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02 更新時間:25-10-23 11:03
獅子的低語如同冰冷的蛛絲,纏繞在寂靜的午夜,鑽進林澈緊繃的神經,一遍又一遍。
那悲愴的嗚咽和斷斷續續的詞語“痛”“為什麼”“孩子”在他腦海裏反複回響,與規則冰冷鋒利的條文激烈碰撞,幾乎要將他撕裂。
報告?還是隱瞞?
這是一個沒有正確答案的死亡選擇題。報告,可能將獅子推向萬劫不複,也可能讓自己手上沾上血腥。不報告,則是明目張膽地違背規則,賭那未知的懲罰不會立刻降臨。
汗水沿著額角滑落,混著油彩,滴進眼睛裏,帶來一陣酸澀的刺痛。林澈死死咬著牙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依靠這細微的疼痛來維持清醒,對抗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恐懼和矛盾。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門外的嗚咽聲並未持續太久,大約十幾分鍾後,便漸漸低沉下去,最終歸於沉寂,仿佛那一切都隻是他過度緊張產生的幻覺。
但林澈知道,那不是幻覺。
獸籠的方向,確實存在著超出常理的東西。規則3並非空穴來風。
他背靠著冰冷的木門,緩緩滑坐在地,脫力般喘息著。煤油燈的光暈將他蜷縮的身影投在牆上,顯得格外渺小和無助。臉上的油彩麵具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它,提醒著他必須維持那可悲的“微笑”。
他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能。
隱藏個人任務:在最終場演出前,找到並藏起“小醜的真心”。存活至第三日將獲得關鍵性提示。
“真心”這東西會是什麼,一種道具,一種象征物,還是……更抽象的東西?
他想起那張殘頁上狂亂的筆跡,“”真心”到底在哪裏?鏡子後麵?道具箱底?還是……就在舞台上?”
鏡子……
林澈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這個狹小,空蕩的休息室。除了那張破床和床頭櫃,唯一能稱得上“鏡子”的,隻有煤油燈玻璃罩上模糊扭曲的倒影。
不,這裏沒有。
他必須出去,去後台,去舞台,去尋找。但在那之前,他需要應對白天的“演出”,以及那個手握鞭子,心思難測的馴獸師。
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林澈再也支撐不住,拖著沉重的身體挪到那張硬邦邦的木床上,和衣躺下。稻草的黴味鑽入鼻腔,但他已無力計較。眼睛剛閉上,意識就迅速沉入一片光怪陸離充滿鞭影和獅子嗚咽的噩夢深淵。
……
“咚!咚!咚!”
沉重而粗暴的敲門聲,如同擂鼓般將林澈從噩夢中驚醒。
他猛地坐起,心髒狂跳,牽動了身上的鞭傷,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窗外透入慘白的光線,顯示天已經亮了。
“哈哈!準備日間巡遊!五分鍾內到中央場地集合!”一個粗嘎難聽的聲音在門外吼道,聽起來像是某個工作人員,語氣充滿了不耐煩。
日間巡遊?
林澈不敢怠慢,忍著全身的酸痛,迅速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口。許臨君給的藥膏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過了一夜,鞭痕處的紅腫消退了不少,雖然依舊青紫,但至少不再那麼火燒火燎地疼。他重新整理了一下繃帶,套上那件破爛卻不得不穿的小醜戲服。
臉上僵硬的油彩經過一夜的汗水和睡眠,更加難受了。但他記得規則6:演出期間,請佩戴好你的角色麵具/裝扮,並保持它完好無損。
“完好無損”……他臉上這層東西,還能算完好嗎?他不敢深想。
對著煤油燈玻璃罩上模糊的影子,他努力拉扯嘴角,露出一個練習過的,盡管依舊僵硬卻比昨晚自然了些許的小醜笑容。
“焊死……必須焊死……”他低聲對自己說,像是在念誦某種保命的咒語。
深吸一口那混合著黴味和自身汗臭的空氣,他擰開房門走了出去。
後台區域比夜晚看起來稍微“正常”了一些,至少那些詭異的拖行聲和低語消失了。但白天的光線並未驅散這裏的壓抑感,反而讓那些蒙塵的道具,懸掛的戲服顯得更加破敗和陰森。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那股複雜的令人不快的味道。
他按照記憶和隱約的人聲,朝著所謂的中央場地走去。
那是一個被大大小**和雜物堆環繞的空地。此時,已經聚集了七八個穿著不同戲服的人。
林澈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目光帶著各種情緒,審視,冷漠,警惕,甚至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他們每個人都佩戴著不同的麵具或化著濃重的舞台妝,看不清真實麵容,隻能從服飾判斷角色:穿著銀色緊身衣,戴著純白麵具的空中飛人;身材魁梧,戴著半張野獸麵具的雜技壯漢;穿著華麗蓬蓬裙,臉上覆蓋著精致鳥類麵具的女舞者;還有一個穿著沾滿汙漬圍裙,戴著小醜鼻頭的滑稽配角……
他們就是其他的玩家?
沒有人說話。氣氛沉默得令人窒息。隻有偶爾傳來的野獸低吼和鳥類撲翅聲,提醒著他們身處何地。
很快,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許臨君出現了。
他換了一身同樣筆挺但似乎更便於行動的馴獸師製服,馬靴鋥亮,烏黑的長鞭隨意地卷在手中。他冷峻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如同帝王巡視自己的領地,帶著無形的威壓。當他的視線掠過林澈時,似乎沒有任何停頓,仿佛昨晚那個偷偷塞藥的人根本不是他。
“日間巡遊,繞場三圈。保持你們的角色狀態,與觀眾互動。”許臨君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記住,你們的表現,直接影響評分。”
他沒有多餘的解釋,說完便轉身,示意眾人跟上。
所謂的“觀眾”,並非夜晚那些扭曲蠕動的黑影。在白天慘淡的光線下,林澈看到道路兩旁,稀疏地立著一些東西。
它們更像是粗糙簡陋的人形木偶,或是被隨意填充起來的稻草人。穿著破舊的衣服,臉上畫著僵硬誇張的笑容或哭臉,被木棍支撐著,固定在場地邊緣。它們的眼睛是兩顆空洞的黑色玻璃珠,毫無生氣,卻齊刷刷地注視著巡遊的隊伍。
一種比夜晚黑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隊伍開始移動。空中飛人姿態優雅地揮著手,雜技壯漢展示著肌肉,女舞者踮著腳尖旋轉,滑稽配角做著鬼臉。
林澈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昨晚成功的經驗,誇張,滑稽,引人發笑。
他開始扭動身體,同手同腳地走路,時不時故意踉蹌一下,對著路旁那些僵硬的觀眾齜牙咧嘴,做出各種滑稽表情,甚至湊到某個“稻草人”麵前,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誇張地掏它的耳朵,然後假裝被彈開,摔個屁墩兒。
他臉上的肌肉在油彩下酸痛不已,但那個笑容卻死死焊在原地。他不敢停,不敢有絲毫懈怠。
許臨君走在隊伍最前麵,偶爾回頭掃視,目光銳利。當他的視線與林澈對上時,林澈能感覺到那目光中的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但他很快移開,仿佛隻是例行公事。
巡遊進行到第二圈,經過一個巨大的蒙著深綠色帆布的獸籠附近時,林澈的心髒猛地一縮。
他聽到了。雖然很輕微,但那熟悉的壓抑的嗚咽聲,正是從那個獸籠裏傳出來的。
獅子。
他下意識地朝獸籠看了一眼。帆布並非完全遮蓋,有一角掀開著,露出裏麵粗壯的鐵欄。黑暗中,一對碩大的,琥珀色的眼睛,正透過鐵欄的縫隙,靜靜地充滿悲傷地注視著他。
那眼神……不像野獸,更像一個被困在野獸軀殼裏的,痛苦的靈魂。
林澈的腳步頓了一瞬。
幾乎同時,他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是許臨君。他正看著自己,眼神深邃,帶著警告。
林澈猛地回過神,趕緊擠出一個更加誇張的笑容,手舞足蹈地指著獸籠,對旁邊的“稻草人觀眾”怪叫道:“嘿!老兄!看那兒!大貓!想不想摸摸它的胡須?我可不敢!哈哈哈哈哈!”
他用浮誇的表演掩飾了剛才的失態,心髒卻在胸腔裏狂跳。
許臨君收回了目光,繼續前行。
巡遊有驚無險地結束了。沒有掌聲,隻有死寂和那些玻璃珠眼睛的“注視”。眾人沉默地解散,返回各自的後台區域。
林澈回到他那狹小的休息室,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剛才與獅子那短暫的對視,讓他更加確信昨晚聽到的不是幻覺。那眼神中的痛苦和智慧,絕非普通動物所有。
他必須盡快找到小醜的真心,並且要小心規則2和3。
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規則上並未限製,但提示了“後台的陰影區域是安全的,但不要停留超過十分鍾”。這意味著他有機會在後台進行探索。
他再次離開了休息室,像一隻警惕的老鼠,在雜亂龐大的後台區域穿梭。他避開那些看起來有其他人活動的區域,專門尋找偏僻的角落,堆積如山的道具箱後麵,以及光線難以照及的陰影處。
他回憶著殘頁上的提示:“鏡子後麵?道具箱底?還是……就在舞台上?”
舞台現在空無一人,但過於開闊,不適合搜尋。他決定先從道具箱和鏡子入手。
後台的道具箱多如牛毛,大部分都蒙著厚厚的灰塵,上了鎖。他嚐試著撬動幾個沒有鎖的,裏麵大多是些破爛的彩旗,廢棄的樂器,或者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金屬零件。一無所獲。
至於鏡子……後台確實有幾麵鏡子,大多是演員們整理儀容用的落地鏡,布滿汙漬和裂紋。他小心翼翼地檢查每一麵鏡子的後麵,邊框,甚至試圖移動它們,但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或隱藏的物品。
時間在搜尋中飛速流逝。一次,他在一個堆滿破舊幕布的陰影角落裏翻找時,突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注視感。他猛地回頭,卻隻看到晃動的幕布陰影,仿佛有什麼東西剛剛縮了回去。他立刻記起規則7,不敢停留,迅速離開了那個角落。
一無所獲的挫敗感逐漸累積。身體的疲憊和傷處的隱痛也在不斷消耗著他的精力。
傍晚時分,他路過一個堆放廢棄大型道具的區域,看到了那架熟悉的獨輪車,被隨意地扔在一個角落。任務1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歎了口氣,認命地走過去,扶起獨輪車,開始在無人處笨拙地練習。
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汗水浸透了戲服,傷口再次傳來抗議的疼痛,進度卻緩慢得令人絕望。
就在他第四次從地上爬起來,扶著車把喘息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不遠處,一麵被遺棄的,巨大的裝飾著繁複但已褪色金漆邊框的落地鏡。這麵鏡子他之前似乎沒見過,或者注意到了但沒仔細檢查,因為它斜靠在牆邊,鏡麵布滿了蛛網和灰塵,幾乎照不出人影。
鬼使神差地,他推著獨輪車,踉蹌地走了過去。
站在鏡前,他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色彩斑斕且狼狽不堪的小醜輪廓。他伸出手,想拂去鏡麵上的灰塵。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冷鏡麵的刹那,鏡中的小醜,突然動了。
不是跟隨他的動作,而是自顧自地,緩緩地,抬起了手。
林澈渾身汗毛倒豎,猛地後退一步,差點再次摔倒。
鏡中的小醜,依舊頂著那亂糟糟的紅綠爆炸頭,臉上是慘白底妝,鮮紅咧嘴和藍色淚滴。但它的眼神不再是林澈的驚惶和茫然,而是一種極致的,空洞的悲傷。它抬起的手,沒有去拂灰塵,而是緩緩地,指向了鏡麵,林澈的胸口的方向。
林澈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呼吸驟停。
他死死盯著鏡中的影像。隻見那小醜的手指,在指向他胸口後,緩緩收回,然後猛地插向了自己胸口心髒的位置。
動作決絕而詭異。
沒有鮮血,沒有傷口。但鏡中小醜的胸口,那色彩鮮豔的戲服上,對應心髒的位置,油彩和布料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慢慢凸顯出一樣東西的輪廓。
那是一個小小的,心形的,散發著微弱柔和白光的物件。它像是鑲嵌在鏡中小醜的胸口,又像是懸浮在鏡麵之後。
小醜的真心。
林澈瞬間明白了。原來“鏡子後麵”是這個意思,它藏在鏡中的倒影裏。
他幾乎是撲到鏡子上,不顧一切地用手去摳挖鏡麵。但鏡麵冰冷堅硬,紋絲不動。那心形的白光依舊在鏡中小醜的胸口散發著微光,仿佛近在咫尺,卻又隔著一個世界。
怎麼辦?怎麼拿到它?
他想起鏡中小醜最後的動作,指向他,然後插向自己胸口。
難道……
一個荒謬而大膽的念頭閃過腦海。
林澈看著鏡中那個眼神空洞悲傷的小醜,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同樣位置的,綴滿廉價亮片的戲服。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模仿著鏡中小醜的動作,先是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後,一咬牙,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指狠狠戳向自己心髒的位置。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戳刺,而是一種意念上的,角色認同上的獻祭。
就在他完成這個動作的瞬間。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脆響。
眼前巨大的落地鏡,從鏡中小醜胸口那顆“真心”的位置開始,蔓延開無數道細密的裂紋,裂紋迅速擴散,瞬間布滿了整個鏡麵。
下一秒,整個鏡麵如同被打碎的冰麵,嘩啦一聲,碎裂成無數片,但卻沒有落下,而是懸浮在半空中,閃爍著奇異的光。
與此同時,那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小醜的真心”,從破碎的鏡麵中心漂浮而出,緩緩地,落在了林澈顫抖的,伸出的手掌中。
觸手溫潤,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仿佛真的是一顆跳動的心髒。
【隱藏個人任務更新:請講“小醜的真心”藏匿於安全處,直至最終場演出結束。】
冰冷的電子音適時地在腦海中響起。
林澈緊緊握住那顆溫熱的“真心”,激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他成功了!他找到了關鍵物品!
他不敢在此久留,迅速將“真心”塞進戲服內襯一個相對隱蔽的口袋裏,貼身放好。然後,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剛才的動靜沒有引來任何人注意。
破碎的鏡麵依舊懸浮著,映照出無數個破碎的,扭曲的小醜身影。林澈不敢再看,推起獨輪車,匆匆離開了這個角落。
現在,他需要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將這顆“真心”藏起來。
哪裏安全?他的休息室?規則說午夜必須回去,但沒說白天是否絕對安全。而且許臨君有鑰匙……
後台的陰影區域?有時間限製,且並非絕對隱秘。
他一邊推著獨輪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飛速思考。目光掃過那些堆積如山的道具,蒙塵的箱籠……
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不遠處,那個散發著惡臭的,用來堆放廢棄道具和垃圾的角落。那裏有一個破裂廢棄的用來裝表演用彩球的大木箱,裏麵塞滿了腐爛的彩帶和破布。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趁四下無人,他迅速扒開表麵的垃圾,將那顆溫熱的“真心”深深埋入木箱最底部,掩蓋好痕跡。
做完這一切,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至少,第一步完成了。
疲憊和饑餓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夕陽的餘暉正透過帆布帳篷的縫隙,給這詭異的馬戲團鍍上一層淒豔的橘紅色。
夜晚,即將再次降臨。
而今晚,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他推著那架依舊難以駕馭的獨輪車,朝著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漸濃的暮色中,顯得格外孤獨而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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