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9 更新時間：25-07-08 17:00
馬車碾過碎石子路，車軲轆吱呀聲裏還混著遠處操練的號子。江雲殊掀開繡金車簾，落日餘暉撲了她滿臉，發間絨花上沾的箭羽絨被照得金燦燦的。她忽然屈指彈了彈簾外雪荻的劍穗：“哎，你爹今日給你塞的什麼吃食，香味繞了一下午，我可太能忍了……回去分一口唄？”
雪荻的劍鞘撞上車轅：“殿下，那是……”
“不分就不分嘛，難得見一麵，理解！”她縮回腦袋，順手撈過朱槿捧著的熱茶，“你倆爹都是戰場猛虎，偏生兒子要被送進宮裏貓著——”杯沿突然磕到顛簸處，茶湯潑濕了太傅的藏書批注。
擎楠從車轅探頭，嘴裏還叼著半塊羊肉：“殿下這話不對！上回四皇子翻牆，可是卑職用軍營擒拿術把他摁牆頭的！”
“那是翻牆嗎？那是被你嚇得腳滑！”江雲殊甩著沾了湯漬的帕子，“說正經的，你們放著將軍不當，成日跟著本宮逮貓鬥狗的，真不憋屈？”
雪荻突然勒馬，玄甲映著晚霞泛出暖色：“今早家父指著北朔輿圖說，蠻子暗樁已摸到飲馬河。”他劍穗上的紅纓被風吹得亂顫，“末將問他可需兒郎效力，他卻道……”
“甭學你爹吊胃口！”擎楠急得差點摔下馬背。
“道什麼？”青棠扒著車窗眼睛發亮。
“道雪荻侍衛昨日呈上的軍營布防圖，比兵部那幫睜眼瞎強百倍。”太傅悠悠插話。
江雲殊的紈扇啪地敲在車框：“好你個雪荻！偷摸給親爹遞小抄？”
“是殿下那日扔在案頭的廢稿，”雪荻耳尖泛紅，“卑職瞧著箭樓改良法精妙，就……”
“就順去孝敬爹了？”江雲殊突然掀開門簾，扇子砸在擎楠偷摸掏醬肉餅的手上，“你呢？你爹拽著你說什麼體己話了？”
擎楠捂著爪子哀嚎：“爹說公主比蠻子的投石機還厲害，讓我抱緊大腿別撒手！”他忽然摸出塊黢黑鐵片，“哦對，這是他讓捎的，說是什麼”神武軍祖傳磨刀石”？”
車廂內爆出陣嗆咳。江雲殊捏著鐵片對著夕陽細瞧：“這是磨刀石？這分明是北朔玄鐵！你爹讓你打把好刀防身呢。”她突然把鐵片拋給雪荻，“趕明兒找林副將淬了，給你倆打對鴛鴦刀！”
“殿下！”朱槿瞪大雙眼，慌忙去捂主子的嘴，“鴛鴦刀是夫妻……”
“兄妹刀！兄妹刀行了吧？”江雲殊笑得東倒西歪，發間絨花掉進青棠剛剝的鬆子堆裏。
一直沉默的張太傅忽然捋著胡子：“殿下可知，今日林副將偷瞥您許多回？”
車轅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擎楠嚇得撞了頭。江雲殊的紈扇僵在半空：“老頭兒不厚道啊！吃著我的羊肉還敢盯梢？”
“老臣是說，殿下改良之策見解獨到，林副將甚是佩服。”
青棠突然“啊呀”一聲：“殿下鬢發散啦！”
“散就散唄！”江雲殊索性拔了檀木簪，發絲混著絨花掃過車簾，“本宮今日箭指糧倉，槍挑布防，還怕幾縷頭發？”
太傅突然輕叩車壁：“殿下可想過，為何將領之子願隨侍左右？”
夕陽恰好掠過江雲殊微怔的眉眼。車外忽傳來雪荻低沉的嗓音：“今日離開前，父親告訴我無論身處何處，隻要是做自己覺得有價值的事，便可得心安。卑職在棲雪閣便很心安。”
擎楠聲音輕快：“卑職隻知道殿下待我們好，也願意讓我們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殿下曾說，這叫……”個人成長”？至於殿下說的什麼委屈，卑職從未覺得。”
車廂中，朱槿青棠對視一笑，她們也覺得，公主落水後，似乎要比先前多了些穩重，也不僅是隻從金銀賞賜上對身邊人好，好像每個人都被公主發現了更多長處，並能有地方去發揮作用。
太傅靜靜聽著，對江雲殊道：“你呀，好好學。”前途無量啊……這後半句被他刻意咽下，讓丫頭聽了去，尾巴不一定翹多高！
“青棠，你覺得在後宮辦個美食品鑒會如何？咱們再搞個”菌菇創意菜”評選。”江雲殊歪斜地靠在貴妃榻上提起話頭。
“美食品鑒，聽著很是不錯，但是要辦就得有稀罕物！！”青棠這小姑娘和她主子在吃喝上是一個性子，一聽這茬恨不得立馬攛掇人去要些禦膳房的獨家秘方，“殿下您不知道，去年中秋宴禦膳房獻的那道火焰琉璃盞……”
門口忽然一陣騷亂，青棠跟著殿下主仆二人扒住門框往外探頭，隻見彩月懷抱著幾張訂單，口中忙慌地不知在念些什麼。“帶了什麼回來？”江雲殊早些時候讓彩月將前幾日接的菌粉訂單都送去各宮。
“徐充儀追加了五十罐，還有尚宮局的嬤嬤們，說和宮外的家人朋友幫忙宣傳，每人都塞了幾份訂單來。奴婢回來路上粗略數了數，就有一千多罐呢，包括三個大單，按照主子您的意思，是贈送紀念繡品的。”
青棠耳朵立起來聽，從算賬的桌上撈起算盤就撥的噠噠響：“這幾日每每趕工到三更，一日最多做出八十罐，幫忙的宮人們個個說腰酸背痛，春杏為了將功贖罪眼下都還烏青一片。如今一下子就來這麼多，外頭還在不斷傳這祛汙神器……這要做到什麼時候去！殿下，這該……”
“效率！現在缺的是效率！”江雲殊開始頭腦風暴如何“高效辦公”。
朱槿看著殿下在廊下踱步足有十個來回才站定，她小心地開口，生怕驚擾到主子十分珍貴的大腦：“殿下想到辦法了？”
“我去找父皇！”說著就拔腿往門外走，朱槿連忙扯上青棠跟住，還不忘將後者手上的算盤塞給彩月。
主仆三人旋風般卷過長街，江雲殊一路目不斜視，青棠倒是趕緊扯住自家主子：“陛下應當是在皇後宮中。”她朝月門努嘴，兩個捧著鎏金食盒的禦前侍衛正往長寧宮方向去。
江雲殊一轉頭，倏地刹住腳步，眼底掠過精光：“天助我也！”她摸著發間那支累絲海棠簪，母後前幾日誇過這支簪子別致，真是巧了，“青棠，去禦膳房端碗冰酪，要澆三重玫瑰鹵子的！”
江雲殊理了理歪斜的衣領，抬腳進了長寧宮。
“五公主到。”
“兒臣請父皇、母後安。”她行禮時特意偏頭將海棠簪往亮處偏了偏，花蕊裏嵌的東珠正巧映著窗欞透進的天光。
皇後胡樾芙手中端著茶盞剛要飲，目光掃過女兒皺巴巴的裙裾，就猜這丫頭又打著什麼算盤：“你這小皮猴，昨日剛隨張太傅去的軍營，今日不在宮裏歇著，怎麼跑來了？”
“女兒當然是記掛母後了，還有父皇！”她把“兒臣”與“女兒”兩個自稱之間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皇帝不吱聲，隻靜靜看著兩隻狐狸交鋒，拿起茶盞品了一口，茉莉綠茶與晨間露水相萃，芳香撲鼻。
“還有……”江雲殊一邊絞著帕子，一邊往父母身邊挪，“女兒有一事，隻能請二位既明理又疼人的父母幫忙……”
皇帝覺得氤氳的茶香都不如眼前這小狐狸的狡猾勁。帝後對視一眼，默契地都不打算主動開口接話。“這茶湯來得清透……”皇後甚至加了一把火。
江雲殊索性將刁蠻公主的套路拾起來用，直接倒在皇後身邊，將頭倚在人家腿上：“母親，女兒一直記掛您，您說這海棠簪子好看，女兒就經常戴，您愛吃冰酪，女兒就經常給您送來……”這青棠如今走到哪裏了，要是配上及時出現的冰酪，效果還不翻倍。
她抬眼看了下皇後的神情，趁著軟化的瞬間，又將下巴往人腿上一支，露出標準的下目線：“母親……女兒如今誌在朝堂，想做出一番事業，讓天下人看看，您生下的公主可不是深閨之中隻懂琴棋書畫的女子，女兒有抱負有能力，可如今，就缺點資源……”
皇後終是堅持不住噗嗤一聲，撫著女兒的頭笑罵：“你個丫頭，越來越會哄人了。說吧，要什麼？”
“女兒看冷宮一直空置著，這地方雖不算大，放著卻也可惜，”她眼珠一轉，又往皇帝跟前挪了一下，“女兒前些日子製的菌粉，想必父皇也有所耳聞。”
“是不錯，我宮中女官今早還誇你呢。”胡樾芙輕輕刮了下女兒鼻尖。
“可是如今名聲大了，訂單多了，還有許多是為了送人的——公主研製，說出去多有麵子不是。”皇帝賞了她腦瓜一下，她就裝作吃痛般努嘴，“我宮中的仆役們本也隻能每天擠出時間才趕製，若是讓客戶們等上十天半月，怕是會誤了他們的事。”
“所以，來跟朕要人手？冷宮是新的場地？”皇帝將她的話琢磨出了真正的目的。
作者閑話：
最近有點卡文了，但存稿依舊還有幾萬字的量，不必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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