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4 更新時間:25-07-26 19:47
帳簾掀起的瞬間,北疆的寒風卷著雪沫撲進來,吹得案頭燭火劇烈搖晃。楚陰燃站在光影交界處,玄色大氅上落滿霜花,眉骨那道疤在跳躍的火光裏顯得格外深刻。
葉憶兒握著筆的手指無意識收緊,墨汁在宣紙上洇開一團汙跡。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風雪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葉大人。”將軍的聲音帶著長途跋涉的沙啞,卻字字清晰,“別來無恙。”
葉憶兒猛地站起身,膝蓋撞到案幾邊緣也渾然不覺。他盯著那張風塵仆仆的臉,三個月的思念與猜疑在胸腔裏翻江倒海,最終隻化作一句幹澀的:“將軍……怎會深夜至此?”
楚陰燃解下大氅,露出裏麵沾滿泥點的常服。他走到炭盆旁伸出手,凍得發青的指關節在火光中微微顫抖。“朝中事畢,便來了。”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千裏奔襲不過是飯後散步。
葉憶兒這才回過神,急忙去拿茶壺。指尖碰到冰冷的銅柄時,卻被一隻更冷的手覆住。
“不必。”楚陰燃的掌心粗糙得像砂紙,溫度卻透過皮膚傳來,“有酒嗎?”
酒是北疆的燒刀子,烈得能點著火。葉憶兒斟滿兩碗,琥珀色的液體在粗陶碗裏晃蕩。楚陰燃仰頭飲盡,喉結滾動時牽動頸側一道新添的傷疤,暗紅色,像條蜈蚣趴在那裏。
“丞相餘黨反撲,耽擱了些時日。”將軍放下碗,目光掃過葉憶兒肩頭,“傷好了?”
葉憶兒下意識摸了摸曾被斷木撞傷的位置:“早無礙了。”他頓了頓,終究沒忍住,“您頸上的傷……”
“小傷。”楚陰燃抬手碰了碰疤痕,嘴角扯出個極淡的弧度,“比不得你救工匠的凶險。”
燭火噼啪炸響,帳內一時寂靜。葉憶兒垂眼看著酒碗,無數問題在舌尖打轉——朝堂如何?傷勢怎樣?那柄鑲紅玉的匕首……可還隨身帶著?
最終他卻隻問:“住幾日?”
“看天。”楚陰燃又斟滿酒,“雪停了就走。”
帳外風聲嗚咽,像野獸在嚎叫。葉憶兒忽然起身,從箱底翻出個青瓷罐。“南邊捎來的凍瘡膏。”他挖出一塊乳白色藥膏,遲疑片刻,“將軍……若不嫌棄……”
楚陰燃伸出手。那雙手布滿凍瘡裂口,有些已經潰爛流膿,在燭光下觸目驚心。葉憶兒指尖發顫,藥膏抹上去時,將軍的肌肉明顯繃緊了。
“疼?”
“無妨。”
藥膏帶著薄荷的清涼,漸漸化開在傷口裏。葉憶兒低著頭,小心翼翼處理那些猙獰的裂口。他看見將軍手背上幾道舊疤,最深的一道橫貫整個手背——是當年為救他擋下刺客那一刀留下的。
“那日……”葉憶兒忽然開口,“您若不來,我本打算開春回京。”
楚陰燃沒說話,隻是看著他。燭火舔舐著將軍的側臉,在眼底投下跳動的光影。
“為何?”
葉憶兒塗藥的手頓了頓:“怕您為難。”
帳內又陷入寂靜,隻有炭火偶爾爆裂的輕響。楚陰燃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掙脫的意味。
“葉憶兒。”將軍的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鐵,“看著我。”
他被迫抬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那裏麵有風雪,有血火,還有某種他不敢深究的東西,燙得他心口發慌。
“我楚陰燃此生,”將軍一字一句道,“從不為真心為難。”
“真心”二字像烙鐵燙在耳膜上。葉憶兒呼吸驟停,腕間的脈搏在對方掌心下瘋狂跳動。他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三個月前離京那夜,”楚陰燃的拇指摩挲著他腕骨內側的薄繭,“你問過我一句話。”
葉憶兒渾身僵硬。他當然記得——那夜將軍遞來匕首,他問:“您可會等我?”
當時楚陰燃沒有回答。
“現在告訴你。”將軍的呼吸拂過他額前碎發,帶著燒刀子的凜冽酒氣,“等到了。”
燭火猛地一晃,爆出個明亮的燈花。葉憶兒怔怔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那道疤在火光下像條沉睡的龍。他忽然想起北疆牧民的話——眉骨帶疤的人,命裏都拴著狼。
“將軍……”他聲音發澀,“北疆苦寒,不值得。”
“值不值得,”楚陰燃鬆開他的手,卻撫上他頸側跳動的血管,“我說了算。”
指尖的溫度順著血脈蔓延,燎原般燒遍全身。葉憶兒閉上眼,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將軍的指腹帶著薄繭,刮過皮膚時激起一陣戰栗。
“怕了?”楚陰燃的聲音近在耳畔。
葉憶兒搖頭,睜眼的瞬間,唇上忽然落下一點溫熱。
那不是一個吻,更像是試探。楚陰燃的唇擦過他嘴角,帶著酒氣和風霜的粗糲,稍觸即離。
“這樣呢?”將軍盯著他,眼底像燃著暗火。
葉憶兒沒說話,隻是仰起頭,主動貼上那片溫熱。
帳外風雪呼嘯,帳內燭火搖曳。唇齒**間,葉憶兒嚐到燒刀子的辛辣,還有鐵鏽般的血腥味——是將軍唇上幹裂的口子破了。他本能地舔過那道裂口,換來對方一聲壓抑的悶哼。
楚陰燃的手扣住他後頸,吻驟然加深。這個吻毫無章法,更像一場廝殺,帶著攻城略地的狠勁。葉憶兒被抵在案幾邊,後腰撞上硬木的疼痛讓他悶哼出聲,隨即被更凶猛的唇舌吞沒。
案上圖紙掃落在地,墨汁潑了滿毯。楚陰燃的手探進他衣襟,掌心滾燙的薄繭磨過胸口時,葉憶兒渾身一顫,齒間泄出半聲嗚咽。
“疼?”將軍稍稍退開,氣息不穩。
葉憶兒搖頭,抓住他欲抽離的手,重新按回自己心口。那裏跳得又快又急,像要撞碎肋骨。
燭火噼啪爆響,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帳壁上。楚陰燃的吻落在他頸側,牙齒不輕不重地叼住那塊皮肉。葉憶兒仰頭喘息,手指插進將軍散開的發間,觸到滿手冰涼的夜露。
衣衫不知何時褪盡,寒意貼上皮膚的瞬間,又被更滾燙的體溫覆蓋。楚陰燃的手撫過他後背那道洪水留下的淤青,掌心粗糙的觸感激得他弓起腰。
“冷?”將軍的唇貼著他耳廓問。
葉憶兒搖頭,主動纏上他的腰。腿根蹭到將軍腰間的匕首鞘,鑲著的紅玉硌得生疼。他忽然想起什麼,喘息著問:“匕首……還帶著?”
楚陰燃咬住他喉結:“睹物思人。”
情潮洶湧而至時,葉憶兒眼前炸開一片白光。他死死咬住將軍肩頭,嚐到血腥味才驚覺鬆口。楚陰燃卻低笑一聲,將他更緊地按進懷裏。
“屬狼的?”
葉憶兒癱在狼皮褥子上,渾身汗濕,連指尖都在發顫。楚陰燃支起身,用大氅裹住兩人,從地上撈起半壇殘酒。
“喝一口。”將軍將酒壇遞到他唇邊。
烈酒入喉,燒得五髒六腑都暖起來。葉憶兒蜷在楚陰燃懷裏,聽著帳外風雪聲,忽然覺得這北疆寒夜,竟比京城的暖閣更讓人貪戀。
“朝中……”他猶豫著開口,“可還安穩?”
楚陰燃把玩著他一縷頭發:“丞相舊部清理幹淨了,陛下賜了丹書鐵券。”
“那您……”
“交了兵符。”將軍說得輕描淡寫,“換了個閑職。”
葉憶兒愕然抬頭。楚陰燃卻捏住他下巴,又喂了口酒:“不然怎麼來北疆?”
酒氣混著**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葉憶兒忽然翻身壓住他,學著他方才的樣子,在喉結上咬了一口。
“學得挺快。”楚陰燃扣住他的腰。
“學生愚鈍……”葉憶兒貼著他耳根,氣息灼熱,“還請將軍……再教一次……”
燭火燃至根部,啪地熄滅。黑暗中,喘息與嗚咽交織,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晨光透進帳縫時,葉憶兒在渾身酸痛中醒來。楚陰燃還睡著,手臂鐵箍般圈在他腰上。他小心地撥開那縷落在將軍眼睫上的碎發,忽然被攥住手腕。
“看什麼?”楚陰燃睜眼,眸子裏毫無睡意。
“看狼。”葉憶兒實話實說。
將軍低笑,翻身將他壓在身下:“狼餓了。”
帳外傳來士兵操練的號子聲,葉憶兒慌忙抵住他胸口:“天亮了!”
“怕什麼?”楚陰燃咬他鎖骨,“本將軍在此,誰敢擾?”
最終是秦鐵柱救了他。副將在帳外高喊“敵襲演練”,生生打斷了帳內旖旎。楚陰燃黑著臉披衣起身時,葉憶兒裹著毯子笑得渾身發顫。
“笑?”將軍回身捏他臉,“晚上再收拾你。”
葉憶兒抓住他手指,輕輕吻了吻那道橫貫手背的舊疤:“恭候將軍。”
晨光裏,兩人對視片刻,忽然同時笑出聲。帳外風雪未停,帳內卻暖如春深。
——
三日後放晴,楚陰燃必須返京。臨行前,葉憶兒將曬幹的蒲公英縫進香囊,塞進將軍行囊深處。
“路上泡水喝,”他低著頭係行囊帶子,“清熱去火。”
楚陰燃忽然扣住他後頸,在眾目睽睽下吻上他額頭。不遠處牽馬的秦鐵柱猛地扭頭,假裝研究雲彩的形狀。
“等我。”將軍翻身上馬,目光掃過葉憶兒泛紅的耳尖,“下次來,帶京城的蜜餞。”
馬蹄聲遠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葉憶兒站在營門前,直到那個黑點徹底消失在天際。
秦鐵柱蹭過來,欲言又止:“大人,您和將軍……”
葉憶兒摸了摸額上殘留的觸感,忽然一笑:“如你所見。”
副將張著嘴,半晌才憋出一句:“那……末將是不是該改口叫您……夫人?”
葉憶兒抓起一把雪砸過去:“滾去巡防!”
雪球在秦鐵柱鎧甲上炸開,笑聲驚飛了枯枝上的寒鴉。葉憶兒望著湛藍的天空,忽然覺得北疆的冬天,其實也沒那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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