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87 更新時間：25-08-11 14:04
林海峰那句“把林子認熟”的命令，如同打開了地獄訓練的大門。陳燼的生活重心，從仙人柱周圍的雜活，徹底轉向了跟隨林星野深入浩瀚無邊的林海雪原。
每一天的巡林，都變成了一場嚴苛的生存考核。
辨蹤識途：
“看樹皮上的苔蘚，”林星野指著向陽麵樹幹上更厚實的綠色苔衣，“厚的是南。雪坡的融雪線，陡的是北坡。星鬥的位置，要刻在腦子裏。”他的講解清晰而冰冷，像在背誦森林的法則。陳燼拚命記憶，在雪地裏用樹枝反複畫著方向，抬頭仰望星空直到脖頸僵硬。一次突遇濃霧，林星野故意沉默，讓陳燼憑借記憶和細微的地形特征判斷方向。當陳燼在濃霧中跌跌撞撞，最終憑借一棵特征鮮明的“三叉”老鬆找到回路時，汗水已浸透內衫，但林星野隻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尋蹤覓跡：
考驗升級。林星野會提前在雪地上留下極其隱秘的“獸蹤”——可能是一個刻意放歪的鬆塔，一片被撕掉一半的樺樹皮，或者幾處間隔很遠的、幾乎被風吹平的腳印。他要求陳燼獨自循著這些細微到幾乎消失的線索，找到他藏匿在某個樹洞或岩石下的“獵物”（一塊凍硬的肉幹或一個樺皮小信物）。失敗意味著沒有食物，在寒冷的林子裏多待一個時辰。陳燼像獵犬一樣匍匐在雪地上，臉頰幾乎貼著冰冷的雪麵，眼睛瞪得酸澀，手指凍得通紅，在絕望的邊緣一次次尋找著那幾乎不存在的線索。當他終於在日落前，顫抖著從一棵倒木的縫隙裏摸到那塊冰冷的肉幹時，一種巨大的、近乎虛脫的成就感瞬間衝垮了所有的疲憊和委屈。
冰湖取水：
最嚴峻的考驗，是在一個寒風刺骨的黃昏。他們巡至一片被厚厚冰層覆蓋的湖泊邊緣。林星野指著湖心：“取水。工具，隻有這個。”他丟給陳燼一把沉重的、邊緣並不鋒利的舊石斧和一根粗木棍。
陳燼看著光滑如鏡、堅硬似鐵的冰麵，心沉到了穀底。他笨拙地用石斧砸，冰屑飛濺，隻留下淺淺的白點。用木棍撬，紋絲不動。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汗水剛滲出就結成了冰珠。林星野抱著手臂，靠在一棵鬆樹上，冷冷地看著，沒有絲毫幫忙的意思。
“圖魯（火）！”陳燼喘著粗氣，腦子裏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他想起林星野教過，火能融化堅冰。
林星野眼神微動，依舊沉默。
陳燼不再猶豫。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岸邊，收集幹燥的鬆針、枯枝和樺樹皮。雙手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打火石擦出的火星十幾次才引燃了寶貴的火種。他小心地將一小堆火移到冰麵上選定的位置。火焰舔舐著冰麵，發出滋滋的聲響，白色的水汽升騰而起。冰，在緩慢而堅定地融化。陳燼不顧灼熱，用木棍不斷清理融化的冰水，擴大火堆的範圍。不知過了多久，冰層終於被燒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清澈冰冷的湖水湧了上來。
他用凍僵的手捧起水喝了一口，冰冷刺骨，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甘甜。他抬起頭，看向林星野，眼中閃爍著疲憊卻明亮的光。
林星野走過來，看著那個還在冒著熱氣的冰窟窿，又看了看陳燼被煙熏黑、凍得通紅卻帶著一絲倔強的臉，沉默了片刻，才用烏特部語低低說了一句：“恩都日阿亞莫畢尼赫（腦子還算活絡）。”這是他第一次用烏特部語評價陳燼，語氣依舊平淡，但陳燼捕捉到了那細微的一絲……或許是讚許？
暴雪迷途：
真正的生死考驗來得毫無預兆。一次深入老林溝巡護，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變臉，狂風卷起積雪，形成白毛風，能見度瞬間降至不足五米。天地間隻剩下狂暴的呼嘯和翻騰的白色混沌。
“跟緊！”林星野的聲音在狂風中顯得異常微弱。他一把抓住陳燼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幾乎是拖拽著他在雪浪中艱難前行。風雪像一堵移動的牆，不斷擠壓著他們。熟悉的參照物完全消失，連方向感都在這片混沌中迷失。
“莫日根…在…在哪個方向？”陳燼的聲音在風中破碎，帶著恐懼。他感覺自己的體溫正被狂風迅速抽走。
林星野沒有回答，他停下腳步，鬆開陳燼的手腕，示意他蹲下。他迅速解下自己厚實的皮袍，不由分說地將陳燼緊緊裹住，隻露出眼睛。然後，他半跪在雪地裏，不顧刺骨的寒冷，用雙手飛快地扒開腳下的積雪，直到露出深色的、尚未凍結實的腐殖土層。他拔下腰間的小獵刀，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掌心劃開一道口子！
殷紅的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深色的泥土上，散發出濃烈的鐵鏽味。
“你幹什麼？！”陳燼驚駭地想阻止。
“別動！”林星野低喝，眼神在風雪中銳利如刀。他沾滿鮮血的手掌用力按在泥土上，閉上眼睛，嘴唇快速翕動，念誦著古老的、韻律奇特的烏特部禱詞。那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一種與自然溝通的神秘力量，穿透了狂風的嘶吼。他在向山神白那恰祈求指引！
片刻之後，林星野猛地睜開眼，眼神如同穿透迷霧的閃電。他指向一個與陳燼直覺完全相反的方向：“這邊！跟著血跡的味道走！別停！”他率先起身，沿著自己鮮血滴落的方向，堅定地衝入風雪。
濃烈的血腥味在狂風中彌散，為他們在混沌中指明了一條微弱的生路。陳燼的心髒狂跳，看著前方那個在風雪中堅定前行的、滴著血卻依舊挺直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混合著恐懼、震撼和難以言喻的依賴感緊緊攫住了他。他咬緊牙關，裹緊帶著林星野體溫的皮袍，用盡全身力氣，跟隨著雪地上那斷斷續續、卻無比清晰刺目的殷紅印記，在死亡的白色迷宮中奮力前行。
當烏力楞模糊的輪廓終於在風雪中顯現時，兩人都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汗水融化雪水），疲憊到了極點。林星野的手掌還在滲血，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沉穩。他脫下陳燼身上的皮袍，簡單包紮了一下自己的手，對聞訊趕來的林海峰和族人隻是簡短地說了一句：“風太大，繞了點路。”
這場暴風雪，如同一次殘酷的淬火。陳燼感覺自己身體裏某些脆弱的東西被徹底打碎，又在嚴寒和生死相依中重新鍛打成型。他對林星野的敬畏，悄然混合了一種近乎信仰般的依賴。而林星野，雖然依舊沉默寡言，但陳燼能感覺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類似……認同的東西。那是一種對同伴的、初步的信任。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