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逃脫

章節字數:7307  更新時間:25-08-18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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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被精確切割,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繃緊的弦。

    楚倚青坐在一輛外表普通、內部卻經過防彈和性能強化的黑色轎車裏,停在距離許家老宅兩條街外的隱蔽角落。

    他穿著深色的休閑裝,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緊繃的下頜線和緊抿的薄唇。

    指尖無意識地在方向盤上敲擊著,頻率泄露了他內心的焦灼。

    賀譽那邊的消息已經確認:

    【唐家那邊已就位。唐振海”恰好”有個關於東南亞港口合作的緊急提案,需要許董”親自”過目並拍板,時間定在十二點整,地點在許氏總部隔壁的私人俱樂部。】

    【張澤明父親”突發”急性腸胃炎入院,張家急召,張澤明十分鍾前已離開許宅。】

    一切按計劃進行。許建業和張澤明這兩個最大的障礙,已經被巧妙地引開。

    現在,唯一的變數,隻剩下周雅。

    楚倚青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許宅的方向。

    透過車窗和綠植的縫隙,隱約能看到花園裏那個穿著素雅旗袍的纖細身影。周雅正拿著花灑,心不在焉地澆灌著一叢開得正盛的月季。

    她的動作很慢,眼神有些放空,顯然心事重重。

    楚倚青眼神微動。

    他賭對了。周雅對兒子的愛是柔軟的,她或許反對,但絕不會像許建業那樣鐵血無情。

    她是母親,她能看到許星塵的痛苦。

    十二點十五分。

    許星塵蜷縮在自己房間的飄窗上,下巴抵著膝蓋,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被切割成方塊的天空。

    身體很虛弱,胃裏空蕩蕩的,傳來陣陣鈍痛,但他毫無食欲。腦子裏亂糟糟的,全是楚倚青的身影和他可能承受的壓力。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他的呼吸。

    就在這時,被他隨意扔在床上的筆記本電腦,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叮咚”提示音。

    聲音不大,卻像驚雷一樣在寂靜的房間裏炸開。

    許星塵遲鈍地轉動眼珠,過了好幾秒,才像生鏽的機器般,慢吞吞地挪過去。他以為是張澤明發來的什麼無聊信息,或者垃圾廣告。

    屏幕上,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極其簡短,隻有幾個字:

    【下樓。我帶你走。】

    許星塵呆呆地看著那行字,大腦一片空白。

    時間仿佛凝固了。

    幾秒鍾後,一股巨大的電流猛地竄遍全身。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

    是他!隻能是楚倚青!

    巨大的驚喜和難以置信的狂潮瞬間衝垮了連日來的絕望。

    他來不及思考楚倚青是怎麼做到的,也顧不上身體的虛弱,幾乎是憑著本能開始行動。他手忙腳亂地拉開衣櫃,抓起一個早就偷偷準備好的背包——裏麵塞著幾件換洗衣物、證件、還有他最重要的東西——塞得鼓鼓囊囊。

    動作因為激動和虛弱而有些顫抖,但速度卻快得驚人。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幾乎要衝出喉嚨的嗚咽,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探出頭。樓下很安靜,傭人似乎都在午休。

    他屏住呼吸,踮著腳尖,像隻靈巧卻虛弱的貓,快速而無聲地穿過走廊,溜下樓梯。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空蕩蕩的胃部,帶來一陣眩暈。

    他緊張地瞥了一眼花園的方向——母親周雅還在那裏,背對著房子,似乎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許星塵不敢再看,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拉開沉重的客廳大門,衝了出去。

    午後刺眼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那輛停在街角陰影裏的黑色轎車,以及車旁那個倚著車門、戴著鴨舌帽的高大身影!

    盡管看不清臉,但那熟悉的身形、那刻入骨髓的氣息……是楚倚青!

    時間真的在這一刻停滯了。

    許星塵所有的委屈、思念、痛苦、恐懼……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他眼眶猛地一酸,滾燙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他再也控製不住,用盡全身力氣,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

    “阿倚。。。”帶著哭腔的呼喊被刻意壓低。

    楚倚青在他衝出來的瞬間就直起了身體,張開手臂,穩穩地接住了那個撲進懷裏、輕飄飄得仿佛隨時會消散的身體。

    許星塵撲過來的力道撞得他胸口微震,懷裏的人瘦得硌人,還在劇烈地顫抖,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料。

    楚倚青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一股尖銳的酸澀混合著失而複得的巨大安心感,狠狠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收攏手臂,將懷裏的人緊緊抱住,力道大得幾乎要將人揉進骨血裏。

    他低下頭,下巴抵在許星塵柔軟的發頂,深深吸了一口氣,鼻尖充斥著這個人身上幹淨又帶著淚水的苦澀氣息。

    “嗯。我在。”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安撫意味。

    沒有更多的時間溫存。楚倚青幾乎是立刻鬆開了懷抱,一手迅速拉開車門,另一隻手穩穩地托住許星塵虛軟的身體,將他半扶半抱地塞進了副駕駛座。

    “安全帶。”楚倚青簡潔的提醒,自己也迅速繞到駕駛座,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引擎發出一聲低沉有力的咆哮,黑色轎車如同離弦之箭,瞬間駛離了街角。

    就在車子啟動、即將彙入車流的瞬間,花園裏澆花的周雅,緩緩地轉過身來。

    她的目光,準確地鎖定那輛迅速遠去的黑色轎車。

    周雅握著花灑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清澈的水流滴落在月季嬌豔的花瓣上,濺起細小的水珠。

    她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但隻最終隻是靜靜地看著車子消失在道路盡頭,沒有驚呼,沒有阻攔,隻是默默地、長長地歎了口氣。

    也許,這就是她能為兒子做的,最後的成全。

    車子彙入午後的車流,楚倚青緊繃的神經並未放鬆。

    他一手穩穩地操控著方向盤,在車流中靈活穿梭,另一隻手卻緊緊地握住了許星塵冰涼顫抖的手。

    源源不斷的暖意和力量透過相握的手傳遞過去。

    許星塵靠在椅背上,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貪婪地看著楚倚青專注開車的側臉,仿佛要把這失而複得的人刻進靈魂裏。

    就在這時,楚倚青放在中控台的手機屏幕無聲地亮起。一條來自賀譽的信息跳了出來,沒有文字,隻有一個簡單的、卻仿佛燃燒著火焰的紅色emoji:

    【🔥】

    楚倚青眼神驟然一凜。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瞬間收緊,指關節泛白。

    許建業……已經察覺了。果然是有眼線。

    追兵,隨時可能到來。

    他猛地一腳油門踩下,引擎發出更凶猛的咆哮,黑色轎車如同黑色的獵豹,瞬間加速,在車流中劃出一道淩厲的軌跡,疾馳而去。

    ---

    黑色轎車如同幽靈般在錯綜複雜的城市巷道中穿梭。後視鏡裏,楚倚青的眼神銳利如鷹,每一次變道、每一次轉向都精準而迅捷,帶著一種亡命奔逃的緊繃感。

    賀譽發送的那個表情像烙鐵一樣燙在他心上。

    許建業的反應速度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這絕不是常規手段能解釋的。

    楚倚青瞬間就斷定:許建業大概在許宅附近,甚至可能在自己身邊,都埋下了眼線!他低估了這位許氏掌舵人對獨子的掌控欲和保護網。

    不能出國。許家的力量在境外一樣強大,海關、航空信息都是透明靶子,一露麵就會被鎖定。現在出去,等於自投羅網。

    楚倚青在腦子裏迅速思考著。

    楚倚青迅速撥通了賀譽的電話,語速極快:“計劃變更,許家有眼線,反應太快。出國行不通,就在S市暫住,要最安全、最隱蔽、且許建業短期內絕對想不到的地方。必須是唐家能完全掌控的落腳點!立刻!”

    電話那頭,賀譽顯然也震驚於許建業的速度,但反應同樣迅捷:“明白!給我五分鍾!”電話被掛斷,每一秒都像被拉長。

    楚倚青當機立斷,在一個不起眼的公交站台附近猛地靠邊停車。

    他迅速拔下車鑰匙,拉著許星塵下車,將車鑰匙隨手扔進旁邊的綠化帶。

    這輛車大概率已經暴露,不能再用。

    “走!”他壓低聲音,緊緊握住許星塵的手,幾乎是半抱著將他拖上了剛好停靠的一輛人滿為患的公交車。

    兩人擠在車廂中部,淹沒在嘈雜的人群中。楚倚青用身體將許星塵護在角落,鴨舌帽壓得更低,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行駛著,許星塵靠在楚倚青懷裏,身體還在微微發抖,臉色蒼白得像紙。緊張和身體本來的虛弱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楚倚青能感覺到他冰涼的手心和急促的心跳,隻能更緊地摟住他,低聲在他耳邊重複:“阿塵,我在,別怕。”聲音帶著一種強自鎮定的安撫力量。

    幾分鍾後,楚倚青口袋裏的備用手機震動了一下。他迅速拿出查看,是賀譽發來的一個地址和一個簡短的信息:

    【青竹苑7號。已安排妥當,絕對安全。】

    楚倚青心中稍定。賀譽的效率毋庸置疑,唐梓芫那邊看來確實提供了關鍵助力。

    他拉著許星塵在下一個站點下車,再次換乘了另一路公交,幾經輾轉,耗費了近一個小時,才終於抵達了賀譽提供的地址——位於S市近郊一片高檔別墅區深處、極其僻靜的“青竹苑”。

    7號別墅掩映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後,環境清幽,私密性極佳。

    門口站著兩個穿著便裝、但眼神銳利、氣息沉穩的男人,顯然是唐家的精銳安保。看到楚倚青出示的電子憑證,兩人無聲地點頭讓行。

    推開厚重的實木門,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撲麵而來。

    別墅內部裝修是低調奢華的中式風格,一塵不染,顯然一直有人精心打理。

    “砰”的一聲輕響,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許星塵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楚倚青眼疾手快地將他抱住,扶到客廳柔軟的沙發上坐下。

    “暫時安全了。”楚倚青蹲在他麵前,摘下鴨舌帽,露出那張英俊卻難掩疲憊的臉,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他伸手輕輕擦去許星塵臉上未幹的淚痕,沉默的看著麵前瘦了的人。

    許星塵看著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隻發出破碎的氣音。

    連日的精神折磨和剛才的驚心動魄,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楚倚青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和深陷的眼窩,強壓下翻騰的思緒,盡量用最溫和的語氣哄道:“什麼都別想。先吃點東西。”

    他起身,走向開放式廚房。冰箱裏果然已經備好了新鮮食材。他略帶笨拙地拿出牛奶、吐司、雞蛋,準備做點最簡單快速的食物。

    許星塵靠在沙發上,目光追隨著楚倚青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那熟悉的身影帶來一種劫後餘生的虛幻感,讓他的眼眶有些酸澀。

    他不想吃,一點胃口都沒有,但看著楚倚青為他忙碌的樣子,拒絕的話堵在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在楚倚青將熱好的牛奶和有些焦了的煎蛋吐司端到許星塵麵前的茶幾上,半哄半勸地讓他多少吃一點的時候,他口袋裏的加密手機再次震動。

    這次不是賀譽,而是一個他等待中的信號。

    楚倚青眼神一凜,安撫地拍了拍許星塵的手背:“你先吃。我接個電話,很快回來。”他拿著手機,快步走進了最裏麵的書房,反手鎖上了門。

    書房裏一片寂靜。楚倚青走到書桌前,沒有開燈。

    他拿出一個經過多重加密和防黑客處理的衛星電話,深吸一口氣,撥通了一個他爛熟於心的私人號碼——許建業的專線。

    電話幾乎是瞬間被接通。

    聽筒那頭傳來許建業壓抑到極致、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怒吼,聲音大得幾乎要震破耳膜:

    “楚倚青!你好大的膽子!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你把我兒子弄到哪裏去了?!你這是自毀前程!為了一個許星塵,你連楚氏都不要了嗎?!!”

    楚倚青將聽筒拿得離耳朵稍遠一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等許建業那雷霆般的咆哮聲浪稍稍平息,他才用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冷冷笑意的聲音開口:

    “許董,稍安勿躁。”

    他的語氣像是在談論天氣,“前程?楚氏?我當然要。但阿塵,我也要定了。”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銳利:

    “自毀前程?嗬,彼此彼此。許董是聰明人,比我更清楚。為了拆散我們,搭上整個許氏的未來,賭上許氏百年基業,跟我楚倚青拚個兩敗俱傷,甚至玉石俱焚……這個代價,您真的付得起嗎?您,真的舍得嗎?”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隻有許建業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透過電流清晰地傳來,仿佛能感受到那頭翻湧的滔天怒火和被戳中心事的劇烈掙紮。

    楚倚青耐心地等待著,指尖在冰冷的桌麵上輕輕敲擊。

    他在賭許建業作為一個頂級商人的絕對理性。

    愛子心切是真的,但家族基業高於一切,同樣是刻在許建業骨子裏的信條。

    漫長的十幾秒後,許建業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冰冷刺骨,充滿了滔天的恨意和警告,但那咆哮的力度明顯減弱了,更像是最後的底線:

    “楚倚青!我警告你!你敢動許星塵一根汗毛,敢讓他受半點委屈,我許建業發誓,窮盡畢生之力,也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讓你楚氏灰飛煙滅!”

    聽到這充滿威脅卻明顯避開了“立刻全麵開戰”核心的狠話,楚倚青緊繃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賭對了。

    許建業終究不敢,或者說,不願真的為了“拆散”,而押上整個許氏帝國去進行一場沒有贏家的豪賭。他的威脅,更多的是對兒子安全的擔憂和憤怒的發泄。

    “許董放心。”楚倚青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不急不躁的道:“阿塵在我這裏,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我會護他周全,不勞您費心。”

    “哼!”許建業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化作一聲憤怒到極致的冷哼,電話被狠狠掛斷,隻剩下一片忙音。

    楚倚青緩緩放下衛星電話,一直緊繃的後背終於微微鬆弛下來,靠在寬大的椅背上,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額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光。

    第一關,暫時過了。許建業這邊巨大的壓力,終於撕開了一道喘息的口子。

    但楚倚青的眼神沒有絲毫放鬆。他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自己突然消失,楚家那邊,爺爺的怒火和懷疑,楚子衿的毒牙,還有如何真正在許建業的眼皮底下保住許星塵……每一件都是更艱巨的挑戰。

    他揉了揉眉心,將衛星電話收好,確保一切痕跡清除。

    然後,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將眼底的疲憊和凝重掩藏起來,換上一副相對輕鬆的麵具,推開了書房的門。

    客廳裏,許星塵正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牛奶,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裏有了點活氣。他麵前的煎蛋吐司被吃掉了一小半。

    看到楚倚青出來,許星塵立刻放下杯子,眼巴巴地望著他,眼神裏充滿了不安和詢問。

    楚倚青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自然地拿起一片吐司,抹上一點果醬,遞到許星塵嘴邊,語氣溫和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沒事了,都談好了。你再多吃點。”他看著許星塵順從地咬了一口吐司,眼底深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無論如何,他想把這個人留在身邊。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認了。

    許星塵咀嚼著食物,感受著楚倚青指尖殘留的暖意,看著對方故作輕鬆的樣子,心裏沉甸甸的,卻又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他點了點頭,努力又吃了一口。

    許星塵坐在楚倚青對麵,手裏捧著溫熱的牛奶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隻是眼底的青黑依舊明顯,像隻受驚後終於找到庇護所的小動物,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脆弱。

    他努力地吃著楚倚青遞過來的吐司,雖然胃口依舊不好,但楚倚青就在身邊,那份令人心安的存在感,讓他願意嚐試著咽下食物。

    楚倚青自己吃得不多,更多時候是看著許星塵。

    他修長的手指將一顆鮮紅的草莓仔細地去掉蒂,然後很自然地遞到許星塵嘴邊。動作流暢,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本能的專注和溫柔。

    “再吃點。”他的聲音低沉,比平時少了幾分慣有的冷冽,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和。眼神落在許星塵瘦削的下巴和略顯蒼白的唇上,那裏還沾著一點點麵包屑。

    許星塵順從地張嘴,含住了那顆清甜的草莓,嘴唇不經意擦過楚倚青的指尖。

    楚倚青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

    他極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過許星塵的唇角,抹掉了那點礙眼的麵包渣。

    許星塵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楚倚青。

    楚倚青的眼神深邃,裏麵翻湧著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但那份專注和溫柔,是真實的。

    這樣的楚倚青,如果讓楚氏那些被他冷臉訓斥的高管,或者讓精明的賀譽看到,恐怕會驚得下巴掉下來。

    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冷硬如冰的楚總,此刻所有的棱角仿佛都隻為眼前這個人而收斂。

    這份認知讓許星塵的心髒像是被溫水包裹,酸酸澀澀,又帶著劫後餘生的暖意。

    然而,暖意之下,更深的愧疚和不安卻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他看著楚倚青眼底那抹難以掩飾的疲憊,想到他為了自己放棄的一切,承受的壓力,甚至不惜與自己的父親和整個楚氏對抗……

    “我……”許星塵放下牛奶杯,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羞愧,“我是不是……太沒用了?隻會給你添麻煩……什麼忙都幫不上……”他越說頭垂得越低,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哽咽,“還害得你……可能連楚氏都要……”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楚倚青平靜的聲音打斷了。

    “怎麼了?”楚倚青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許星塵猶豫了一下,對上楚倚青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最終還是選擇了坦白。

    他深吸一口氣,把剛才盤旋在腦海裏的那些自我貶低和愧疚,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我就是覺得……我好沒用。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冒了那麼大的險,可我……我什麼都做不了,可能還成了你的累贅……”

    楚倚青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直到許星塵說完,羞愧地再次低下頭,他才緩緩伸出手。

    這一次不是擦麵包屑,而是用溫熱的手指捏住許星塵的下巴,輕輕抬起來,迫使他看向自己。

    四目相對。

    楚倚青深邃的眼眸裏,清晰地映著許星塵脆弱不安的臉龐。

    他看了他幾秒,就在許星塵以為會聽到責備或者安慰時,楚倚青的嘴角,竟然幾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個極淡、極淺,卻真實存在的弧度,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縱容的意味。

    “你喜歡我嗎?”楚倚青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砂礫般的質感,卻異常清晰。

    不像是疑問,更像是一種陳述式的確認。

    許星塵被他突然的問題和那抹淺笑弄得有些懵,心跳卻不受控製地加速。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裏是全然的肯定和依賴。

    “願意跟我走嗎?”楚倚青又問,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

    許星塵再次用力點頭,眼眶又開始發熱。

    “嗯。”楚倚青的回應簡單至極,仿佛許星塵的回答已經解決了一切問題。

    他鬆開捏著許星塵下巴的手,轉而用指尖輕輕撥開他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

    然後,他看著許星塵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那不就好了。你隻要負責,跟我走。”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刻意的安慰。

    隻有一句最簡單、卻最有力的承諾。

    你隻需要選擇我,剩下的,交給我。

    許星塵呆呆地看著楚倚青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深邃眼眸裏那抹專注而溫和的光,看著他那因疲憊而略顯蒼白卻依舊英俊得讓人心動的薄唇。

    腦子像是被溫熱的糖漿灌滿了,暈乎乎的,所有的思考能力都停滯了。

    身體比大腦更誠實。

    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許星塵已經遵從了內心最原始的渴望。

    他微微前傾,仰起頭,親了親麵前的人。

    蜻蜓點水般的一觸。

    柔軟的,溫熱的,帶著牛奶和草莓清甜的氣息,還有一絲未幹的、鹹澀的淚意。

    楚倚青的身體在那一瞬間似乎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唇上傳來的溫度和顫抖的呼吸,能感受到少年青澀而毫無保留的依賴和親昵。

    所有的疲憊、緊繃、對未來的凝重算計,在這一刻如同冰雪消融。

    一種久違的、純粹的安寧和放鬆感,如同溫泉水般包裹了他緊繃的神經。

    果然。

    隻有這個人,隻有許星塵,才能讓他從內到外徹底地鬆懈下來,找到那方讓他心安的淨土。

    所有的疲憊、不安、愧疚,都在此刻消失。

    隻剩下此刻安靜而溫馨的氣氛,和窗外搖曳的竹影。

    楚倚青微微閉著眼,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

    他知道前路荊棘密布,但擁有這個人,好像就足以讓他有勇氣去麵對接下來的任何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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