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99 更新時間：25-07-10 13:04
這天，藥王收到潿洲島傳來的消息，蘭帝尊展開潿洲島飛鴿傳書，枯黃的信箋上墨跡未幹。
工匠們不僅將破敗的塢堡修繕一新，還沿著海岸線開墾出層層梯田，瓜果的藤蔓順著竹架攀爬，青瓜垂掛在新築的籬牆下。
信中特意提及，為解灌溉之困，他們仿照江南樣式架起了十架水車，把荒廢的孤島，變成了世外桃源。
紅月捧著熱茶匆匆趕來時，正撞見淩霄與扶搖倚著石案商議。
兩人眸中皆有星火閃動。原計劃直奔潿洲島的行程，此刻因一個念頭全然改變。
“護送蘭前輩去姑蘇，和墨天籌彙合。”淩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軒轅古宅，“大業非一人可成，需集眾人之智。”
當三人將新計劃告知蘭帝赬兄弟時，蘭帝尊撫須大笑，蒼老的聲音在石室中回蕩：“鎮南將軍不愧曾掌千軍！成大事者，本就該這般籌謀周全。”
蘭帝赬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藥罐輕響：“三日備馬，再拖下去，朝廷的眼線又該聞著味兒來了！”
三日後，朝陽刺破雲層。
藥王穀的陣門緩緩開啟，蘭帝赬父女的馬車碾過滿地霜葉，淩霄與扶搖一左一右策馬相隨。
蘭帝尊立於穀口，白發在風中翻飛，目送這支肩負希望的隊伍漸漸沒入群山，手中緊攥著未送出的最後一劑草藥，直到馬蹄聲徹底消散在晨霧深處。
離開山穀後，扶搖拽著淩霄的衣袖，眼底盛滿眷戀：“再回趟山村吧，往後怕是難有機會了。”
晨霧未散的山道上，兩人並肩而行，腳步聲驚起幾隻山雀，撲棱棱掠過掛滿露水的枝頭。
扶搖的指尖輕輕勾住淩霄的衣擺，像是怕驚擾了這份寧靜：“再去看看那個山村吧，以後或許隻能在夢裏相見了。”
她的聲音輕得如同山間飄落的一片葉，卻重重砸在淩霄心上。
兩人沿著記憶中的小徑緩緩而行，露水打濕了褲腳也渾然不覺，溪水依舊叮咚作響，當年撿石頭的溪邊，鵝卵石在水流中泛著微光。
淩霄彎腰拾起一枚，涼意從指尖傳來，仿佛觸到了那段時光的溫度。
扶搖眼波流轉：“還留著那些石頭嗎？”
淩霄小心翼翼地掏出貼身收藏的錦囊，一顆顆鵝卵石被歲月磨得圓潤。
她接過來輕輕摩挲著，忽然紅了眼眶，“等我們老得走不動了，我們就坐在搖椅上，一顆一顆數這些石頭，把年輕時的故事講給孫兒們聽。”
淩霄喉頭發緊，將她輕輕攏入懷中：“往後的日子，我要把你所有笑容都刻進石頭裏。”
他下巴蹭著她的發頂，“隻記得山間的風、溪邊的月，還有我眼裏的你。”
不遠處的馬車旁，紅月姑娘望著這對依偎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藏了許久的藥囊。
那裏麵裝著她精心調配的溫補藥材，每一味都飽含牽掛。
晨霧朦朧了她的視線，恍惚間，阿侖的身影與眼前的淩霄、扶搖重疊。
她低頭輕笑，睫毛上凝著細碎的水珠，馬車軲轆聲漸起，載著滿眶的期許與思念，駛向未知卻充滿希望的遠方。
三十餘日的車馬勞頓，霜色爬滿了車轅。
當姑蘇城黛青色的輪廓終於在薄霧中若隱若現時，兩輛車卻並未駛向城門，而是沿著蜿蜒的小道，徑直往城西南的橫山而去。
一路上荒草萋萋，偶有飛鳥掠過，除了兩道轉瞬即逝的車轍，他們的行蹤未驚起一絲漣漪。
淩霄握著韁繩的手頓了頓，馬車突然緩了下來。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扶搖，晨光斜斜灑在她泛著紅暈的臉頰上，恍惚間又回到了初見時的模樣。
“風兒，”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溫柔起來，“墨三曾說，你第一次來虎賁營匆匆離去，竟是為了拜佛？” 喉結滾動兩下，
“就為了我那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礦場能否平安，就看天意了？”
扶搖的臉瞬間紅透，像被晚霞染透的雲。
她輕輕捶了下淩霄的手臂，嗔道：“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榆木腦袋！”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那日她和晴兒頂著月色，在七子山下的密林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趕路，隻為了向菩薩祈求與眼前人的願望能有個圓滿。
山間的蟲鳴、夜露打濕的裙擺，此刻都化作心頭的甜蜜。
“以後不許再做這種傻事。”淩霄突然攥緊她的手，力道大得讓扶搖輕呼出聲。
他盯著遠處層疊的山巒，像是在回憶什麼可怖的畫麵，“七子山的密道……你當真不知道那裏埋著前朝叛軍的暗樁？”
扶搖臉色瞬間煞白：“什麼暗樁？我們走的明明是……”話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抓住淩霄的衣袖。
“所以那次回程時，那些突然消失的腳印……”
微風卷起車簾，淩霄望著懷中嬌嗔的人兒，握著韁繩的手漸漸鬆了。
馬車的速度愈發緩慢，而前方蘭帝赬的車子卻越行越快，急切的馬蹄聲仿佛敲打著歸家的渴望。
終於，蘭帝赬的馬車停在軒轅古宅門前。
朱漆大門緩緩推開，阿侖、墨天籌、晴兒與蘭家眾人早已翹首以盼。
當蘭帝赬掀開簾子的瞬間，人群中爆發出壓抑已久的驚呼，淚水與哽咽交織在一起。
“老爺！您還活著！”老管家拄著拐杖，端上一碗熱湯顫抖著上前，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滑落。
蘭紅月下車的刹那，人群更是沸騰。
一位鬢發斑白的婦人踉蹌著撲過來，緊緊抱住她：“月兒，我的孩子！當年你剛出生就被送走，姑媽連你一眼都沒瞧上……”
她泣不成聲，手掌不住地撫摸著蘭紅月的後背，仿佛要把這些年錯過的時光都補回來。
蘭帝赬走上前，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蘭帝赬拂開老管家遞來的熱湯，突然提高聲音：
“都聽好了！阿侖大將軍、墨軍師，還有稍後便至的鎮南將軍，他們都是蘭家的救命恩人！若無他們，蘭家早已覆滅！”
他目光掃過人群中竊竊私語的族人，“他們不僅救了蘭家滿門，更握著能顛覆朝堂的密信！”
老管家手中的茶盞“當啷”落地：“老爺是說……當年先主遺詔？”
“不錯。”蘭帝赬從懷中掏出半卷泛黃的絹帛，燭火映得字跡忽明忽暗，“鎮南將軍手中的另半卷，此刻正在趕來的馬車上。”
他環視眾人蒼白的臉，說到：“從今日起，姑蘇不再是避風港，而是戰場。”
蘭帝赬回頭望向山道，空蕩蕩的小徑上隻剩兩道漸漸淡去的車轍，不禁皺眉：“怪了，後麵的車怎麼沒跟上來？”
話音未落，阿侖哈哈笑道：“蘭大帥莫急！您是不知，咱們鎮南將軍啊，如今眼裏隻剩心上人，指不定正躲哪說悄悄話呢！”
這話如石子投入深潭，眾人哄笑間，紅月的臉“騰”地紅透，慌忙低頭絞著裙角，她發間新插的玉簪微微顫動，倒比平日多了幾分怯意。
姑媽眼尖，早將侄女的神態收進眼底，她挨到蘭帝赬身旁，壓低聲音笑道：“大哥可別裝糊塗！月兒瞧阿侖將軍那眼神，這麼俊的女婿，你這當爹的還不趕緊盤算？”
蘭帝赬捋著胡須，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我這老骨頭早瞧出來了！隻是月兒沒了娘，這種事還得靠你這親姑媽牽線搭橋。總不能讓我開口，倒顯得咱們蘭家急著嫁女兒似的。”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裏盡是盤算。
正說著，山道盡頭傳來清脆的馬蹄聲。
隻見淩霄的馬車緩緩駛來，晨光裏，扶搖半倚在他肩頭，蔥白的手指輕輕勾著他的衣袖，偶爾仰頭說句什麼，惹得淩霄低頭輕笑。
這一幕看得眾人又想起阿侖的玩笑話，笑聲頓時漫過古宅門前的石階。
扶搖遠遠望見人群，臉上飛起兩朵紅暈。
待馬車停穩，她利落地跳下車，卻不是往日那般躲躲閃閃，而是張開雙臂，給了迎上來的晴兒一個熱烈的擁抱。
晴兒愣了愣，這才發現懷中的少女身姿挺拔了許多，發間還別著枚精致的銀簪，那是淩霄在藥王穀親手為扶搖打磨的。
淩霄隨後下車，整理著衣襟，扶搖見狀，輕輕鬆開晴兒，卻自然地往他身邊靠了靠，眉眼間透著篤定。
晴兒望著兩人並肩走來的身影，突然意識到，曾經那個總愛躲在自己身後的小女孩，已在風雨裏長大了。
姑媽見狀，朝蘭帝赬使了個眼色，一語雙關道：“都別杵在門口了！快請貴客進宅，咱們邊吃接風宴，邊好好說道說道這喜事！”
眾人簇擁著往宅院裏走去，廊下的燈籠次第亮起，映得滿院都是暖融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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