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65 更新時間：25-07-12 08:04
聊到最後，蒙闊忽然咧嘴一笑，銅泡釘甲胄隨著動作發出輕響：“將軍，容末將問個僭越的問題，就憑您帶兩個護衛進營，當真沒把我們當回事？”
淩霄指尖摩挲著“破虜”纏繩，忽然仰頭大笑，聲震梁木：“老蒙啊，既然都是自己人，告訴你也無妨。”
他側身讓出身後兩名青衣人，月光恰好掠過他們腰間若隱若現的修羅紋銀牌。
“這兩位可不是普通護衛，他們是能在萬軍叢中取敵首級的青衣修羅，上個月剛在建康城的密道裏，無聲無息解決了二十三個暗樁。”
話音未落，左側青衣人突然抬手，一道寒光閃過，帳外巡衛的銅鈴“叮”地墜落在地。
眾人定睛望去，那鈴鐺竟被削成兩半，切口平整如鏡。
蒙闊喉結滾動，後頸的冷汗順著刀疤蜿蜒而下，之前他們若是有半分異動，此刻項上人頭恐怕已懸在轅門外。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死修羅！”蒙闊拍著腦袋恍然大悟，粗獷的笑聲裏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老大，我還以為您隻帶了兩個跟班！”
他全然不顧輩分，直接湊到淩霄身邊，又轉頭對著兩名修羅拱手作揖：
“兩位大哥海涵！方才若有冒犯，就當我蒙闊酒後胡言，今晚我自罰三碗烈酒，還請賞臉！”
帳內緊繃的氣氛轟然瓦解，眾人長舒一口氣，爆發出哄笑。
淩霄望著蒙闊漲紅的臉，想起蘭帝赬說過“燭龍營的漢子，都是直腸子的烈火”，此刻倒是深有體會。
夜風卷著更鼓聲灌進帳內，混著此起彼伏的笑罵聲，竟比任何誓言都更讓人安心。
淩霄環視帳內林立的甲胄，燭火在眾人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蒙大哥喚我一聲老大，我便以命相托。”
他將腰間的玄鐵麵具重重拍在帥案上，震得青銅兵符錚錚作響，“青衣修羅不隻是我的私衛。往後諸位在前線廝殺，他們便守在暗處，讓想動你們的人，先過修羅這一關！”
蒙闊望著淩霄眼底跳動的火焰，想起蘭帝赬信中那句“淩霄有改天換地之能”。
帳外夜風卷著更鼓聲灌入，淩霄又回歸到之前的話題，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
“新武器不是用來屠戮，是讓我們的兄弟不必用血肉之軀擋箭雨！墨軍師改良的霹靂神彈，能在半裏外炸平敵營；連弩箭盾配上，一個伍長就能守住關隘，”
他突然攥緊拳頭，“這樣的仗打起來，才叫不白活！”
“將軍大愛，兄弟們萬死不辭！”聲浪掀翻帳頂，甲胄相撞的脆響中，淩霄看到幾個老將悄悄抹了把眼睛。
接著，淩霄伸手按住蒙闊欲言又止的肩膀，壓低聲音：“老蒙，江州城暗樁已生異心，我得連夜拔除。”
蒙闊瞬間會意，重重抱拳：“末將明白！”
淩霄已轉身走向帳外，夜風掀起他的衣擺，露出內襯上暗繡的狼頭圖騰：“若諸位想親眼見識這些神仙打法……”
他的聲音混著帳外的更鼓聲傳來，“明日卯時，暗影旗副旗主會在校武場恭候各位。”
蒙闊望著淩霄離去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個鎮南將軍！果然如蘭帥信中所言，是能劈開混沌的利刃！弟兄們，準備好迎接新戰法吧，咱們燭龍營，也該換換新氣象了！”
說完，蒙闊才發現自己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忽然想起蘭帝赬常說的話：“亂世需用重器！”他終於明白，這少年就是那柄能劈開混沌的刀。
待他抬頭時，淩霄已在百丈外，披風在夜風中獵獵揚起：“兄弟們留步！我給諸位備了份薄禮在帳中，記得盡早寄回家去。”
話音未落，人和馬車都已無蹤跡。
蒙闊望著營前空蕩蕩的路麵發愣，忽聽身後副將驚呼：“帥案上有東西！”
眾人轉身時，隻見十二隻粗布口袋整整齊齊碼在案頭，每隻袋子上都用朱砂寫著名字，“張有財”、“林老二”、“丘小機”……
字跡力透紙背，分明是方才還在帳中說話的淩霄親筆。
“這……這啥時候放的？”張有財撓著後腦勺，粗糙的手指撫過袋子上的名字，仿佛在摸自家婆娘繡的平安符。
蒙闊解開袋口，竟滾出一卷羊皮地契，邊角還帶著溫熱的體溫。
他展開細看，隻見地契上“江州府”的官印鮮紅如血，所署田畝竟比他老家的田地還大上三分。
“是老家的地！”張有財突然哽咽，地契上的界石標記竟與他記憶中父親臨終前描繪的分毫不差，“將軍咋知道我家祖墳埋在南山坡？”
眾人紛紛打開袋子，一時間帳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每一份地契都精準對應著他們的故鄉，甚至連從未提及的偏遠山村，都蓋上了紫泥金印。
蒙闊摸到袋底還有封信，展開時墨香混著若有若無的硝煙味：“蒙大哥親啟：地契按弟兄們戶籍所記置辦，多餘銀兩用做春耕。淩某之願，不過是讓天下兒郎皆有田耕，皆無饑餒。”
字跡到最後已有些發顫，像是握筆人強壓著情緒。
蒙闊喉頭一緊，忽然想起方才淩霄轉身時，袖口滑落的那道舊疤，那是為救流民被流矢所傷。
“你們瞧這地契的簽押日期……”丘小機忽然指著契約角落，“竟是一個月前！”
眾人赫然驚覺，原來早在他們猶豫是否歸附時，淩霄已派人踏遍他們的故鄉，用真金白銀換來了這些滿載希望的地契。
而他們竟毫無察覺，直到此刻才發現，那雙看似年輕的眼睛，早已望穿了他們藏在甲胄下的柔軟軟肋。
“方才將軍和修羅衛離開時……”小林子忽然壓低聲音，“我親眼看見那兩個青衣人踏過的塵土，竟似化作青煙散了！”
眾人想起大路上突然消失的身影，後頸齊齊泛起涼意，原來從踏入帳中那一刻起，他們的生死早已在修羅衛的掌握之中，而淩霄卻選擇以田契交心，而非刀刃立威。
“蘭大帥信裏說：淩霄有菩薩心腸，修羅手段。今日方知不假。”蒙闊將地契鄭重收入甲胄，抬頭望向星空，那裏有顆新星正在緩緩升起。
“跟著這樣的主子，就算死在戰場上，也值了！”
夜風卷著帳角獵獵作響，一份份地契在燭火下泛著溫暖的光。
這些被戰火蹂躪的漢子們忽然明白，原來真正能收攏人心的，從來不是令牌與利刃，而是讓兄弟們看到，跟著這人打仗，有田有地，能活著回家抱孩子。
所謂“天命所歸”從來不是虛言，當有人願意用血肉之軀為他們鋪就回家的路，用謀略與刀劍為他們掙得生而為人的尊嚴，這樣的人，便是他們願意以命相托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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