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37 更新時間：25-07-13 08:03
三個月的跋涉，馬蹄踏碎晨霜，衣襟沾滿暮色。
淩霄和扶搖穿越十二座險峰、九條湍流，沿途既有青衣修羅在幽林深處搭建驛站的隱秘火光，亦有扶搖在雲霧繚繞的山巔閉目凝神的剪影。
那些傳說中棲息著仙靈的古刹廢墟、流淌著靈泉的深穀秘境，竟似專為扶搖而生，每一縷掠過發梢的山風，都在她掌心凝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光。
“魚兒，快看！”扶搖指尖輕顫，一片枯黃的草葉在她掌心跳躍著抽出新芽。
盡管那抹綠光不過維係了三息便消散，卻讓倚著樹幹閉目養神的淩霄猛然睜眼。
他凝視著她掌心殘留的熒光，想起三個月前廬山老槐樹抽枝的瞬間，喉間泛起難以名狀的熱意。
上古傳說中的“靈力”，竟真在這亂世裏，在他心愛的女孩兒的血脈中蘇醒了。
這三個月於淩霄而言，亦是脫胎換骨的淬煉。
深山密林中誤吞的毒果在他腹中化作縷縷青煙，被經脈裏蟄伏的巫厄之毒一一化解；
暴雨夜中被七步倒劃破手臂，傷口卻在滲血的瞬間結出一層淡金色的痂。
為驗證這副百毒不侵之軀，淩霄背著扶搖偷嚐過雪頂冰蟾的毒液、吞過噬心草的花蕊，看黑紫色的毒紋爬上麵頰又迅速消退。
聽到扶搖又氣又急的責罵聲裏藏著的哽咽，忽然在某個毒發時刻淩霄笑出了聲，原來巫厄的詛咒，竟成了上天贈予他守護她的鎧甲。
當江州城的輪廓終於在漫天黃沙中若隱若現，淩霄懷中的古籍又多了半卷殘頁。
那是扶搖在途經雲夢澤時，於一座倒塌的神廟裏撿到的《百花經》片段，字跡早已被水漬暈染，卻在她指尖撫過時泛起點點金光。
而更令他振奮的，是青衣修羅呈遞的那卷泛黃輿圖，在山川脈絡間用朱砂標著十二處驛站，如撒在大地上的棋子，正悄然織就一張掌控天下的密網。
“將軍，軒轅家的飛鴿傳書。”暗衛單膝跪地，呈上用油紙包裹的古籍與密信。
淩霄展開信紙時，扶搖正趴在車窗邊數著遠處掠過的駝隊，發梢被風沙吹得亂舞。
淩霄的目光掃過“火神炮六十套”、“連弩箭盾千套”的字跡，忽然想起墨天籌初次入帳時，那個抱著算盤與兵書、袖口還沾著墨跡的少年。
如今那少年竟能將三營調度得井井有條，虎賁營的新兵已能在暴雨中完成十裏急行軍，神機營新製的火器在試射中轟碎了十二丈外的巨石。
“魚兒，看什麼這般入神？”扶搖探過身來，發間的山花蹭過他的書頁。
淩霄笑著將她攬進懷裏，讓她看信上“承影旗已至豫州”的字樣，感受著她指尖在“百毒不侵”四字上的停頓。
窗外夕陽將沙丘染成金紅，遠處傳來駝鈴聲與風沙的低吟，他忽然想起幾個月前在藏書閣，她靠在他肩頭說“心裏隻裝得下你……”的模樣。
“待平定溢州”，他吻去扶搖發間的沙粒，掌心覆上她後腰那處新浮現的花形胎記，那也許是靈力漸醒的征兆，“我便帶你去雲夢澤深處，尋那《百花經》中記載的靈泉。或許……”
淩霄頓了頓，望著天際掠過的雁群，聲音輕得仿佛怕驚碎某個瑰麗的夢，“或許能助你憶起更多。”
扶搖仰頭看他，發現他眼中倒映著比星辰更璀璨的光。
那是屬於少年將軍的野心，亦是屬於戀人的溫柔。
她忽然伸手勾住淩霄的脖頸，在風沙中輕輕笑出聲。
比起上古神祇的記憶，她更珍惜此刻他懷中的溫度，珍惜這三個月裏淩霄為試毒而蒼白的臉色，珍惜那些在驛站篝火旁共啃幹糧的夜。
馬車軲轆聲碾碎最後一片荒蕪，前方驛站的旌旗在暮色中獵獵作響。
淩霄的指尖掠過密信下兩卷古樸的古籍，發現其間夾著一張素白箋紙。
深褐色的封皮上，“軒轅秘典”四個篆文燙金大字泛著冷光，這可是軒轅家從不外流的典藏，此刻竟安靜地躺在他掌心。
他眉峰微挑，指尖摩挲著封皮上的雲紋暗紋，暗叨瀟瀟那丫頭向來古靈精怪，怎舍得將這般重寶相贈？
抽出箋紙時，墨香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玉蘭香撲麵而來，字跡靈動如飛：“霄哥哥，這些對你以後都會有用。世界並不是你所見所識的世界，時間也不是時間。”
最後兩句讀來晦澀，淩霄指尖輕叩紙頁，目光掠過《混沌世紀》和《混沌諸神》的書名。
他將箋紙折好收入袖中，先翻開那本《混沌世紀》。
泛黃的紙頁間，上古之戰的血色撲麵而來，天帝攜千界神靈與魔域魔天大帝鏖戰千年，星河流轉間諸神隕落，萬花仙子為護蒼生，以百花神力化作結界碎片，最終凋零於忘川之畔。
“原來她真的……”淩霄喉間一緊，指腹撫過“萬花仙子隕落”的段落，那裏的紙頁似被水漬洇過，隱隱透出淡粉色的紋路。
下一頁記載著天帝和萬花仙子以身為引，開啟囚魔陣封印魔域，最終化作星辰永鎮魔域。
這些記載與他從前在書院讀到的殘卷截然不同，細節詳實到令人心驚，連魔天大帝利爪撕裂天帝戰甲的聲響，都被形容為“如裂帛，如泣血”。
《混沌諸神》殘本的上卷羅列著三十四位隕落神靈的名錄，萬花仙子的名字赫然在列，旁注“百花之主，掌萬木生死”。
可惜後半卷關於神靈修行的部分已被蟲蛀得殘缺不全，唯有“靈脈”、”靈石”、“神魂轉世”等字眼斷斷續續映入眼簾。
淩霄合上古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封皮邊緣。
軒轅家的傳承可追溯至傳說中的軒轅大帝，其典藏向來以“非天命者不可窺”著稱。
軒轅瀟瀟如何知曉他需要這些？又為何提及“世界不是所見所識之世界”？
他望向車窗外掠過的黃沙，忽然想起扶搖掌心的靈光，想起廬山老槐樹的低語，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難道那些被世人當作神話的過往，竟是真實存在的前世？
他將兩卷古籍小心收入暗格，指尖觸到懷中那枚從廬山帶回的槐樹葉，此刻它已化作一枚晶瑩的琥珀，葉脈間封存著一縷微光。
馬車在驛站停下時，他瞥見扶搖正站在簷下與青衣修羅說話，發間別著的山花被風拂動，竟與古籍中記載的“百花令”紋樣分毫不差。
“魚兒？”扶搖轉身遞給淩霄一片玉簡，隻見上麵刻著“應龍營駐地輿圖”。
他望著玉簡上蜿蜒的山脈紋路，忽然想起瀟瀟箋紙上的話，或許這亂世不過是棋盤一角，而他與扶搖，早已在千年之前便埋下了命運的伏筆。
風起時，他下意識按住藏著古籍的胸口。
那些被時光塵封的真相，終將隨著靈力的蘇醒而逐一揭曉。
而他此刻所能做的，唯有握緊手中的劍，護好身邊的人，在這混沌初開的世道裏，殺出一條通往真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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