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工部右侍郎

章節字數:2827  更新時間:25-07-27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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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雨下得綿長,淅淅瀝瀝地打在青石板上,將街巷洗得發亮。葉憶兒撐著油紙傘,站在鎮國公府門前,看著朱漆大門上斑駁的水痕。

    他已經三年沒回京了。

    門房是個生麵孔,見他駐足良久,警惕地上前詢問:“這位公子,您找誰?”

    葉憶兒收起傘,雨水順著傘骨滴落,在他腳邊彙成一小窪:“煩請通傳,北疆軍械司葉憶兒,求見國公爺。”

    門房一愣,隨即恭敬地行禮:“原來是葉大人!國公爺吩咐過,您若來了,直接進去便是。”

    國公府還是老樣子。回廊曲折,假山嶙峋,隻是園中多了幾株新栽的梅樹,枝幹遒勁,想必來年開花時必定繁盛。葉憶兒跟著小廝穿過庭院,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三年了。

    自那日北疆一別,楚陰燃回京複命,而他留在邊關,一留就是整整三年。期間書信不斷,卻始終未能再見。直到半月前,一紙調令將他召回京城——工部右侍郎,兼領軍器監事。

    他知道,這是楚陰燃的手筆。

    書房的門半掩著,裏麵傳來翻動紙張的沙沙聲。葉憶兒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抬手叩門。

    “進來。”

    熟悉的聲音,低沉冷冽,像是冬日裏未化的雪。

    葉憶兒推門而入,第一眼就看見楚陰燃站在窗前,背對著他,肩線在晨光中勾勒出一道鋒利的輪廓。三年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隻是那身玄色常服比記憶中更加肅穆,襯得整個人如一把出鞘的劍。

    “下官葉憶兒,參見國公爺。”

    他規規矩矩地行禮,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放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楚陰燃轉過身,眉骨上的疤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卻在看清他的瞬間柔和了幾分。

    “瘦了。”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葉憶兒鼻尖一酸。他強自鎮定,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北疆的雪蓮,今年新采的,比往年品相好。”

    楚陰燃接過,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掌心,溫度一觸即離。他打開布包看了看,嘴角微揚:“還記得我怕熱。”

    葉憶兒耳根發燙。楚陰燃體熱,夏日裏總是難熬,這雪蓮清熱去火,是他年年都送的。

    “坐。”楚陰燃指了指窗邊的矮榻,“茶剛沏好。”

    茶是上好的龍井,水汽氤氳,清香撲鼻。葉憶兒捧著茶盞,小心地打量著書房。陳設依舊簡樸,隻是多了一排書架,上麵整齊地碼放著邊關軍報和兵書。他的目光在某一格頓住——那裏擺著幾卷圖紙,邊角已經磨得發毛,顯然經常被人翻閱。

    那是他畫的。

    “看什麼?”楚陰燃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眉梢微挑。

    葉憶兒慌忙低頭喝茶:“沒什麼。”

    茶水溫熱,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雨天的寒意。楚陰燃坐在他對麵,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臉上,像是要將他這三年的變化一寸寸看盡。

    “邊關苦寒,怎麼不多寫幾封信?”

    葉憶兒一怔:“每月都有軍報……”

    “軍報是公事。”楚陰燃打斷他,“我問的是私信。”

    葉憶兒啞然。他確實寫過許多信,隻是大多壓在箱底,未曾寄出。那些字句太過露骨,他怕被人瞧見,更怕擾了將軍清淨。

    “我……”他斟酌著詞句,“怕耽誤您正事。”

    楚陰燃輕哼一聲,從案幾抽屜裏取出一個木匣,推到他麵前。

    葉憶兒打開,裏麵整整齊齊碼著數十封信箋,每一封上都寫著“楚陰燃親啟”,字跡清秀工整——全是他的筆跡。

    “這些是……”

    “你寄來的每一封,我都留著。”楚陰燃的聲音很淡,卻字字清晰,“包括那封說夢見我的。”

    葉憶兒手一抖,茶盞差點打翻。那是他醉酒後寫的胡話,第二天醒來後悔不已,卻沒想到早已寄出,更沒想到楚陰燃會當麵提起。

    “國公爺!”他急得聲音都變了調,“那、那是醉話……”

    “醉話才真。”楚陰燃忽然傾身向前,距離驟然拉近。葉憶兒能聞到他身上沉水香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墨香,讓人頭暈目眩。“你夢裏,我做了什麼?”

    葉憶兒呼吸一滯,耳尖紅得滴血。他夢見什麼了?夢見將軍將他抵在城牆上親吻,夢見那雙帶著薄繭的手撫過他的腰側,夢見……

    “不說?”楚陰燃低笑,氣息拂過他耳畔,“那我猜猜。”

    葉憶兒猛地站起身,茶盞咣當一聲倒在案幾上,茶水洇濕了信箋。他手忙腳亂地去擦,卻被楚陰燃一把扣住手腕。

    “慌什麼。”將軍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三年不見,生分了?”

    葉憶兒僵在原地,腕間的脈搏在對方掌下瘋狂跳動。他抬頭,對上楚陰燃深邃的眼睛,忽然覺得這三年的時光仿佛從未存在。

    “將軍……”他聲音發澀,“別戲弄我了。”

    楚陰燃鬆開手,神色恢複了往日的冷峻:“工部的調令,看到了?”

    葉憶兒點頭:“多謝國公爺提拔。”

    “不必謝我。”楚陰燃坐回原位,“你的本事,配得上這個位置。”

    雨聲漸密,敲打在窗欞上,像一首綿長的曲子。葉憶兒看著楚陰燃的側臉,忽然想起北疆的雪夜,將軍將他摟在懷裏時,心跳聲也是這般清晰。

    “今晚留下。”楚陰燃突然開口,“府裏備了接風宴。”

    葉憶兒一怔:“這……不合規矩吧?”

    “我的府邸,我的話就是規矩。”

    霸道依舊。葉憶兒忍不住笑了:“是,下官遵命。”

    ——

    晚宴設在花廳,菜色簡單卻精致,多是葉憶兒愛吃的。楚陰燃坐在主位,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

    “北疆的燒刀子,喝慣了?”

    葉憶兒搖頭:“還是京城的酒溫和。”

    酒過三巡,楚陰燃忽然問道:“見過你父親了?”

    葉憶兒放下筷子:“還沒。明日去請安。”

    “他老了。”楚陰燃的聲音很淡,“上月朝會上見了一麵,鬢角全白了。”

    葉憶兒心頭一緊。三年未見,父親怕是又要責罵他不孝了。

    “別怕。”楚陰燃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有我在。”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葉憶兒眼眶發熱。他低頭喝酒,掩飾自己的失態。

    夜色漸深,雨勢轉急。侍從們撤了席麵,奉上醒酒湯。葉憶兒喝得有些多,眼前微微發暈,卻還強撐著保持清醒。

    “醉了?”楚陰燃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葉憶兒搖頭,卻見將軍已經俯身,一手攬住他的腰,將他扶了起來。

    “國公爺!”他慌忙站直,“我自己能走……”

    楚陰燃沒鬆手,反而扣得更緊:“怕什麼?又不是沒抱過。”

    葉憶兒耳根燒得厲害,不敢再接話,任由楚陰燃半摟半抱地將他帶回廂房。

    廂房早已收拾妥當,熏了安神的香。葉憶兒坐在床沿,看著楚陰燃親自給他擰帕子擦臉,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北疆的軍營。

    “睡吧。”楚陰燃將帕子丟回盆裏,“明日我陪你去見葉侍郎。”

    葉憶兒抬頭:“您親自去?”

    “嗯。”將軍神色淡淡,“有些事,該說清楚了。”

    葉憶兒心頭一跳,隱約明白了什麼。他看著楚陰燃轉身離去的背影,忽然喊住他:“將軍!”

    楚陰燃回頭。

    “我……我夢裏……”葉憶兒鼓起勇氣,“您就是這樣抱著我的。”

    屋內靜了一瞬。楚陰燃的眼神驟然深沉,像是暗夜裏的狼盯上了獵物。他大步走回床前,俯身撐在葉憶兒兩側,氣息灼熱:“還有呢?”

    葉憶兒仰頭,吻上他的唇。

    這個吻比北疆那夜更加纏綿,帶著三年的思念和壓抑的渴望。楚陰燃的手插入他的發間,將人牢牢按向自己,唇舌**間,呼吸漸漸粗重。

    “葉憶兒。”將軍啞著嗓子喚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知道。”葉憶兒抵著他的額頭,“我不悔。”

    楚陰燃眸色一暗,猛地將他壓進床榻。帳幔垂下,遮住一室春光。

    ——

    翌日清晨,葉憶兒在鳥鳴聲中醒來。身側已經空了,隻餘凹陷的枕痕和淡淡的沉水香。他撐著酸軟的腰坐起身,發現案幾上擺著一套嶄新的官服和一張字條:

    「巳時,葉府見。」

    字跡淩厲如刀,是楚陰燃的手筆。

    葉憶兒捏著字條,忽然笑了。

    雨過天晴,陽光透過窗紗灑進來,照亮了桌上的官服——那是工部右侍郎的朝服,緋紅如血,金線繡著雲雁,象征著他嶄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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