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81 更新時間：25-07-12 13:01
淩霄一行人離開燭龍營後，青衣修羅悄然隱匿於暗處，如影隨形地守護著淩霄與扶搖。
本該駛向溢州的馬車，卻在岔路口拐進了江州城。
這座繁華都市的寬闊大道上，車馬喧囂、行人如織。
沿街店鋪林立，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街巷間摩肩接踵的人流更顯市井煙火氣。
二人計劃在城中休整一日，為青衣修羅爭取時間建立秘密驛站。
這座即將落成的驛站，不僅能快速傳遞與中轉信息指令，更可刺探情報、暗中監視燭龍營動向。
入城後，前往大營的兩位青衣修羅褪去修羅裝束，化作尋常百姓模樣，著手籌備驛站事宜。
淩霄與扶搖緩步走下馬車，漫步城中。
江州城的繁華雖與其他城鎮相似，規模卻更勝一籌。
二人穿梭街巷，遍尋未見新奇之處，便折返客棧休憩。
次日清晨，城中已無留戀之處，兩人穿過江州城，徑直向城後廬山而去。
廬山景致靈秀非凡，山間雲霧如靈動白練，時而纏繞峰巒，時而漫過石階，為這方天地蒙上一層縹緲麵紗。
二人行至半山腰，指尖掠過觸手可及的雲霧，仿佛踏入天宮幻境，周身皆被輕紗般的霧氣托浮，恍若乘風而行。
此處草木繁多，盡是世間罕見的奇花異草，葉片泛著熒光的蕨類植物沿著岩壁生長，藤蔓間點綴著拳頭大小的雙色花，花瓣開合間似有微光流轉。
扶搖的腳步忽然頓在一叢淺紫色小花前。
她指尖輕觸其中一朵，那花竟如被喚醒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莖稈竄高盈尺，花瓣層層舒展成碗口大小，淡紫紋路間滲出點點金斑。
“呀！”兩人同時後退半步，眼底盡是驚詫。
“這花兒……”扶搖盯著那株仍在微微顫動的植物，睫毛輕顫。
淩霄皺眉俯身觀察：“確實奇異，我走南闖北這般多年，從未見過這般靈物。”
忽有細弱呼聲自腳邊傳來：“仙子，快救救我呀……”
扶搖猛地轉頭，隻見四周唯有蒼鬆翠柏搖曳，並無半個人影。
她困惑地望向淩霄：“阿霄，你聽見有人說話了麼？像是……在喚我？”
“莫不是聽錯了？”淩霄運功探查四周，“方圓五十丈內並無生靈，連飛鳥都未見一隻。青衣修羅也未上山，不必多疑。”
話音未落，那聲音又起，帶著幾分急切：“萬花仙子！我就在你眼前呀，快救救我……”
“奇怪……萬花仙子究竟是誰？這說話的又是何方生靈？為何阿霄卻聽不見？”扶搖指尖輕輕攥住腰間流蘇，眼底浮起一層薄霧般的困惑。
山風掠過她鬢角碎發，將求救聲再度送入耳畔，
“您就是萬花仙子啊！我是您麵前的老槐樹，傷勢深重，剛剛蘇醒……”
這話驚得扶搖快步湊近老槐樹，隻見石階旁的樹幹被利斧劈去半幅，裸露的木質部結著暗紅樹疤，殘餘的枝葉蔫蔫垂落，竟真如瀕死之人般透著衰頹之氣。
她下意識伸手覆上粗糙的樹皮，掌心剛觸到那道傷口，枯木上便驟然綻出豆大的綠芽，宛如墨色宣紙上洇開的新綠。
淩霄雖見慣江湖奇景，此刻也不禁瞳孔微縮，但見扶搖指尖掠過之處，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枝展葉，枯黃的樹冠竟在片刻間煥發出盎然生機。
他正要開口，卻見扶搖忽然眼神空茫，仿佛被抽離了魂魄。
“風兒！”淩霄一把將她拽離樹幹，聲音裏難得染上幾分急色。
扶搖如夢初醒，睫毛忽閃著抬頭：“魚兒？你方才說什麼？我隻聽見有人喚我”萬花仙子”，指尖碰到樹幹時，腦海裏忽然湧來一陣眩暈……”
“傳說中的萬花仙子乃上古天神，”淩霄凝視著那株仍在輕輕顫動的槐樹，聲音低沉，“神魔之戰時她以萬花神力護佑蒼生，最終隕落於凡間。如今世人隻當這是荒誕傳說，卻不想……”
“原來你竟知曉這些？”扶搖仰頭望著他，眼底泛起崇拜的漣漪。
淩霄輕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書院藏書閣第三排書架最深處，有本《上古神異誌》記載過隻言片語。不過某人當時在藏書閣……”
“呀！好你的臭魚兒，原來你那時隻顧著看書，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扶搖佯裝生氣地跺腳，卻在對上他含笑的目光時，耳尖倏地紅透。
淩霄低笑一聲，趁她不備在她唇上輕啄一記。
扶搖驚呼著推開他，慌慌張張望向四周，卻聽老槐樹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幾分滄桑與欣慰：
“萬花仙子與天帝，本就是三生三世的道侶啊……”
這話如驚雷般在扶搖耳畔炸開。
她下意識攥緊淩霄的衣袖，隻覺心跳如鼓：“是……是這棵樹在說話？為何我能聽見草木之言？”
“仙子莫怕，”老槐樹的枝葉沙沙作響，竟似在溫柔安撫，“我乃精靈界槐靈，並非妖邪。萬物有靈，唯有具大神通者方能聽見靈界之音。您如今靈力未複，唯有在廬山這般靈脈彙聚之地，方能借靈氣聽見我的聲音。”
扶搖深吸一口氣，試著在心底發問：“為何我從前聽不見？”
“您的神魂尚在沉睡，”槐靈的聲音漸漸虛弱，“老朽重傷初醒，靈力已耗去大半……仙子務必尋得”靈石”，那是喚醒神力的關鍵……”
話音未落，槐靈的氣息便驟然消散。
扶搖猛然回神，隻見老槐樹的新芽已舒展成巴掌大的葉片，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
她怔怔望著自己的掌心，隻覺那裏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草木清香，而身旁的淩霄，正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到近乎虔誠的目光凝視著她。
“無論你是扶搖，還是萬花仙子，”他輕聲說著，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山風卷起兩人的衣袂，與老槐樹新生的枝葉一同在天地間搖曳，“我始終是你的歸處……”
淩霄望著那株重新煥發生機的老槐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他從藏書閣古籍中見過的紋樣，此刻正與扶搖掌心殘留的微光隱隱呼應。
他忽然想起《上古神異誌》裏那句“百花之主，掌萬物生滅”，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扶搖臉上，眼底翻湧著驚詫與困惑交織的漣漪。
“魚兒，你可是想問槐靈之事？”扶搖仰頭望著他緊蹙的眉峰，指尖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口，“方才它與我說完便沉睡了，說是耗盡了靈力。”
“草木成靈……”淩霄喃喃低語，指尖拂過老槐樹新生的枝葉，“古籍中雖有記載”千年槐柏可化形”，但終究是神話殘章。如今你竟能與靈體溝通……”
淩霄忽然頓住話頭，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風兒，你當真聽得見？”
“起初我也以為是幻覺。”扶搖將槐靈所言的“聚靈靈石”“靈力未複”等語娓娓道來，山風掀起她的發梢，在她眼底投下細碎的陰影，“可這槐樹分明在你我眼前抽枝發芽，總不會是我一人的幻夢吧？”
淩霄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將她鬢角的碎發別至耳後。
他的指尖掠過她耳垂時微微發顫，唯有此刻，方能窺見這位江湖傳聞中“修羅王”的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神話殘卷，那些他曾以為隻是文人臆想的瑰麗傳說，此刻正以扶搖為中心，在他眼前似乎變得真實……
“暫且不論這些。”他忽然低笑一聲，掌心輕輕覆上她的手背，“待你靈力恢複，或許能帶我見識更奇妙的天地。”
這話半是安撫，半是藏在玩笑後的鄭重承諾。
扶搖卻在這時忽然踉蹌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方才與槐靈溝通的眩暈感再度襲來，她隻覺四肢乏力，仿佛有什麼正從身體裏被緩緩抽離。
淩霄眼疾手快地攙住她的腰，觸到她掌心的溫度時，心髒猛地一縮，溫度竟比尋常人低了許多，宛如被冰雪浸潤過的玉石。
“魚兒，我……想下山了。”她輕聲開口，指尖攥緊他的衣襟，“忽然有些累。”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極了當年在藏書閣初次告白時的模樣。
淩霄喉間一緊，想起她方才在槐靈麵前恍若失神的模樣，想起古籍中“神隕之後，神魂需曆劫重生”的記載，心底忽然漫過一陣鈍痛。
他彎腰將扶搖輕輕抱起，任她的頭枕在自己肩上，聽她用微弱的聲音呢喃：“書院那時候……你每次來看我，我都覺得心裏像揣了隻亂撞的兔子……”
“我知道。”淩霄低聲應道，背著她踏上石階。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肩頭落下遊移的光斑，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數著台階一步步往下走，感受著懷中人體溫的變化，直到聽見山腳下傳來馬車的聲響，青衣修羅果然已在等候，黑色的馬車停在楓林邊，車簾上繡著的暗紋正是天狼營的標記。
“驛站已設好，沿途聯絡無礙。”隱藏在樹影中的青衣修羅單膝跪地，話音未落便已化作一道殘影消失。
淩霄小心翼翼地將沉睡的扶搖抱上馬車，替她蓋好毛毯時，瞥見她指尖還攥著一片槐樹葉。
這是方才老槐樹新生的葉片，此刻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馬車軲轆聲碾碎了山間的寂靜。
淩霄執起韁繩時，忽然想起扶搖在書院說過的話：“我讓你留在我心裏了，可你不要在我的心裏走來走去的，走的我心煩意亂的……”
那時他隻當是少女的嬌嗔，此刻卻忽然讀懂了話裏的重量，她的心底早已被他填滿，容不得半分虛幻的神祇，半分縹緲的傳說。
車輪碾過落葉，驚起幾隻歸鳥。
淩霄望著西方漸沉的暮色，手不自覺地摸向懷中的古籍殘頁。
殘頁上“萬花”二字被他反複摩挲，早已泛起毛邊。
他忽然輕笑一聲，將殘頁揉成紙團拋向風中，比起上古神話，他更願做她現世的歸人。
“待你醒來……”他輕聲說著，馬鞭輕輕揚起，“我們便去尋那靈石。無論前路是仙是魔，我總在你身旁。”
馬蹄聲漸遠，驚起的楓葉追著馬車跑了幾步，最終落在老槐樹新生的枝丫上。
山風掠過，仿佛又傳來槐靈未盡的低語，但這一次，唯有沉睡的扶搖眉心輕蹙，而駕車的淩霄眼底，隻盛著即將漫過地平線的、溫柔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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