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35 更新時間：25-11-06 04:23
傍晚的餘暉將天邊染成溫暖的橘紅色，殷閔炣帶著一身室外微涼的空氣，風塵仆仆地推開了殷家公寓的大門。
雖然外表看上去帶著工作了一天後的些許疲憊，但他眉梢眼角飛揚的神采和幾乎壓不住的嘴角弧度，都清晰地昭示著他此刻極佳的心情。
好心情的原因是剛剛在研究所樓下與譚秀渝分開時，殷少爺又軟磨硬泡，死乞白賴的成功地哄著那個容易害羞的人低低地喊了一聲“男朋友”，這時候那帶著點無奈又縱容的清冷嗓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讓殷閔炣在心裏忍不住的偷笑，心情一路甜到了家，忍不住反複回味。
喬梔正巧從二樓的旋轉樓梯上走下來，身上穿著舒適的家居服，看到小兒子這副模樣，不禁莞爾一笑，語氣溫和帶著好奇問道：“喲，這是遇到什麼天大的好事了？瞧你這高興勁兒，藏都藏不住。”
殷閔炣將外套脫下來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聞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有這麼明顯嗎……？”
喬梔無奈的歎氣，打趣道：“你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後麵去了，跟撿了寶似的。”
殷閔炣：“……”
他故作鬱悶地癟了癟嘴，但這副假裝出來的沮喪僅僅維持了不到兩秒，就又重新被雀躍的情緒取代，整個人看起來異常亢奮。他轉移話題道：“媽，你今天怎麼這個點在家？爸呢？”
喬梔優雅地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端起傭人剛送上來的咖啡，輕輕啜了一口，才回答道：“你哥剛才臨時來電話，說今天有點私事去不了公司，你爸不放心，就過去替他坐鎮一下午。”
殷閔炣“噢”了一聲，表示了解。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種神秘兮兮的誇張表情，湊到喬梔身邊的沙發坐下，壓低聲音問道：“媽，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我哥最近有點奇怪嗎？”
喬梔瞅著他那副仿佛發現了什麼大秘密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順著他的話問：“哦？怎麼個奇怪法？”
殷閔炣立刻來了精神，扳著手指頭開始細數：“你看啊，他以前可是個工作狂魔，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泡在公司裏，標準作息，雷打不動。但最近呢？不僅作息開始不規律，還經常……夜不歸宿！”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忍不住朝母親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猜測道：“媽！你說我哥他……該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吧？！還是遇到什麼難題了？”
喬梔被殷閔炣這副過度腦補的樣子逗得失笑，搖了搖頭：“你觀察得倒是挺仔細。不過啊，你先別急著操心你哥了。”
她話鋒一轉，目光含笑地落在殷閔炣身上，帶著了然的探究，“倒是你，最近是個什麼情況？跟媽媽說說？”
殷閔炣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有些心虛，眼神開始飄忽。他幹笑了兩聲，試圖蒙混過關：“哈哈……沒，沒什麼情況啊。就……就那樣嘛，上班，下班，挺好的。”
喬梔才不信他這套說辭，伸手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佯裝嗔怪道：“還跟我裝傻？你哥前幾天都跟我提過了。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了？”
殷閔炣眨巴了下眼睛，怪不得，原來是大哥把他給賣了。他歎了口氣，像是認命般搓了把臉，然後抬起頭，聲音不大地承認：“好吧……是。我……我和他複合了。”這個“他”指的是誰，母子倆心照不宣。
喬梔盯著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卻故意追問道：“就沒了？細節呢？媽媽想聽細節。”
殷閔炣：“……”
他怎麼感覺**的表情裏除了欣慰，還隱隱帶著點……沒聽到八卦的失望？！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聲音變得更小，幾乎像蚊子哼哼：“就……我現在……也在他上班的研究所裏，算是……陪他一起工作……”說完，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紅。
喬梔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繼續看著他，眼神裏帶著鼓勵和更深遠的考量：“那……以後呢？對未來，有什麼打算沒有？”她問得委婉，但目光中透著認真。
殷閔炣愣了一下，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母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母親在暗示他什麼。
喬梔長得很好看，氣質溫婉雍容，笑起來時眼眸微彎，像盛滿了細碎的星光，殷閔炣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明亮眼睛，也是遺傳自她。
喬梔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語氣平和地說道：“是你高中的那個小同桌吧？感情基礎很深厚嘛。”她頓了頓，神情稍稍認真了一些，聲音也放緩了些，“小炣，爸爸媽媽呢，一定會支持你的所有選擇，這一點你永遠不用擔心。但是，媽媽也希望你想清楚。秀渝那孩子的情況，我大致也了解了一些，“他那樣的原生家庭環境，肯定吃了不少苦，對他性格和想法的影響也一定很深。你既然選擇了和他在一起，就要想好，這是一份責任。你要好好對待人家，真心換真心，不可以因為一時興起，或者覺得好玩，就去辜負別人的一片真心，知道嗎？”
她的話說得比較委婉含蓄，但她知道，以小兒子的聰慧，一定能明白她話語深處的擔憂。
其實在喬梔心裏，自己這個小兒子從小在蜜罐裏長大，被寵著慣著，性格開朗陽光，有時甚至顯得有些天真和幼稚。她難免會擔心，殷閔炣對於“愛情”的理解是否足夠深刻，是否能夠真正理解和承擔起一份沉重而真摯的感情，害怕他會在無意中傷害到那個看起來就內心敏感脆弱的孩子。
殷閔炣安靜地聽著，臉上玩鬧的神色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極其認真的神情。
他注視著母親的眼睛，語氣鄭重地回答：“媽，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才繼續，聲音不高，卻帶著堅定，“我很喜歡譚秀渝。”他似乎覺得這個詞還不夠分量，猶豫了一下，又認真地補充道，“是……很喜歡，非常喜歡的那種。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對任何其他人產生過這種感覺，我能非常確定，我就是很喜歡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說到這裏，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嘴角忍不住又向上揚起，語氣裏帶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雀躍：“而且，您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重新追回來的。喜歡他都覺得不夠，疼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舍得辜負他？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麵前。”
喬梔看著兒子眼中毫不作偽的深情和話語裏的真摯，讚同地點了點頭，心裏踏實了不少，鼓勵的示意他繼續。
殷閔炣前傾身體，眉頭微微蹙起，帶上一點求教意味，繼續說道：“其實……媽，我知道譚秀渝他一直都很缺乏安全感，心思重，容易胡思亂想。我很想讓他感覺好一些，踏實一些，但是……我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真正安心。”他抬起頭，目光懇切地看向喬梔，“媽，您……有什麼好的辦法或者建議嗎？”他知道喬梔情商高，看人看事通透。
喬梔聽著兒子這麼說，心裏不禁有些驚訝，隨即湧上更多的則是欣慰。
她發現，殷閔炣比她想象中要成熟和認真得多，對譚秀渝的感情，也遠比她預料的要深厚和投入。
兒子是真的長大了，開始懂得如何去愛，如何去承擔責任了。喬梔欣慰地想。
她沉吟了一會兒，像是在仔細斟酌措辭，然後才緩緩開口：“對你來說，想要完全理解他的不安，可能確實有些困難。畢竟，我們沒有親身經曆過他那樣沉重的生活環境，所以很多言語上的安慰，可能顯得蒼白無力，觸及不到他內心最深處的角落。”
她話鋒一轉，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帶著點狡黠的笑容，“不過，你可以換一種方式。你可以讓他”習慣”你的存在。他不是沒有安全感嗎？那你就用行動，源源不斷地給他輸送安全感。”
“比如說，你要讓他清晰地感覺到，你對他，和對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他是最特殊、最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種有點懷念的、溫柔的笑容，舉例子道，“就像你爸爸當年追我的時候，他身邊喜歡他的女孩子也不少，我經常會問他為什麼喜歡我，他每天都會不厭其煩地、用各種方式告訴我”我隻喜歡你一個”，”我心裏隻有你”。這種明確的偏愛和選擇，本身就是最踏實的安全感。”
喬梔對著兒子溫柔地笑了笑，鼓勵道，“你也可以試試看，用你的方式，把你對他的這份”獨一無二”和”非他不可”，清清楚楚地傳遞給他。”
殷閔炣聽得眼睛發亮，如同醍醐灌頂，猛點頭。他興奮地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說道：“我明白了！媽，謝謝您！我現在就去試試！”話音剛落，人就像一陣風似的，“噔噔噔”地跑上了樓，留下一個充滿活力的背影。
喬梔看著小兒子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看來，兒子是真的很喜歡、很在乎那個叫譚秀渝的孩子啊。
她笑著提高聲音朝樓上喊了一句：“什麼時候把人家帶回來給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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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閔炣一口氣跑回自己的房間，反手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平複了一下因為奔跑和激動而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後他撲到柔軟的大床上，抱起手機，點開那個置頂的頭像聊天框。
他回想了一下母親的話，要認真地、明確地表達“獨一無二”的喜歡。
於是他想了想，認真地、帶著鄭重的意味，在對話框裏輸入了三個字：
【喜歡你。】
信息發送成功。他盯著屏幕，想象著譚秀渝看到這條消息時可能有的反應——是又會耳朵通紅地不知道回什麼，還是會抿著嘴偷偷笑？
等待回複的間隙變得有些漫長。譚秀渝大概還在忙工作，或者是在幫母親做家務，沒有立刻回複。
殷閔炣也不著急，把手機丟到一邊，呈大字形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燈放空。
腦海裏回蕩著母親喬梔的話。
回憶起來，譚秀渝確實一向沉默寡言，內心敏感，缺乏安全感，甚至他自己都親口承認過骨子裏的自卑。殷閔炣閉上眼，一些塵封的、帶著酸澀味的記憶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他想起仿佛很久很久以前，那個讓他如墜冰窟的電話。
譚秀渝在電話那頭，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語氣對他說分手，說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讓他不要再糾纏。
當時的他，被巨大的震驚、難過和不解淹沒，隻知道一味地追問“為什麼”，卻忽略了電話那端，對方也在努力壓抑著的、細微的顫抖和哽咽。
那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自卑了嗎？
不，或許更早。
或許是從他們高中熟悉起來之後？從他無意中窺見譚秀渝拮據的生活、沉默的家庭背景開始？那個看似冷淡聰明的同桌，內心其實一直埋藏著深深的自卑。他固執地、悲觀地認為，他們之間橫亙著巨大的鴻溝，注定走不到最後。隻是他那強烈的自尊心，牢牢地包裹著內心的脆弱和不安，讓他不肯露出脆弱，從不輕易示人。
殷閔炣想到這裏，心髒深處傳來一陣陣悶悶的酸澀的疼。
他的譚秀渝，明明那麼好，那麼優秀，卻獨自承受了那麼多本不該他承受的重擔和陰霾。
甚至還覺得自己不好，覺得自己陰暗。
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是真的會被對方的喜怒哀樂、被他過往的每一道傷痕所牽動，會為他心疼，會想要撫平他所有皺起的眉心和心底的褶皺。
殷閔炣很輕地吸了一口氣，將胸腔裏那股酸脹的情緒驅散。他重新撈起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譚秀渝在兩分鍾前回複了信息。
A。渝：【怎麼了？】
簡短的三個字，後麵甚至沒帶任何表情。
但就是奇異的讓殷閔炣的心情好了起來。
殷閔炣看著這條消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聲。
譚秀渝這個笨蛋……意識不到自己這是在特意哄他開心，給他安全感就算了，居然還以為他是遇到了什麼事才突然表白？
他想了想，沒有打字，而是按住語音鍵，將手機湊到唇邊，用帶著笑意的聲音溫柔的說道：“沒事。就是單純地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鬆開手指，語音發送成功。
聊天框頂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但閃爍了幾下，又消失了。
想必屏幕那頭的人，此刻肯定又紅了臉頰，手指懸在鍵盤上，糾結著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種直白的感情。
殷閔炣幾乎能想象出譚秀渝那副又羞又窘的模樣，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他再次按住語音鍵，給對方發語音。
譚秀渝那邊，久久沒有動靜。
他剛剛把手上未做完的數據統計收尾，就給殷閔炣回信息了。看到了殷閔炣發來的第一條信息，那句“喜歡你”讓他心跳漏了一拍，他隻以為是對方遇到了什麼事情，或許是委屈了，所以找他尋求安慰。但第二條的語音直白的告訴他隻是因為喜歡他。他頓住，耳根緩慢的熱起來，還沒等他組織好語言回複，第三條更長的、裹挾著溫柔和深情的語音就緊隨而至。
對方將聲音刻意壓低了些，語調放緩，帶著一種柔軟的認真，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喜歡，透過聽筒，直抵人心：
“又不知道怎麼回了？沒關係，慢慢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練習。”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一種溫柔的篤定，“我已經單方麵決定了，以後每天，我都要跟你表白，至少一次。”
說到這裏，他似乎被自己這番“霸道”的宣言逗樂了，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通過電流傳過去，帶著撩人的磁性。
他繼續用那種能讓人沉溺的嗓音說道：“你呢，不用急著每次都回答我，也不用覺得不自在或者有壓力。我會讓你慢慢地、一點點地習慣我的存在，習慣我的喜歡，習慣這份獨屬於你的愛。”
他的聲音更輕了，帶著珍重的承諾，像宣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很值得被愛。我會……一直愛你。”
最後，他清晰地、鄭重地念出那個刻在他心尖上的名字：
“喜歡你，譚秀渝。”
語音播放結束，房間裏重新歸於寂靜。
沒有殷閔炣的聲音，房間似乎都更安靜了，讓人忍不住心裏酸酸的，有些空落落的。
譚秀渝維持著拿著手機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書桌前，房間裏隻聽得見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他垂著眸子，眼睫遲緩地眨動了兩下，胸腔裏緩緩被一種溫暖而酸脹的情緒徹底填滿，心髒像是泡在溫熱的檸檬水裏，又軟又酸，連鼻尖都忍不住泛起細微的酸意。
這個人總是這樣。
總是能用最直接、最笨拙又最真誠的方式，一句話就讓他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他握著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股酸澀感在胸腔裏蔓延開來，眼眶和鼻腔都酸酸的，但卻又忍不住從心底生出一絲想要微笑的衝動。他忽然覺得，拋開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艱難歲月，從整體來看，自己或許……還是很幸運的。
苦盡甘來。
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譚秀渝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抬起手指，輕輕按下了那個綠色的語音鍵，將手機湊到唇邊。
因為剛才情緒起伏，他的聲音還帶著一點柔軟的鼻音，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清晰而真摯，情緒快要滿溢出來：
“好。”
他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停頓了一下，心底一點點的積攢起勇氣，才繼續輕聲說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喜歡你，殷閔炣。”
語音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
譚秀渝看著屏幕上那條短短的語音條，想象了一下電話那頭的殷閔炣聽到這句話時，臉上一定會露出那種燦爛得如同陽光破開烏雲般的傻笑。
他放下手機，抬手輕輕碰了碰自己依舊有些發燙的耳垂，很輕的勾了一下唇。
作者閑話：
我會讓你習慣，多一個人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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