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00 更新時間：25-09-28 00:49
兩天後的清晨。清早的陽光撒進研究所走廊裏，已經隱約有了些正午的燥意。
譚秀渝像往常一樣，提前到達，刷開門禁，準備走向自己的實驗室。
然而，一個絕不該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的身影，卻懶洋洋地靠在他實驗室門外的牆上，正低頭看著手機。
那人穿著看著就價值不菲的白襯衫，襯衫一半紮進褲子裏，頭發精心打理過，整個人在走廊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紮眼。
是殷閔炣。
譚秀渝的腳步頓了一下。
又來了。
這段時間，殷閔炣總能以各種“巧合”的方式出現在他附近，以至於此刻看到他，譚秀渝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果然又來了”的習慣感。
他當然不傻。研究院這種地方，怎麼可能靠巧合就能天天“偶遇”？殷閔炣那點心思，幾乎已經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對於這種近乎“胡攪蠻纏”的靠近，譚秀渝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麼有效的應對方法。拒絕？顯得自己小題大做，而且對方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接受？那更不可能。他隻能維持著這種不置可否、被動接受的狀態。
殷閔炣像是心有所感，一抬眼就看到了譚秀渝，立刻收起手機，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聲音輕快：“早啊，譚博士！”
譚秀渝看著他這副仿佛真是來上班的樣子，沉默了兩秒，最終還是沒忍住，淡淡地問了一句，目光裏帶著審視：“你怎麼來了？”
他倒要看看殷閔炣這次又能編出什麼理由。
殷閔炣立刻挺直腰板，臉上一副“我很努力我很優秀”的表情，語氣帶著點小得意：“我現在可是張教授的特聘助理了！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怎麼樣，厲害吧？”
譚秀渝有印象，張教授是院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基於快要退休了，所以近年項目不多，比較清閑。
譚秀渝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寫著幾個大字：你當我是傻子嗎？
這種級別的研究院，特聘助理？就憑殷閔炣那個完全和生物醫學不搭界的商科背景？騙鬼呢。
空氣安靜了幾秒。
殷閔炣在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視下，那點強裝出來的底氣迅速消散，笑容也漸漸變得有點掛不住。
最終，他終於招架不住，肩膀垮了下來，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點委屈和撒嬌的意味，眼巴巴地看著譚秀渝：
“好吧好吧……我說實話。”
“我就是……就是想天天見到你嘛……在家裏等著太難受了。”
“所以我就……想了點辦法，求了我哥，又找了點關係……好不容易才混進來的……”
他說著，語氣越發可憐，甚至帶上了一點哀求：“你別生氣……也別趕我走好不好？我保證不打擾你工作！我就……就在旁邊看著也行……”
譚秀渝微怔。
雖然他早就猜到了原因，但親耳聽到殷閔炣如此直白、甚至帶著點破罐破摔的賴皮說出來，心裏還是輕輕一動。
尤其是那句“想見你”，很輕的掃過心間，帶來一種微麻的癢意。
他看著殷閔炣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
走廊裏安靜得能聽到遠處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
幾秒後，他才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看向旁邊的牆壁，聲音依舊是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仿佛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誰有空趕你。”
說完，他不再看殷閔炣，刷開實驗室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然而，這句話聽在殷閔炣耳中卻變成了另一個意思。
譚秀渝沒拒絕，也沒生氣！
他這是。。。默認了？他說“沒空趕你”！
。。。這是不是意味著……譚秀渝不討厭他這樣？甚至允許他待在身邊？！
巨大的狂喜瞬間衝昏了殷閔炣的頭腦。
“真的？太好了！”他幾乎是歡呼著，立刻像塊牛皮糖一樣黏了上去，緊跟著譚秀渝擠進了實驗室，“你放心！我絕對安靜！絕對不給你添亂！你需要什麼隨時吩咐我！”
於是，接下來的整個早上，研究院的博士們就看新來的、帥得過分的那位“殷助理”，亦步亦趨地跟在清冷漂亮的譚博士身後，眼神幾乎就沒從譚博士身上離開過。
一會兒問“渴不渴？”，一會兒問“筆記需要我幫你拿嗎？”，殷勤得不像話。
而那位他名義上應該去協助的“張教授”，除了剛踏進研究所打了一聲招呼，後來全程都沒見到。
主要是沒心思。
譚秀渝對於身後這個大型人形掛件，從最初的些許不自在，到後來的逐漸麻木，最後幹脆選擇無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隻是偶爾在殷閔炣靠得太近，或者問出過於弱智的問題時，會冷冷地瞥過去一眼，對方就會立刻噤聲，但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
實驗室裏其他同事對此投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譚秀渝隻能當作沒看見。
而殷閔炣，則完全沉浸在了“可以正大光明待在喜歡的人身邊”的巨大幸福裏，覺得人生簡直圓滿到了極點。
上午緊張的研究工作暫告一段落。
譚秀渝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走到衣架前，熟練地脫下穿了一上午的白大褂，準備掛起來去吃飯。
白大褂之下，他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衫。
研究所雖有空調，但忙碌一上午，襯衫後背還是被微微汗濕，隱約勾勒出清瘦卻不顯孱弱的脊背線條。
脫下白大褂後，那件白襯衫更顯得他身形挺拔，脖頸修長，半長發被鬆鬆束起來，露出的一小截鎖骨精致分明，腰身被襯衫下擺收束得極細，整個人透著一股清冷又禁欲的氣息。
殷閔炣的目光幾乎是黏在了他身上，盯著他脫外套、掛衣服的每一個動作，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看著那截白皙的脖頸和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的腰線，他感覺鼻腔一陣發熱，猛地移開視線，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
要命！再看下去真要流鼻血了！
堂堂殷家二少爺，因為看人換衣服，不，**，就流鼻血，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了？！
正經的譚秀渝根本不知道身後那人腦子裏正在上演什麼限製級畫麵，掛好衣服，整理了一下襯衫袖口，便轉身準備去食堂。
他看到殷閔炣還站在原地，眼神飄忽，便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我去吃飯了。”
殷閔炣猛地回神，立刻像被按下了開關鍵，瞬間貼了上來：“我也去！”他亦步亦趨地跟在譚秀渝身邊，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問出了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語氣帶著小心翼翼：“呃……你平常……都是一個人吃飯麼？”他期待著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譚秀渝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
果然，想想就好孤獨！沒關係譚秀渝，我來陪你了！
殷閔炣暗喜，趁熱打鐵，語氣歡快地表決心：“沒事的！以後我陪你吃！保證隨叫隨到！”
譚秀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然後平靜地陳述事實：“我平常和李漣一起。”
殷閔炣：“……”
殷閔炣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當場石化。心裏剛剛搭建起來的，名為“二人世界”的美好幻想，連帶著殷大少爺脆弱的心靈，哢嚓一聲，碎成了千萬片。
李漣？！
又是那個李漣？！
他們居然天天一起吃飯？！
孤男寡女，不，孤男寡男！朝夕相對！一起吃飯！這還得了？！日久必然生情！
殷閔炣立刻炸了毛，也顧不上這是在走廊，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帶著毫不掩飾的醋意和著急：“……不行！！你不能跟他一起吃！”
譚秀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對於他這種突如其來的霸道和要求感到莫名其妙，懶得理他，繼續邁步朝食堂走去。
殷閔炣趕緊跟上，在他身邊急吼吼地說了一路，說來說去就是幾句話：李漣此人“心思不正”、“過於熱情”、“一看就別有所圖”，試圖讓譚秀渝遠離“危險分子”。譚秀渝全程麵無表情，隻當是耳邊風，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來到嘈雜的食堂，殷閔炣才悻悻地閉上了嘴，但眼神表明他一點也不甘心。
譚秀渝看了看食堂窗口的隊伍，隨口問了他一句：“你吃什麼？”算是盡了一下“地主之誼”。
殷閔炣立刻又打起精神，笑**地得寸進尺：“我不知道哪個好吃，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吧？”殷閔炣試圖製造一起選餐的機會。
譚秀渝沒說話，算是默認，領頭朝著人相對少一些的窗口走去。
看到譚秀渝開始排隊打飯，殷閔炣眼尖地瞥見了遠處的飲料櫃，想起譚秀渝喜歡喝果汁，便跟他說了一聲：“我去拿點喝的！”然後快步走向飲料櫃，打算挑一瓶譚秀渝最喜歡的口味，小小地獻個殷勤。
譚秀渝很快打好了兩份簡單的套餐，端著餐盤正準備找座位，恰好碰到了也剛打完飯的李漣。
李漣一眼就看到了他，以及他手裏明顯是兩人份的餐盤，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揮手喊道：“渝！這兒！有位置！”他語氣熱情，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期待。
譚秀渝微微蹙了下眉。
他本來想找個安靜角落，但看著李漣熱情的笑臉，又想到如果和殷閔炣單獨吃飯，對方肯定又要說些讓人無法招架的話，有李漣在場或許能緩和一下氣氛，讓自己不至於那麼尷尬。於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端著餐盤走了過去。
李漣看著他手裏的兩份飯，臉上笑容更盛，語氣帶著慣常的親昵和試探性的酸意：“謔，打兩份啊？今天跟誰一起呢？居然不是我，我好傷心啊。”他半開玩笑地說。
譚秀渝沒察覺他語氣裏的那點微妙，將一份餐盤放在對麵。
他已經習慣了李漣那種語氣和玩笑，自動忽略了後麵那句話，淡聲回答：“嗯。你上次在門口見到的那個。”他指的是殷閔炣。
李漣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瞬：“……”
他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才勉強維持住表情，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啊……他啊。”語氣幹巴巴的，“挺好的，挺好的。”
就在這時，殷閔炣拿著兩瓶冰鎮果汁回來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刺眼的場景——譚秀渝居然和李漣坐在了一起。
殷閔炣心裏的醋瓶子瞬間被打翻，酸氣衝天。
但他礙於譚秀渝的麵子，不好直接發作，隻能強壓下火氣，繃著臉走過去，將其中一瓶果汁放在譚秀渝麵前（雖然很想用力），聲音硬邦邦的：“給你的。”
然後他才像是剛看到李漣一樣，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喲，李博士，這麼巧。”語氣裏的敷衍和敵意幾乎不加掩飾。
李漣也立刻換上了一副虛偽的熱情麵具：“殷助理！是啊真巧！快來坐快來坐！”他指了指譚秀渝對麵的位置，仿佛他才是請客的主人。
殷閔炣毫不客氣地一**坐下，目光如刀般掃過李漣餐盤裏的菜，開始找茬：“李博士就吃這麼點？研究所工作這麼辛苦，營養可得跟上啊。”語氣裏的嘲諷意味十足。
李漣笑容不變，反擊道：“勞殷助理費心了。我這是保持身材，不像殷助理，一看就是……嗯，胃口很好。”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殷閔炣麵前那份量十足的餐盤。
殷閔炣冷笑一聲：“我這是體力消耗大。不像有些人，動動嘴皮子就行了。”暗指李漣隻會圍著譚秀渝轉。
李漣：“殷助理真是幽默。我們搞研究的，腦力消耗才是最大的。對吧，渝？”他試圖把譚秀渝拉入戰局。
譚秀渝正低頭安靜地吃飯，突然被點名，抬起頭，微微蹙眉，懶得摻和兩人莫名其妙的恩怨，隻淡淡“嗯”了一聲，繼續吃飯。
殷閔炣見譚秀渝不接李漣的話，心裏稍微舒服了點，但又不滿李漣那聲親昵的“渝”。
隻是朋友而已，憑什麼叫那麼親密！自己叫他小渝都要被罵！
殷閔炣夾起自己餐盤裏最大的一塊排骨，迅速放到了譚秀渝碗裏，聲音瞬間變得溫柔：“多吃點肉，你看你瘦的。”
李漣見狀，也不甘示弱，立刻把自己餐盤裏剝好的水煮蝦推到譚秀渝麵前：“渝，吃這個，高蛋白，還好消化，對身體好。”
譚秀渝看著自己碗裏瞬間多出來的“小山”，以及兩個男人之間那股幾乎要實質化的火藥味和爭寵意味，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放下筷子，抬起眼，清冷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聲音不大，很冷淡：
“我自己有手。”
“食不言。”
說完，他不再看他們，自顧自地吃起飯來，仿佛身邊那兩個正在進行無聲戰爭的男人隻是空氣。
殷閔炣和李漣瞬間噤聲，互相瞪了一眼，偃旗息鼓，但眼神交彙時依然冒著火星子。
而隻想好好填飽肚子的譚秀渝，隻覺得這頓飯吃得比做實驗還累。
作者閑話：
【小劇場】
李漣、殷閔炣：我喜歡你。
魚（嚼嚼嚼）：別煩我，吃飯。
（隻是這章的小劇場，要是真的被這倆同時表白，譚博士大概又要當縮頭烏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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