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50 更新時間:25-11-17 20:28
夜色如墨,浸染了長安城的每一寸磚瓦。
四海幫內堂香主的院落裏,燭火搖曳,將陳默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映在冰冷的牆壁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桌上,一個木盒靜靜地躺著。盒蓋半開,露出裏麵一顆須發怒張、雙目圓睜的人頭。血跡早已幹涸,變成暗褐色,但那死前極度的驚恐與不甘,卻仿佛凝固在了時間的琥珀裏,依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寒意。
人頭旁,是一張信箋,字跡鐵畫銀鉤,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與傲慢。
“陳默香主,別來無恙。此人乃”羅網”舊部,當年參與追殺秦叔之事,辦事不力,遺禍至今,吾已代為清理。足下之仇,吾亦有所耳聞,然冤冤相報何時了。三日後,吾在府中備下薄酒,請足下過府一敘,或可一笑泯恩仇,共謀大事。司徒梟敬上。”
這封信,與其說是邀請,不如說是一道最後通牒。人頭是“禮物”,也是示威,更是**裸的警告。它在告訴陳默:你的仇人,我能殺;你的過去,我清楚;你的未來,該由我來決定。
更陰險的是,司徒梟將這顆人頭送來,無異於將陳默架在了火上烤。他收下,便是承認了自己與秦叔的關係,承認了複仇的意圖,日後任何針對血刀門的行動,都會被第一個懷疑。他不收,便是示弱,是畏懼,在江湖這個隻認強者的世界裏,他將聲名掃地,再難立足。
而三皇子那邊,此刻恐怕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出好戲。他想看的,正是陳默這把刀,在被另一把更鋒利的刀逼到眼前時,是會選擇折斷,還是會選擇為他所用。
整個長安城,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而陳默,正處在網的中央。四麵八方,都是看不見的絲線,牽動著各方勢力的目光。
他靜靜地看著那顆人頭,眼中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憤怒是最低效的情緒,恐懼則是失敗的序章。司徒梟的陽謀固然狠辣,卻也並非無懈可擊。
半步武聖……陳默在心中默默盤算著。這個境界,意味著內力已經超越了單純的“氣”,開始觸及“神”與“意”的門檻,一招一式間,蘊含著天地之勢。自己雖剛剛破境,宗師根基穩固,又有《混元先天功》這等上古功法,但想正麵撼動對方,無異於螳臂當車。
硬拚,是下下策。
他緩緩合上木盒,將那份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隔絕在外。轉身走到書案前,攤開一張空白的宣紙,卻沒有立刻動筆。他的腦海中,無數條線索在飛速交織、碰撞,最終彙聚成一張越來越清晰的圖景。
秦叔的筆記……那些泛黃紙頁上的零散記錄,此刻在他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其中有一段,曾提到秦叔早年從軍時,因軍功與同僚產生過矛盾,那人後來平步青雲,如今在朝中身居高位,掌管著京城的一部分防務與軍械調配。筆記上,那人被秦叔稱為“張敬”。
一個名字,在陳默心中閃過——兵部侍郎,張敬。
張敬並非三皇子一黨,在朝堂上,素來以剛正不阿、嫉惡如仇著稱,與三皇子代表的“新貴”勢力素有不睦。這,是第一把刀。
第二把刀,則是監天司。李忘生道士那句“非人氣息”的警告,言猶在耳。血刀門修煉的詭異功法,吸收血氣,早已偏離了武道正途,觸及了某些禁忌。監天司的職責,正是監察此類“異象”,維護國運安穩。他們,是天然的敵人。
而最關鍵的,是血刀門自身的“惡”。他們殘暴不仁,欺壓小門派,魚肉鄉裏,早已在江湖上積怨已久。這股怨氣,就是可以被點燃的幹柴。
一個大膽而精密的計劃,在陳默心中逐漸成形。他要做的,不是親自去拔除血刀門這顆毒牙,而是要製造一場風暴,讓所有對血刀門不滿的力量,都卷入其中,由他們來將這顆毒牙連根拔起。
他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了幾個名字:鐵拳門、飛鷹堡、百草穀……這些都是近期被血刀門欺壓得最慘的小門派。他利用新獲得的資源和四海幫的情報網,對他們施以援手,或贈藥材,或贈兵刃,已然在他們心中種下了感恩的種子。
接著,他喚來一名心腹,低聲吩咐道:“去城西的百草穀,告訴他們的穀主,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他。這份禮物,或許能讓他報被滅門之仇。但記住,不要說是我送的,隻說是位”仰慕英雄”的故人所為。”
心腹領命而去。陳默知道,單純的同情換不來忠誠,隻有共同的敵人才能鑄就最牢固的聯盟。他要做的,是遞給這些被壓迫者一把刀,並告訴他們,刀刃該指向何方。
做完這一切,他從一個隱秘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這是李忘生上次離開時留下的,裏麵裝著三枚“清心符”的粉末。道士曾說,此物對邪祟血氣有極強的感應和淨化作用。
他將粉末小心翼翼地分成兩份。一份,他打算匿名送到監天司。監天司高手如雲,一旦他們用特殊手段探查到血刀門別院那濃烈的血氣怨念,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另一份,則更為關鍵。他想起了秦叔筆記中關於張敬的另一個細節——張敬的母親,晚年篤信佛教,曾在家中出資修建了一座靜心佛堂。張敬本人雖不信鬼神,但對母親極為孝順,對佛門之物也心存敬意。
陳默的計劃是,將這份沾染了血刀門功法氣息的粉末,通過某種渠道,讓張敬“無意間”發現。比如,讓一個被血刀門迫害的商人家屬,在向張敬訴苦時,“情急之下”拿出這包“能證明妖人邪行”的“佛門聖物”。當張敬看到這包粉末在他麵前散發出不祥的紅光時,一個剛正的朝廷大員,會作何感想?
這還不夠。陳默知道,要讓張敬這樣的老狐狸出手,必須要有足夠的利益驅動。他再次翻閱情報,找到了一條關鍵信息:血刀門近年來暗中壟斷了城外幾處鐵礦,而這些鐵礦,正是張敬主管的軍械司指定的供應商之一。血刀門通過威逼利誘,以次充好,中飽私囊,這已經嚴重觸犯了張敬的利益。
將“邪門歪道”與“貪腐軍資”這兩條罪狀聯係在一起,再由監天司從旁施壓,張敬沒有理由不動手。
夜漸深,陳默的筆尖在紙上飛速移動,繪製著一張複雜的人脈關係圖和行動路線圖。他將每一個細節都推演了數遍,確保每一個環節都盡可能地天衣無縫。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在長安這張巨大的棋盤上,落下了屬於自己的棋子。
這些棋子,看似微不足道,卻都落在最關鍵的位置上。它們相互串聯,互為犄角,即將編織成一張絞殺血刀門的天羅地網。
當然,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司徒梟是半步武聖,心機深沉如海,絕非愚笨之輩。他會不會察覺?三皇子會不會在背後捅刀?這些都是未知數。
但陳默別無選擇。從秦叔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身在局中。如今,他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挨打的小人物,他有了反擊的力量和智慧。
他將寫滿計劃的宣紙投入燭火,看著它化為灰燼。所有的謀劃,都已深深刻入他的腦海。
窗外,長安城的輪廓在夜色中沉默不語,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陳默站在黑暗中,目光穿透重重屋簷,望向血刀門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神平靜而銳利,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即將到來的風暴。
“司徒梟,”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你送我的禮,我收下了。現在,也該我回禮了。”
這一夜,長安城無風也無月,但在看不見的深處,暗流已經開始洶湧。數封匿名的信件,被不同的信使,送往了城中數個顯赫的府邸。一些沉寂已久的人,開始被重新喚醒。一些被壓抑的仇恨,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場由陳默親手導演的大戲,即將拉開帷幕。而他,作為導演,將隱於幕後,靜靜地看著棋盤上的棋子,如何按照他的意圖,將他的敵人,一步步推向深淵。隻是,他未曾察覺,在他布下這驚天殺局的同時,一雙隱藏在更深黑暗中的眼睛,也悄然鎖定了他。那目光中,帶著一絲玩味,一絲貪婪,仿佛在看一件更有趣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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