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49 更新時間:25-08-28 07:04
從破虜軍營地到京城,不過兩日路程。沈昭華和王虎混在一群逃難的流民裏,灰頭土臉,倒也沒人留意。隻是王虎那身結實的肌肉和走路帶風的架勢,總讓沈昭華擔心他露餡,一路上沒少提醒他“佝僂點腰”“別瞪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王虎被念叨得不耐煩,卻還是乖乖縮著脖子,“不就是裝流民嗎?我以前在山裏打獵,餓肚子的時候比這還狼狽。”
沈昭華沒理他,眼神卻始終警惕地掃過四周。離京城越近,盤查就越嚴。城門口的衛兵比上次她逃離時多了一倍,個個眼神銳利,對著進城的流民挨個盤問,稍有可疑就拖到旁邊的棚子裏“細查”。
“怎麼辦?”王虎看著那架勢,咽了口唾沫,“咱們這一身打扮,一看就不像正經流民,說不定會被攔下。”
沈昭華也在發愁。他們藏信的夾層做得隱秘,可真要被翻查,未必能瞞過去。她眼珠一轉,瞥見不遠處有個賣傷藥的小攤,攤主是個瘸腿老漢,正低頭用杵子碾藥。
“有了。”她拉著王虎走過去,從懷裏摸出兩個銅板遞過去,“老伯,借您點藥渣子用用。”
老漢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沒多問,指了指旁邊的藥渣堆。沈昭華抓了一把黑乎乎的藥渣,往自己和王虎的衣服上一抹,又故意在地上打了個滾,把頭發揉得像雞窩,臉上抹了兩把泥——這下看起來,活脫脫兩個快餓死的叫花子。
王虎看得目瞪口呆:“你這是……”
“這樣才像真的流民。”沈昭華低聲道,“一會兒衛兵盤問,你就裝啞,我來應付。”
兩人混進流民隊伍,慢慢往前挪。輪到他們時,衛兵皺著眉捂住鼻子,顯然被他們身上的“味”嗆著了。
“哪來的?”衛兵不耐煩地問。
“北境來的,大人。”沈昭華故意讓聲音嘶啞,還咳嗽了兩聲,“家鄉被北狄占了,一路逃過來,想在京城討口飯吃。”
“家裏還有人嗎?”
“沒了,都死在北狄人手裏了。”沈昭華低下頭,聲音帶著哭腔,“就剩我們兄妹倆了。”
衛兵打量了他們幾眼,見沈昭華瘦弱,王虎“傻乎乎”的,實在不像奸細,揮了揮手:“進去吧,別在城裏惹事。”
沈昭華和王虎連忙低著頭往裏走,直到走進京城的街道,遠離了衛兵的視線,才敢鬆口氣。
“你這演技,不去唱戲可惜了。”王虎小聲嘀咕。
沈昭華瞪了他一眼:“先找地方落腳。夜梟說的那位小公公,在城東的”福安客棧”附近活動,我們得先去那邊打探消息。”
京城比沈昭華記憶中蕭條了不少。街麵上的行人稀稀拉拉,不少店鋪都關著門,偶爾能看到穿著華麗的官員轎子匆匆而過,後麵跟著一群凶神惡煞的家丁,嚇得路人紛紛避讓。
“這就是京城?”王虎看得皺眉,“還不如咱們破虜軍營地熱鬧。”
“李嵩把持朝政,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百姓日子不好過。”沈昭華低聲道,“你看那邊。”
王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街角圍著一群人,正對著一張布告議論紛紛。兩人擠過去一看,布告上寫著“鎮國將軍沈毅通敵叛國,罪證確鑿,秋後問斬”,下麵還畫著沈毅的畫像,被人用石頭砸得坑坑窪窪。
“狗官!胡說八道!”王虎氣得就要上前撕布告,被沈昭華一把拉住。
“別衝動!”她壓低聲音,“這裏是京城,不是破虜軍!”
王虎咬著牙,拳頭攥得咯咯響,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周圍的百姓看著布告,有的搖頭歎息,有的卻在拍手叫好,顯然是被李嵩的宣傳蒙蔽了。
沈昭華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疼。她的父親,那個為了守護這片土地征戰一生的將軍,死後還要被這樣汙蔑。
“走。”她拉著王虎離開,聲音有些發顫,“我們必須盡快把信送出去。”
兩人按照夜梟給的地址,找到了城東的福安客棧。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門口掛著褪色的幌子,看起來生意不太好。
“就在這附近?”王虎左右看了看,“沒看到什麼小公公啊。”
“夜梟說,那位小公公每天巳時會來客棧對麵的包子鋪買包子。”沈昭華道,“現在還早,我們先找個地方等著。”
兩人在客棧旁邊的一個破廟裏躲了起來。破廟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尊缺了胳膊的菩薩像,牆角堆著些幹草。
“你說,那小公公靠譜嗎?”王虎靠著牆坐下,“萬一他是李嵩的人,咱們不就送上門了?”
“夜梟不會看錯人。”沈昭華道,“而且,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沈昭華靠在幹草上,看著破廟外的天空,心裏思緒萬千。她想起小時候,父親帶她來京城,在街上給她買糖葫蘆;想起祖母在院子裏教她繡花,說“女孩子家總要學點溫柔的東西”;想起林墨,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在等著自己。
“來了!”王虎忽然碰了碰她。
沈昭華立刻清醒過來,順著王虎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穿著青色宮裝、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太監,正慢悠悠地走到對麵的包子鋪前,買了兩個肉包,轉身往回走。
他的步伐輕快,眼神卻很警惕,時不時左右張望,正是夜梟描述的樣子。
“是他嗎?”王虎問道。
沈昭華點點頭:“夜梟說,他左手手腕上有顆紅痣。”
兩人看著小太監走過破廟門口,沈昭華果然在他左手手腕上看到一顆小小的紅痣。
“我去跟他說。”沈昭華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王虎也站起來。
“不用,你在這兒等著,萬一出事,還有個照應。”沈昭華道,“我去去就回。”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走出破廟,悄悄跟在小太監身後。小太監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腳步加快了些,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
沈昭華連忙跟上去,在巷口停下:“公公留步。”
小太監猛地回頭,看見沈昭華,眼神立刻變得警惕:“你是誰?跟著我做什麼?”
“我是夜梟的朋友。”沈昭華壓低聲音,說出了夜梟給的暗號,“北境的雪,化了。”
小太監的眼神變了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夜梟讓你來的?”
“是。”沈昭華從懷裏掏出用油布包著的信,“有樣東西,想請公公幫忙呈給皇上。”
小太監接過信,掂量了一下,臉色凝重起來:“這就是……”
“是李嵩通敵的證據。”沈昭華道,“關係重大,還請公公務必小心。”
小太監點點頭,把信藏進袖袋裏:“我知道了。你們先找地方藏起來,不要露麵。三天後,還是這個時間,我來這裏給你們回信。”
“多謝公公。”
小太監沒再多說,轉身快步離開了小巷。
沈昭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裏稍微安定了些。她轉身往破廟走,剛走到巷口,就看見王虎正和兩個穿著黑衣的人打在一起。
那兩人顯然是衝著他們來的,手裏拿著短刀,招招狠辣。王虎雖然勇猛,卻雙拳難敵四手,左胳膊被劃了一刀,正流著血。
“王虎!”沈昭華大喊一聲,抽出腰間的短刀衝了上去。
那兩人見沈昭華加入,對視一眼,分出一人來對付她。沈昭華的刀法淩厲,招招致命,顯然是殺過人的,那黑衣人沒料到這個“小叫花子”這麼厲害,被打得連連後退。
王虎趁機反擊,一拳將對麵的黑衣人打倒在地,奪過他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另一個黑衣人見勢不妙,虛晃一招,轉身就想跑。沈昭華哪裏肯放他走,追上去一刀劃破了他的腿,將他絆倒在地。
“說!誰派你們來的?”王虎用刀拍了拍地上黑衣人的臉。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往嘴裏塞了什麼東西。王虎和沈昭華連忙去摳,卻已經晚了——兩人臉色發黑,嘴角流出黑血,顯然是服毒自盡了。
“是死士。”沈昭華看著兩具屍體,臉色凝重,“李嵩的人已經盯上我們了。”
王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現在怎麼辦?還回破廟嗎?”
“不能回去了。”沈昭華道,“他們既然能找到這裏,就一定知道我們的落腳點。我們得立刻走,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兩人不敢耽擱,趁著沒人注意,迅速離開了小巷。沈昭華帶著王虎七拐八繞,最後來到一處廢棄的宅院前——這是沈家以前的一處別院,父親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來這裏。
她推開虛掩的大門,裏麵雜草叢生,顯然很久沒人住過了。
“就住這兒吧。”沈昭華道,“這裏以前是我家的地方,有暗室,安全。”
兩人走進正屋,沈昭華在書架後摸索了片刻,打開了一個暗門。暗室不大,卻很幹淨,裏麵放著一些幹糧和水,顯然是父親早就準備好的。
“你爹可真有先見之明。”王虎看著暗室裏的東西,感歎道。
沈昭華沒說話,隻是走到暗室的窗邊,望著外麵的天空。夕陽正慢慢落下,給京城的屋頂鍍上了一層金邊,看起來很美,卻掩蓋不住底下洶湧的暗流。
她知道,從他們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把自己放在了刀尖上。李嵩的勢力盤根錯節,他們就像兩隻闖入蜘蛛網的蝴蝶,隨時可能被吞噬。
但她不能退。
懷裏的狼牙吊墜硌著胸口,提醒著她肩上的責任。父親的冤屈,沈家的清白,還有那些在戰火中流離失所的百姓,都在等著她。
“你的傷怎麼樣?”她回頭看向王虎的胳膊。
“沒事,小傷。”王虎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以前打獵被熊瞎子撓過,比這嚴重多了。”
沈昭華走過去,拿起暗室裏的傷藥,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以後小心點,這裏不是破虜軍,沒人會護著我們。”
“知道了,小管家婆。”王虎咧嘴一笑,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暗室裏安靜下來,隻有窗外傳來的幾聲鳥鳴。沈昭華靠在牆上,閉上眼睛,腦子裏卻在飛速運轉。李嵩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說明小公公那邊也可能有危險。那三封信,能安全送到皇上手裏嗎?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必須等下去。等那個小公公的消息,等一個能為父親洗冤的機會。
夜色漸漸籠罩了京城,也籠罩了這座廢棄的宅院。沈昭華握緊了手裏的短刀,眼神在黑暗中依舊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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