些事情莊航做得很自然，唐羽也接受得理所當然，好像這幾十年來他們就是這樣相處的。
進娛樂圈以來，蕭靈予見識約炮出軌濫交的多，倒是少見他們這樣的，不禁心中有些喟歎。
第二天的行程是進山看瀑布。自然保護景區講究保留天然環境，沒有鋪好的水泥路，腳下都是枯葉混著潮濕的泥土，十分濕滑。
蕭靈予和另一個小鮮肉屬於在這個綜藝團隊裏屬於年輕力壯，走前麵開路，中間是莊航和唐羽夫夫，小花們走最後。蕭靈予聽到唐羽在後麵跟莊航聊天道：“這裏挺像我們當年拍戲的地方的。”
後麵的小花之前自稱是他們粉絲，搭話道：“你們當年真的到那麼偏僻的深山拍攝嗎？我還以為都是特效呢。”
唐羽一向比較喜歡跟後輩聊天，回頭笑道：“是啊，那部劇都是實景拍攝，去的都是沒怎麼開發的大山老林。別說娛樂設施，廁所都是現搭的，可苦了，我們都瘦了一圈。”他扭著頭聊天，沒留意到腳下有顆雞蛋大小的石子，踩上去隻覺腳底一滑就往後倒去。
蕭靈予聽到他驚呼聲時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幸好他旁邊的莊航眼疾手快地撈住了他。隻聽得莊航惱道：“你聊天能不能好好看路，幸好我身手不減當年，不然你這把年紀摔了還得了？”
唐羽被他當眾吐槽了一把年紀，不由得漲紅了臉，啐道：“嫌棄我年紀大你就去找小妹妹啊，看你現在滿頭白發的還有沒有人搭理你。”
“哎呀你扯到哪裏去了，我什麼時候嫌過你，我這不是怕你摔著嘛。”
眾人都被這對老活寶兒逗笑，隻有蕭靈予有些恍惚。他記得剛認識趙若曉的時候，後者經常平地摔，以至於他要時不時留神著，好準備隨時撈對方。看著莊航和唐羽，他似乎看到了幾十年後的自己和趙若曉。
笑死，他們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一天。
出於安全的考慮，他們看完瀑布之後，在天黑前就下了山。晚上來不及去其他地方，就變成在營地開燒烤會聊天。
因著白天的事情，莊航和唐羽的戀愛經很自然就成了大家聊天八卦的重點。幾個小花早就嗑生嗑死，趁機各種八卦。唐羽素來是比較能言善辯的一個，不過一提起兩人的戀愛經曆，就開始有點臉紅耳熱語無倫次起來，反倒是莊航雖然不怎麼搭話，但隻要開口都是王炸，把幾個小花嗑得尖叫連連。
“你們幾十年都不分手的秘訣是什麼呀？”不知誰問了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分呀，怎麼不分？”沒想到唐羽卻瞪了瞪眼睛道，“那個年代要是出櫃了，就隻有被封殺，身邊所有人都反對我們在一起。他年輕時是能氣死人的倔脾氣，而我那時又是個事業腦。壓力太大了，所以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年得分三四次手。”
大家吃了一驚，又從他的三言兩語中聽出了當初是如何艱難，歎道：“那莫非你們是很多年後才複合的？”畢竟兩人很長一段時間，明麵上都似乎沒有交集，在那個年代確實太難了。
“那倒也沒有。”唐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語中又隱隱有些小驕傲，“就分分合合拉拉扯扯地就半輩子過去了。怎麼說呢，因為吵得太厲害，反而沒有精力再愛別人了，完全想象不了，要再一次這樣全力以赴地和另一個人相處。”
幾個小年輕似懂非懂，隻有蕭靈予能明白他的未言之意。就如兩隻刺蝟，之所以會被對方刺得鮮血淋漓，是因為竭盡全力地想擁抱彼此。
莊航一直不太愛說話，整晚都是在烤肉，一半給自己吃，另一半則用紙巾擦了擦竹簽上的油，然後放到唐羽的盤子麵前。聞言他才笑了笑——那是一種既有點懷念也有點得意的笑容，道：“也沒那麼困難。隻要付出的足夠多，分開的時候，看看cp粉以前整理的時間線文檔，想想從前彼此做過的事，就會再一次愛上對方了。”
因為不會再有一個人那樣愛自己。
因為自己不會再那樣愛另一個人。
蕭靈予不自覺抬眸看向工作人員那端，正好碰上趙若曉灼灼明亮的目光。
晚上關燈之後，錄製就結束了。他們住在一個露營體驗區，這裏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帳篷式房間，因此趙若曉可以半夜無人察覺地來到蕭靈予的房間。
趙若曉的臉有些紅紅的，可能是白天一直戴口罩悶的。這個季節，天氣已經熱起來了，蕭靈予甚至隻穿著黑色背心，可趙若曉怕被人認出身形，還得穿長衫長褲。
蕭靈予皺了皺眉：“你明天不如別下車跟組了，就呆在保姆車裏吧。”
趙若曉抗議：“誒不行不行，呆車裏無聊死了，我就愛看你錄節目。喏，你看……”他掏出手機，給蕭靈予看他今天拍的“物料”。
“你看我拍得你多帥。不如我幹脆加入你工作室好了，以後我就當你生活助理。”那是他在觀看錄製的時候拍的，全部都是拉了近鏡隻拍蕭靈予一個——他甚至沒有看一看這裏明媚的風光。
蕭靈予隻看了幾眼，便把目光移到趙若曉臉上，眼中若有所思。
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趙若曉抬頭問：“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趙若曉，你為什麼還敢來找我？”這個問題，從趙若曉來找自己的那晚起就縈繞在蕭靈宇的心頭。趙若曉明明是一個很好懂，很好被他拿捏的人，也因此讓他更無法理解。
“你就不怕我會再利用你，傷害你嗎？光是那個視頻，我就可以毀掉高高在上的趙家和屈家。我根本沒你想的那麼好，我惡劣又陰鬱，自卑又自大……”趙若曉堅信自己是個好人，他卻不知道自己內心有多卑劣。他曾經希望把天之驕子般的“小趙總”拉到隻剩自己的塵埃裏，也在得知對方失掉趙家身份之後竟暗生慶幸——他們終於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我知道你那晚根本沒點保存。”趙若曉打斷了他，那雙黑漆漆的大眼透著一股無法被打散篤定，“蕭靈予，我比你更清楚你是一個怎樣的人。你可能永遠不會愛我，但你永遠不會傷害我。”
為什麼，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比自己還要相信蕭靈予，哪怕自己一遍又一遍把他推開。自己又有什麼值得他如此篤定地相信？
蕭靈予搖了搖頭：“今天隻是第一天，你覺得無所謂。如果是一個月，一年，十年呢？你又能堅持多久？用不著十年八年，我就不長這個樣子了，你還覺得我值得嗎。如果你跟屈家聯姻，名義上你還是趙家的少爺，你可以繼續吃你喜歡的魚子醬，喝我一輩子都喝不起的紅酒，找另一個合你眼緣的男人——即便你沒有興趣，你也可以繼續發展自己的事業。可你這樣跟著我，那到你不再喜歡我的時候，你就會後悔，就會把人生的一事無成歸咎在今天的選擇上。”他語氣平靜，甚至有些像長輩的諄諄善誘。
如果是往日的趙若曉，聽到蕭靈予這樣說，他一定會大吵大鬧，質問蕭靈予為什麼不相信自己，為什麼不識好歹，是不是說來說去就是不喜歡自己。可是經曆了身世的變故之後，他好像開始有些懂了蕭靈予往日態度。
因為從來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所以就會先想好怎麼失去。
而以前的趙若曉是從來不用考慮未來的。從小到大，他什麼都不缺，就算趙誠不喜歡他，可是趙明若和夏言冰的照顧和寵愛足以彌補這部分。他喜歡蕭靈予，便熱烈地去追求，他從來都是不爽了就罵，傷心了就哭，不喜歡了……他沒有想過不喜歡了之後會怎樣，對他來說，開心一刻便已足夠。
趙若曉紅了眼眶：“我是喜歡吃魚子醬，但是對我來說，自己一個人吃的魚子醬根本比不上你給我做的雪糕。你討厭上流圈子，難道我就真的很喜歡嗎？我討厭煙味，卻要為了跟他們打交道而學著抽雪茄。其實幾萬一口的紅酒和幾萬一瓶的區別我根本喝不出區別，我隻是掩飾著我內心的心虛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我見過那些所謂的豪門為了爭奪遺產能有惡毒自私，因此連我哥對我的放縱寵溺，我都會禁不住私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把我養廢。我根本不喜歡做生意，我努力成為符合大家所想的”小趙總”，不過是為了得到我父親的認可。可是你知道嗎？我根本就不是他兒子！他了所謂的家族顏臉，明知道我是野種還是一直把我留在趙家。我比你更清楚這個圈子有多虛偽，多惡心！”
趙若曉嘴角牽出一抹苦笑：“蕭靈予，你總覺得我跟別人一樣隻是圖你的皮囊。你怎麼不知道，其實你也是我遇到的唯一的光。是你教會我什麼是愛，教會我怎麼去愛一個人。”
蕭靈予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被濕水的棉花堵住般發不出聲來。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確實太自大也太懦弱了。自大到看不清別人，懦弱得不敢交出真心。趙若曉從來都是驕傲的。他以前對蕭靈予百般討好，予取予求，在內心卻從來沒放低過自己的人格。那一切並非是蕭靈予成功控製了他，而是因為他比蕭靈予更勇敢去愛。
“你還記得我最後跟你說了什麼嗎？”蕭靈予開口問道。
“記得。你說無論我給你多少錢，或者對你做多少事，你都不會愛上我。”趙若曉以為自己說了那麼多，蕭靈予還是不為所動，心下一陣淒苦。
蕭靈予歎了口氣，道：“我那時是說，”愛不是商品，不是你用金錢，地位或者尊嚴就能買來的”。”
趙若曉皺了皺眉，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搞錯了些東西，但他不知道是什麼：“有分別嗎？”
“阿曉，”蕭靈予低頭看著他的眼睛，平靜而認真地道，“你猜對的是，我後來願意接受你的資源，又費心思成立自己的獨立工作室，是因為我不要再受任何人的要挾，我希望能接到我想接的工作，能靠自己的能力，讓我的家人過上好的生活。而你猜錯的是，我跟你分手，是因為我們從來都沒有戀愛過。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那一定不是你用金錢或者你的尊嚴來”包養”我，而是像唐羽和莊航一樣，彼此尊重彼此照顧，即使麵對再多的困難也考驗也不能輕言放棄。”
趙若曉隻覺得自己眼眶熱得發燙，燙得他腦子都有點黏黏糊糊了，直到蕭靈予伸手在自己眼角抹了一把，他才意識到自己在流眼淚。
“我剛認識你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你是趙家的小少爺。對我來說，我的戀人一定不是高高在上”小趙總”，但是……但是未必不能是”趙若曉”。”
“趙若曉，你可以試試正式追求我。”蕭靈予笑得特別溫柔，像是那年他們剛重逢時。
趙若曉猛地撲進蕭靈予的懷裏，對方緊緊接住了他。
那一縷不敢冀及的光，終是被他們握住了。
作者閑話：
為免確實有人沒看懂而導致一些批判，我還是在這裏解釋一下，兩人的關係不存在任何的精神控製。但是，文學作品是虛構的創作，主角們的情況都是藝術限定的特定情況。在現實生活中，要注意甄別對方是否真的拆白黨，大家要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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