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81 更新時間:25-07-14 08:03
一股混雜著懊惱、煩躁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窒悶感,瞬間澆滅了他胸中翻騰的怒火。
他猛地鬆開了手,仿佛是被那淤痕給燙到。
林疏月收回手,手腕火辣辣地疼。
她沒再看裴彥,隻是沉默地轉過身,拖著沉重的鐐銬,步履蹣跚地走向岸邊快船的方向。
泥濘在她腳下發出粘滯的聲響,濕透的囚衣緊貼著單薄的脊背,在淒冷的秋雨中,顯得格外的孤寂而倔強。
周大斧趕緊指揮衙役將癱軟的孫有財捆成粽子。
裴彥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衝刷著他,胸口的傷處、手臂的劃痕、還有心底那片莫名的空茫,都在隱隱作痛。
他看著林疏月在泥濘中艱難前行的背影,看著那副束縛著她、卻也剛剛立下奇功的棉襯鐐銬,緊抿的薄唇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深夜,死牢。
雨水敲打著牢房高窗外狹窄的石板,發出單調而冰冷的聲響。
白日裏泥水與搏殺的疲憊,此時全壓在林疏月身上。
她靠坐在角落相對幹燥的稻草堆上,閉著眼,被濕冷囚衣包裹的身體微微發顫。
手腕上那被裴彥攥出的紫紅淤痕和被鐐銬邊緣新磨出的火辣痛楚,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牢門鐵鏈嘩啦作響,被輕輕打開。
一道高大的身影,裹挾著牢獄通道裏陰冷潮濕的空氣,無聲地走了進來。
是裴彥,他換了一身幹淨的深青色官袍,但眉宇間的疲憊和左胸傷處包紮的痕跡依舊明顯。
他的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冷峻。
他沒有說話,隻是走到林疏月麵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掃過她濕發緊貼的蒼白額頭,掃過她微微顫抖的肩膀,最後,定格在她搭在膝蓋上、露在囚衣袖口外的手腕上。
那深青色的棉襯鐐銬邊緣,新磨出的紅痕和紫紅的淤痕交織在一起,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目。
林疏月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緩緩睜開眼。
那雙杏眼在黑暗中依舊清亮,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和慣有的譏誚,靜靜地看著他。
裴彥依舊沉默。
隨後他從寬大的官袍袖中,取出一副東西——一副全新的、在昏黃燈火下泛著幽冷光澤的棉襯鐐銬。
形製與之前那副相同,但內圈的棉布明顯更加厚實柔軟,深青色的布麵漿洗得更加挺括,邊緣的針腳也更為細密整齊,顯然是連夜趕製的。
他上前一步,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甚至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硬。
他半蹲下身,不由分說地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觸碰到林疏月腕間那副沾著泥汙、內襯已被磨薄甚至有些變形的舊鐐銬鎖扣。
林疏月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並未反抗,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裴彥的動作出乎意料地熟練,似乎有特意研究過這鐐銬的構造。
他沉默而迅速地解開舊鐐銬的鎖扣,將那副沉重的束縛從林疏月腕間卸下。
舊鐐銬內襯上沾染的泥汙和淡淡的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漫開。
然後,他拿起那副全新的、內襯厚實柔軟的鐐銬,同樣沉默而迅速地,將鐵環重新扣在了林疏月纖細的手腕上。
厚實柔軟的深青色棉布瞬間包裹住她磨傷的皮膚,隔絕了精鐵最直接的粗糲。
那柔軟的觸感,帶著新棉特有的幹淨氣息,與周遭的陰冷潮濕格格不入。
做完這一切,裴彥直起身。
他沒有看林疏月的眼睛,隻是將換下的那副沾滿泥汙、內襯磨損的舊鐐銬隨手丟在旁邊的幹草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在寂靜的牢房裏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的平淡,卻又像在解釋著什麼:
“這副……棉厚三分。”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飛快地掃過林疏月腕間新換上的、厚實柔軟的襯墊,補充道,語氣依舊生硬:“……莫要再磨傷。”
說完,他不再停留,猛地轉身,深青色的官袍在昏暗的光線下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牢房。
沉重的鐵柵欄門在他身後哐當一聲關上,落鎖的聲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牢房裏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林疏月依舊是靠牆坐著,垂著眼瞼,有些無言。
手腕上,那副全新的鐐銬沉甸甸的,冰冷的鐵環外,是厚實得近乎溫暖的深青色棉布,柔軟地貼合著皮膚,隔絕了舊傷和新痕的痛楚。
那陌生的、被小心包裹的感覺,像是一個無聲的宣告。
許久,她緩緩抬起被新鐐銬鎖住的手腕,指尖輕輕拂過那厚實柔軟的棉布襯墊。
冰冷的鐵環與溫軟的棉布形成奇異的觸感。
一絲極淡、近乎虛無的弧度,在她蒼白的唇邊悄然漾開,帶著慣有的三分譏誚,卻又似乎多了點別的東西。
她看著牢房門口的方向,那裏早已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鐵欄和雨夜的黑暗。
清泠泠的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玩味,在寂靜的雨夜牢房中低低響起:
“他……這是腦子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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