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7 更新時間:25-08-21 08:03
散步完回到宿舍,方月年哼著小曲兒推門走進去。
安安靜靜,兩位抱佛腳的壯士還沒回來,孟小陽一個人窩在床鋪角落。
“不是要早點睡嗎你?”方月年邊說,邊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準備去陽台水槽洗手。
孟小陽:“快睡了。”
他似乎迅速用手背蹭了幾下臉,接著下來穿鞋。
方月年剛要再說什麼,不經意瞥見他的臉色,覺得有點不對,於是走近,“你怎麼……”
他話音一頓。
孟小陽臉上沒有眼淚,但整個眼眶,臉頰,鼻子都泛著紅,顯露出憔悴的傷心。
方月年頓時驚了,“我去,你,你哭啦?”
“嗯。”孟小陽懨懨地往陽台走。
月年緊張地追在後麵:“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手疼了?還是怎麼啦?”
孟小陽垂著臉,湊合著用傷手費力擠牙膏,擠到一半方月年給他接了過去,“我來我來。”
半晌,孟小陽吸了吸鼻子,慢條斯理,語出驚人:“何林傑剛才跟我表白了。”
“!!”方月年被這句話擊中,手裏的牙膏摔落在地,“臥槽?!”
孟小陽附身去撿,十分冷靜地說:“這句話要是被程冰聽見,你看他收不收拾你。”
方月年:“……呃,這不是沒聽見嗎,不,現在這是重點嗎?何林傑,這……這人是不是頭腦子不好啊?”
“多少有點吧。”
“那你怎麼說的?”
“還沒說。”
方月年又嚷:“什麼?!”
孟小陽被他喊得嚇一跳,很疲憊地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把水澆在臉上,“我還沒回,他發短信的。”
方月年將信將疑:“那你,哭什麼?”
孟小陽說:“芬姨給我打電話,說明天陪我去醫院,正好何林傑也要去。”
“所以呢?”
“不所以什麼,芬姨跟我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說到後麵她自己傷心了,我也就……”
又提到這位「芬姨」,方月年也委實有點糾結。
等孟小陽刷完牙回去,眼看現在時機合適,方月年就拉著他坐下,很認真地問:“我知道何林傑的媽媽是在你很小的時候就照顧你,那到底是多小?你們沒有親緣關係,她為什麼會對你這麼好?”
孟小陽這幾天晚上都得喝牛奶,順便督促方月年也喝,兩人一人一盒牛奶捧著發呆,孟小陽才慢慢說:“我六歲就到舅舅家了,剛上一年級,舅舅舅媽工作很忙,我放了學,就要回家坐在門口等他們下班。”
這話說著挺簡單,但他當時住的小區還沒經過翻修,那棟又是低樓層的老房子,樓道狹窄,灰塵亂飛,窗戶上常年有蚊蟲。孟小陽小時候就很乖,背著書包乖乖坐在門口台階上,有時背一兩篇課文,更多的時候都在發呆。偶爾經過的鄰居會投給他異樣,或是憐憫的眼光。
“何林傑家一開始住在我舅舅家樓上,芬姨經常能在樓道裏看見我,後來她知道我和她兒子是同班同學,於是開始隔三差五叫我上她家去等大人,時間長了一點,我就總是在她家吃晚飯,寫作業。”
孟小陽陷入回憶,眼裏又開始有點哀傷。
對當時隻有六七歲的他來說,舒芬溫柔,耐心,又不吝各種食物,玩具,實實在在要比絕大多數人都好。
方月年咬著吸管,覺得這個描述有點莫名其妙地熟悉。
“後來她們搬了家,但還在一個小區,我還是成天在家她家裏,舅媽那時候有了表弟,很多事情都忙不過來,我的成績單都是芬姨給我簽字,家長會也是芬姨去,她每次都說她是我們兩個人的家長。”
方月年小聲說:“事實上也差不多了吧。”
孟小陽點頭,微笑了一下,“你想象不到的,芬姨真的,很好很好。”
方月年附和地笑笑。
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失去了父母,被帶到陌生而忙碌的親戚家裏,不敢說話,更不敢要求什麼,日複一日隻能小心地孤零零地等在門口,這樣的滋味,這樣的童年,可不是一句不好過能夠形容。這樣想來,他對那位芬姨有依戀,甚至有愧疚之心,都是情有可原了。
“那何林傑呢?”方月年問,“他小時候對你肯定也很好,有多好呢。”
“大概就像程冰對你那麼好,我這麼比喻是為了讓你理解,不是要把你程哥和別人比的意思。”孟小陽特意解釋。
方月年:“……呃,哦。”
孟小陽笑容變苦,“不過,講實話我最近突然開始覺得,我當初好像真的做錯了,我要是不……現在情況就會很不一樣。”
方月年忙說:“瞎說什麼,不要鑽牛角尖。我問你,那何林傑是怎麼回事?過了兩年時間,從對同……恨得要死,變成現在這樣。”
孟小陽歎了口氣:“不知道。”
方月年看他這樣,有點不安了:“你不會是要,重新跟他……”
孟小陽一笑,“想什麼呢。”他又收斂笑意,“他也未必就真的改了性向。”
“那可說不好,”方月年皺著眉,“他那天救你的時候那麼英勇,看著可了不起了,說不定就因為經曆了這件事,他才想明白。”
孟小陽搖頭,“也許是因為經曆了這件事,芬姨天天在他耳朵邊上說我,他才又想和我做朋友了。”
方月年氣笑了,“做朋友需要表白嗎?你是發了誓跟他要不當一對,要不當仇人?”
“那倒沒有,我就是太了解他,他總是這樣,情緒上來,會很衝動,可能根本就沒有想清楚,不過也不能怪他,大多數人,不管什麼年紀,都不那麼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他突然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在方月年聽來就更加不安了。
但他不是孟小陽,沒有他的生活經曆,哪怕算得上很理解他,到底也不能真的感同身受,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真的身受了。
方月年想了想,還是說:“我覺得你們應該好好談一談——但是得先考完試——就,不要管別的事情,什麼小時候的事,父母的事,還有之前他的那些傻……子行為,就隻說清楚現在,這個表白真挺莫名其妙的,我們馬上就高三了,要是這樣來回弄不清楚,你倆肯定都會受影響的,你那芬姨,不可能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孟小陽把牛奶喝完了,捏著空盒子兩眼無神地扒拉。
方月年又說:“我問你啊,你打算把這事告訴李沛翔嗎?”
孟小陽扭頭,困惑地說:“告訴他幹什麼?”
方月年:“你不打算告訴他?”
“放假再說吧,他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估計考前焦慮。”
方月年無語半晌。
什麼情況?難道真的隻有我,哦不,隻有我,是看破了一切的人?
還是說,我想太多啊?
然而他沒能有什麼確證的時間和機會。
孟小陽到底還是和何林傑以及那位芬姨一起去了醫院,李沛翔後來聽聞此事,沒有發表意見,隻是接下來放任自己被考前緊張吞噬,吃飯的時候連句話都不說了。
全市統考就在眼前,把大家都壓得喘不過氣來,最後一周整體的班級氛圍沉悶如七月陣雨將臨,想到前段時間他們給高三年級送考的時候,在學校主幹道排了浩浩蕩蕩的隊伍,激情飛揚地喊著讓學長學姐們放平心態,輕鬆應考,十年寒窗必當一朝如願等等口號,現在到了自己頭上,才覺得說別人都隻是嘴上花功夫而已。
考前一天晚上,因為過於壓抑,晚自習課間的時候有兩個女生在走廊盡頭小聲哭泣。
現在高三年級已經清書離校,所以即便還沒有到下個學年,老師和家長們都已經把他們當作高三生看待,「接下來就看你們了」,「好好堅持苦幹一年」,這種隨意的話語都成了無形的壓力,他們身處高考大省,削尖了腦袋也不過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各人有各人的排解方式,方月年是靠著對未來的設想度過這些時刻的。
未來可以五光十色,會有新鮮的,自由的天地。
考試那兩天,除了在考場上,程冰幾乎和方月年形影不離,因為是按照姓氏排座次,他們的考場在同一層,考完一場丟一場,在程冰的威懾之下,方月年愣是沒跟別人對答案。
和孟小陽則是隻在吃飯時間碰麵,他狀態還行,因為手還掛著,監考老師都很照顧他,沒遇到什麼不方便的。
李沛翔總算恢複了一些活力,對試題內容閉口不談,說點考場八卦小趣聞什麼的逗大家高興。
——方月年越來越搞不懂他倆,並且越來越覺得他自己確實想多了。
最後一場考試那天下午下了暴雨,電閃雷鳴,讓人想起了當初他們中考的時候。
這場雨來勢洶洶,導致不少考生滯留考場,但也不知道是誰先起了頭,大家開始一個接一個衝進了瓢潑大雨裏。
在整個高一和高二兩年的生活中,如果要問方月年對什麼印象最深刻,這場雨必定能排前三。
學校的正門在送完了高三之後又恢複緊閉的狀態,灰白風格的古建築屹立在車水馬龍的寬闊街市當中,外麵經過的人都會多看幾眼,它是百年風雨的象征,此時此刻,也在風雨當中佇立。
大雨之下的學校露出了它深重而古樸的威嚴之貌,樹木在雨水衝刷之後綠意濃烈,墨梅廣場的磚石得以展露它原本的青灰顏色,廣場上陸續出現無數個暢快奔跑著的少年男女,年輕而青春的身軀不懼風雨,連日的壓力完全被釋放在了雨中。
這場雨作為記憶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方月年將其和很多事情一起刻在了心裏。
高三,終於來臨。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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