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午後的廚房

章節字數:2387  更新時間:25-11-03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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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太陽直射在甲板上,鋼板表麵騰起扭曲的熱浪。推開餐廳水密門時,一股混雜著飯菜味和汗酸的氣息撲麵而來。吊扇在頭頂有氣無力地轉動,扇葉劃出的氣流勉強帶動著悶熱的空氣。

    水頭端著餐盤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安全帽隨手扔在旁邊的椅子上,帽簷內側積著一圈深色的汗漬。”這鬼天氣,”他抹了把順著鬢角流下的汗水,”吃完得去衝個涼,身上都能搓出鹽粒了。”

    機頭老電坐在他對麵,正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剔除炸小魚的刺。”下午還要檢修三號發電機,”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這天氣機艙裏少說五十度。”

    他的工裝袖口沾著一塊新鮮的油汙,隨著夾菜的動作若隱若現。

    餐廳門被猛地推開,二副急匆匆地進來,製服後背已經濕透,緊緊貼在背上。”得抓緊吃了~起晚了,得上去接班!”

    他朝廚房方向喊道,”駕駛台沒人替班,老三都快餓暈了。”

    他快速扒拉幾口飯,順手端起桌上的紫菜湯,三兩口喝完,用袖子擦了擦嘴。

    等我回過神來,二副已經轉身離去,餐廳門在他身後發出哐當的響聲。

    李哲常坐的位置空著,但經過他房間時能聞到一股熟悉的泡麵味。這個天天喊著要減肥的家夥,此刻一定躲在房間裏,用那個小電鍋煮著加了火腿腸和鹵蛋的泡麵。

    餐廳漸漸安靜下來,該休息的都去休息了,該吃飯的,都沒來吃飯。

    餐盤就這麼擺在廚房的台麵上,鍋裏的米飯和湯還是熱乎的,一時半會兒涼不了,大家都離開了這裏,我也就跟著走了。

    手機屏幕的冷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搖晃的水波紋,我正刷到一條奧德彪拉香蕉的視頻。(之前緩存沒看的)

    午後一點半的艙室悶熱如蒸籠,老式窗式空調發出拖拉機般的轟鳴,出風口係著的紅布條像困獸般瘋狂擺動。

    我把枕頭對折墊在腦後,竹席上留下個人形的汗漬。

    剛閉眼就聽見隔壁傳來鑰匙串的叮當聲——那是水頭特有的節奏,銅鑰匙撞擊防盜門的聲響像摩斯電碼般熟悉。

    接著是勞保鞋踩在鋼梯上的悶響,一步兩階,這是他二十年來養成的習慣。

    我下意識把薄被拉過頭頂。

    橡膠底鞋的聲音卻在門口遲疑了,接著響起猶豫的敲門聲。

    第一下很輕,像指甲劃過鋼板,我以為是找隔壁老紀的;第二下帶著力道,指節叩擊鐵門發出咚咚聲。

    直到門鎖傳來鎖舌滑動的金屬摩擦聲,水頭花白的腦袋從門縫探進來,安全帽簷下滴落的汗珠在門檻上濺開深色圓點。

    “卡帶?”他聲音裏帶著困惑,像在確認導航坐標。

    我驚得從床上彈起,手機滑進床縫,視頻裏海龜劃水的聲音變得模糊。“啊?!”

    他愣在門口,工裝右肩沾著塊新蹭的紅漆,像朝霞映在海麵上。

    左手還保持著握門把的姿勢,指關節處的老繭像貝殼附著在礁石上。“wc,瞧我這記性!”他突然用油汙的手套拍了下腦門,安全帽被震得歪斜,“你現在歸大廚管了,下午不用上工了!”

    我“害”了一聲,兩人同時笑出聲。

    這崗位調整剛第一天,連老水手都還沒適應。

    他退出去時順手帶上門,嘟囔著“得習慣啊”的聲音漸行漸遠,像潮水退下沙灘。

    空調還在嗡嗡作響,壓縮機啟動的震動透過艙壁傳來。我撿起手機,接著看視頻。

    枕頭上還留著水頭手套蹭上的柴油味,這個味道曾經是我們甲板部共同的印記。

    下午三點整,我起床早早來到廚房。

    這裏像一艘剛經曆過戰鬥的艦船。不鏽鋼水槽裏堆疊的餐盤搖搖欲墜,最上層的盤子邊緣還掛著凝固的肉汁,像退潮後擱淺的海藻。

    我挽起袖口,雙手直插進水池裏。

    最先處理的是那個裝過紅燒肉的深盤。用勺子刮下凝結的白色油脂時,油脂與瓷盤摩擦發出類似冰麵開裂的細響。

    殘渣落入垃圾桶的聲響悶如遠雷。蒸籠屜的每個孔洞都藏著麵團碎屑,像蜂巢裏沉睡的幼卵。鋼絲球劃過鐵屜的刺耳聲響,驚起了窗外桅杆上的海鷗。

    湯鍋底的焦痂最難對付。

    注入熱水浸泡時,升騰的蒸汽帶著昨夜的雞湯味。用鋼刷反複刮擦鍋底,黑色的焦化物在水中散開,如同墨魚噴出的迷霧。

    最費勁的是飯鍋,鍋巴牢牢粘在內膽上,需要先用水浸泡,再用木鏟輕輕鏟下,如同考古學家清理文物。

    當最後一個炒鍋掛上瀝水架,不鏽鋼表麵映出舷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麵。泡沫順著排水口旋轉消失,帶著所有殘渣流向深海。

    下午三點多的廚房,確實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我癱坐在靠牆的木製餐椅上,椅背上的裂紋正好硌在肩胛骨之間。

    空調的冷氣順著脊椎緩緩爬升,剛才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後背,此刻正凝結成地圖般的硬塊。窗外,甲板上的金屬摩擦聲時遠時近,伴隨著水頭偶爾傳來的吆喝聲——他一個人幹活時的動靜,總是帶著種要把甲板掀翻的架勢。

    該說不說,在海上討生活的人都有這麼個脾氣:摸魚時就要像擱淺的船般徹底放鬆,幹活時卻要像衝鋒的戰艦般全力以赴。

    我正想著,大廚推門進來了,帶進一股濃烈的煙草味和潮濕的海風。他手指上套著的庫房鑰匙串嘩啦作響,像係在船頭的鈴鐺。

    ”今晚吃土豆燒雞,”大廚把一網兜土豆拋在料理台上,土豆滾落的聲音如同卵石砸在甲板上,”再炒個蒜蓉空心菜。”他的聲音帶著午睡初醒的沙啞,圍裙上還沾著上午炒菜時濺上的油點。

    我拿起那把用了很久的削皮刀,木柄已被磨得發亮。刀鋒接觸土豆表麵的瞬間,褐色的外皮卷曲著脫落,露出月牙白的肉質。

    削皮的動作漸漸形成節奏,土豆在掌心轉動,皮屑如秋葉般飄落。削好的土豆在清水中浮沉,削下的皮屑在水麵聚成小小的島嶼,隨著水流輕輕旋轉。

    空心菜需要更細致的處理。指尖掐斷老莖時發出的脆響,確實像踩碎幹燥的海藻。菜葉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與廚房裏固有的油煙味形成奇妙的混合。我特意留下嫩葉,老莖整齊地堆在一邊——這些細節,都是在上船後半個月來大廚手把手教會的。

    切土豆片時,我注意到刀麵上映出的舷窗倒影。西斜的陽光把土豆片照得半透明,每片厚薄均勻,這是被大廚罵了無數次才練就的功夫。空心菜切成段時,菜汁染綠了砧板,那清新的氣味讓人想起岸上的菜園。

    大廚偶爾會走過來,用指尖捏起一片土豆對著光看。”厚了,”他言簡意賅地說,或者”這次還行。”他的評價總是這麼直接,就像海上的人說話的方式,不繞彎子。

    準備工作完成時,夕陽正好透過舷窗,在灶台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切好的食材整齊地碼放在不鏽鋼盆裏,土豆片雪白,空心菜翠綠,像調色盤上的兩種基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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