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07 更新時間:25-09-23 15:56
我將信紙湊近燭火,看著那黑色的紙張邊緣被火舌舔舐,緩緩顯露出字跡。
陸九袋,青蚨會九大執事之一,人稱“九袋”,意指他腰間常備九隻藥囊,囊中不是藥,而是五花八門的毒蟲毒草。
他想用區區十張獸皮、五十斤精鹽就換我藥田的“共管”之權?
我冷笑出聲,所謂的共管,不過是鳩占鵲巢的第一步,是要我將嘔心瀝血才紮下根基的地盤,拱手相讓。
我將信紙丟入身前的藥爐,幽藍的火焰“轟”地一聲,瞬間躥升為詭異的碧綠色。
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彌漫開來。
一旁正在搗藥的小石頭猛地晃了晃腦袋,驚道:“師父,我頭好暈!”
“是迷魂粉。”我眼神一寒,“他們把信紙用特製的藥水浸透了,尋常人隻要湊近一聞,輕則頭暈目眩,重則昏睡不醒。”
“這群混蛋!他們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迷倒你!”小石頭又驚又怒。
我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藥爐中那團即將燃盡的綠火上:“不止。這更是一次試探,一次下馬威。他們想看看,我蘇辭究竟有沒有本事,識破他們的手段。”
這封信,既是戰書,也是考卷。
若我連這第一關都過不去,便連坐上牌桌的資格都沒有。
“師父,你真要去?”小石頭滿臉擔憂。
“去,為何不去?”我站起身,眼中沒有半分畏懼,“他想考我,我便給他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三日後,三河口茶棚。
我決意赴約,但並非孤身一人。
我讓蕭珩換上一身粗布短打,扮作進山砍柴的農夫,遠遠地綴在後麵,隱於林中。
他身手好,氣息沉,是最好的後援。
臨行前,我從百草囊中取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白玉小瓶,擰開瓶塞,一股清冽如雪山之巔的寒氣撲麵而來。
這是我用天山雪蓮的花蕊輔以數種清神草藥煉製的“雪蓮護心膏”,隻需在唇鼻間塗上薄薄一層,便可清神醒腦,百毒難侵,正是那迷魂粉的克星。
做完這一切,我又將一包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藥粉塞入袖中。
那是我前世耗費心血,專門為克製南疆蛇蠱毒蟲而研製的“驅蟲粉”,其主料是一種極寒的香草,正是那些陰毒之物的天然克星。
“蕭珩,”我最後看向他,聲音壓得極低,“記住,今日若有變故,我若倒下,你不必冒險救我,隻需趁亂取走我腰間的百草囊,立刻遠走。”
蕭珩沉默地看著我,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眸子裏,此刻卻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深沉情緒。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反手握住我的腳踝,快如閃電地將一柄三寸長的短匕塞進了我的靴筒裏,冰冷的觸感一閃而逝。
“我守的,”他抬起眼,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從來不是藥囊。”
三河口茶棚,地處三條溪流交彙之地,是個魚龍混雜的歇腳點。
我到時,一個身材矮胖,腰間掛著九隻顏色各異的布囊的男人,早已等候多時。
他就是陸九袋。
他見我走近,臉上堆起虛偽的笑容,一雙眼睛擠成兩條細縫:“蘇郎中果然是少年英雄,膽識過人啊。請坐。”
我徑直在他對麵坐下,開門見山:“陸執事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爽快!”陸九袋撫掌而笑,“蘇郎中,你一身醫術,何苦窩在這窮山僻壤,與這些愚昧山野村夫為伍?隻要你點頭,入我青蚨會,今後你的藥材,我們青蚨會全包了,價格公道。在這雲中山地界,誰敢找你的麻煩,就是與我們青蚨會為敵。有我們給你撐腰,豈不快活?”
話音未落,他那寬大的袖袍中忽然毫無征兆地滑出一道青黑色的影子,快如閃電,徑直朝我放在桌上的手腕咬來!
竟是一隻劇毒的青頭蜈蚣!
尋常人遇此突襲,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但我早有防備,右手不動,左手袖袍閃電般一揚!
一蓬淡黃色的粉末迎風灑出。
那隻來勢洶洶的蜈蚣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在半空中猛地一頓,隨即發出“滋滋”的怪叫,重重摔在地上,渾身抽搐,轉眼間便僵直不動了。
茶棚裏死一般的寂靜。
我撣了撣袖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目光清冷地看著他:“陸執事,這就是你談生意的方式?拿蟲子當說客?”
陸九袋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仿佛死的隻是一隻螞蟻:“蘇郎中好手段,佩服。不過,識得毒,未必解得毒。”
他輕輕拍了拍手。
茶棚後門,兩個身材魁梧的打手押著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人手腳被一種褐色的藤蔓捆著,嘴裏塞著布團,正是前幾日替我送信的阿篾!
“你的人,前天就被我請來了。”陸九袋笑得像一尊彌勒佛,說出的話卻淬著毒,“這孩子孝順,他娘常年有病,離不開湯藥。蘇郎中,你若不在這份藥田共管的契書上簽字畫押,我不敢保證,他娘明日會不會”暴病而亡”啊。”
我死死盯著他,目光越過他肥胖的肩膀,落在阿篾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年輕臉龐上。
我看到他眼中的哀求與絕望。
怒火在我胸中翻騰我忽然笑了,從百草囊中慢條斯理地又取出一包藥粉,不待陸九袋反應,猛地向空中一拋!
那藥粉遇風即散,化作一片淡香的薄霧,迅速籠罩了整個茶棚。
陸九袋臉色劇變,猛地捂住口鼻,驚駭道:“這是……寒星草的粉末?你……你從哪裏弄來的?”
“山裏人想活得久,自然要多懂一些山裏的藥。”我淡淡地說道。
話音剛落,隻聽“啪嗒”幾聲輕響,捆在阿篾身上的褐色麻藤竟像是失去了所有韌性,變得又軟又脆,寸寸斷裂開來。
阿篾重獲自由,連滾帶爬地跑到我身後,驚魂未定。
原來,我這寒星草粉末,不僅是毒蟲的克星,其獨特的寒氣,還能讓山中常用的“捆人麻藤”在短時間內纖維軟化,失去效用。
一藥雙解,這才是我的真正後手。
陸九袋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了。
他緩緩站起身,陰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樣盯著我:“蘇辭,你很好。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簽了它!”
我同樣起身,將衣袖上的褶皺撣平,語氣平淡卻堅定:“你毀我的田,我就一棵一棵重新種;你放你的蟲,我就用我的藥;你抓我的人,我就一個一個救回來。陸九袋,你有的是層出不窮的手段,而我,有的是奉陪到底的時間。”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便走。
就在我踏出茶棚的一瞬間,一道淩厲的刀光自我身側的林中一閃而過!
“哢嚓”一聲脆響,茶棚外那根高高挑起的旗杆應聲而斷,寫著“茶”字的布幡轟然倒下,不偏不倚,正好壓住了地上那隻早已僵死的蜈蚣。
蕭珩手持柴刀,身影在林邊一閃即逝。
回醫舍的路上,小石頭終於忍不住,悄聲問我:“師父,陸九袋那麼狠,咱們就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我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遠處山巔之上,那盞屬於我們醫舍、徹夜不滅的燈火。
風從山穀間呼嘯而過,帶著一股越來越重的潮氣。
“怕,”我輕聲說道,“怕,才會讓你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我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而不怕,才能讓你冷靜地,等著他犯錯。”
風勢越來越大,吹得林梢嘩嘩作響,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陰沉得如同鍋底。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土腥氣,沉甸甸的,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像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即將席卷整片山林。
在我的百草囊最深處,那最後一粒被我視若珍寶的千年血竭,正靜靜地躺在角落,仿佛也在等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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