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26 更新時間：25-09-22 00:55
晨露還沾在甘草葉上時，蘇清鳶已經坐在老槐樹下磨藥杵了。青石臼裏的薄荷被碾得細碎，清苦的香氣混著槐樹的晨香漫開來，像層薄紗裹住了半座院子。
“咚、咚、咚”——藥杵撞在石臼上的聲音很規律，沈青崖拎著水桶從井邊回來，遠遠就聽見了。他腳步放輕了些，看著晨光裏那個低頭磨藥的身影：發間木簪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甘草花的紋路在陽光下看得格外清，連鬢角垂落的碎發都像沾了光。
“柳師姐說今早熬薄荷粥，”他把水桶放在石磨旁，“我劈了些新柴，灶膛夠燒了。”
蘇清鳶抬眼時，晨光正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剛碾好的薄荷碎，過會兒濾了水拌進粥裏，能敗火。”
沈青崖“嗯”了一聲，蹲下身幫她收拾散落的薄荷梗，指尖不經意碰到她手背，兩人像被晨露燙了似的縮回手，又同時笑了——這默契倒像是磨藥時練出來的，不用多說，就知道對方要往石臼裏添多少料。
雪靈從廂房竄出來，嘴裏叼著片半幹的紫蘇葉，甩著尾巴繞著石臼打圈。它最近總愛往藥圃跑，尤其是那株剛冒芽的桃花苗旁，總臥著團被壓皺的幹草，想來是昨晚又在那兒守了半宿。
“別蹭藥杵。”蘇清鳶輕點雪靈的鼻尖，小家夥卻順勢往她掌心蹭了蹭，喉嚨裏發出呼嚕聲——自從上次戈壁遇險後，這小家夥是越來越黏人了。沈青崖看著這一幕，悄悄把剛劈好的柴往灶房挪了挪，心裏盤算著再編個小竹筐，讓雪靈能舒服地趴在桃花苗邊守著。
柳如煙挎著竹籃從外麵回來，籃子裏晃悠著幾顆帶泥的山藥：“後山采的野山藥，燉粥時丟兩塊進去，比藥房買的鮮靈。”她眼尖瞥見石臼裏的薄荷，笑著打趣，“清鳶這手藝，磨出來的薄荷碎都比別人勻些，難怪沈青崖總說灶上的薄荷粥最合口。”
蘇清鳶耳尖發燙，低頭加快了磨藥的節奏，石臼裏的香氣更濃了。沈青崖接過柳如煙手裏的籃子，往灶房走時回頭看了眼，正撞上她抬眼的目光，兩人慌忙移開視線，卻都忍不住彎了嘴角。
早飯時，薄荷粥的清香飄滿院子。秦師兄捧著碗蹲在門檻上，邊吃邊說：“前幾日去鎮上，見著藥鋪掌櫃了，說咱們上次送的薄荷賣得好，問能不能再勻些。”
“剛碾了新的，”蘇清鳶往粥裏加了勺蜂蜜，“等曬幹些再送過去，新鮮的容易壞。”
沈青崖忽然想起什麼：“對了，我編了個竹罩，罩在桃花苗上吧，免得雪靈總把幹草扒得亂七八糟。”他放下碗要去拿，被蘇清鳶拉住——
“不用，”她指了指窗外，雪靈正趴在桃花苗邊，用前爪小心翼翼地把幹草攏回原位，像在蓋小被子，“它心裏有數呢。”
果然，雪靈察覺到他們的目光，抬頭“嗷”了一聲，又低頭用鼻尖蹭了蹭綠芽，那認真的模樣惹得眾人都笑了。
午後日頭暖起來，沈青崖坐在槐樹下削竹片，打算給藥圃做個新籬笆。蘇清鳶搬了張小凳坐在旁邊，手裏縫著個布口袋——上次從戈壁帶回來的草籽，得找個透氣的袋子裝著，等雨季後撒在籬笆邊。
“這竹片留多長合適？”沈青崖舉著片削好的竹片問。
蘇清鳶抬頭看了眼藥圃的範圍：“兩尺吧，太高擋陽光，太矮攔不住野兔子。”
他依言把竹片截成兩尺長，削得光滑無刺。陽光穿過槐樹葉，在他手背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和她發間木簪的影子疊在一起，像幅沒畫完的畫。她縫著布口袋，聽著竹片劃過的“沙沙”聲，忽然覺得——
所謂安穩，或許就是這樣：有人一起磨藥，一起算計竹片的長度，看雪靈守著顆剛冒芽的種子，連風裏都飄著薄荷和草木的香。不用急著趕路，不用提防暗箭，隻消把日子過成石臼裏慢慢碾開的薄荷碎，細勻，妥帖，帶著清清爽爽的滋味。
槐樹上的蟬鳴了兩聲，像是在應和。蘇清鳶低頭抿了抿唇，把最後一針縫得格外仔細——
袋子得縫牢些，畢竟那些草籽，要陪著籬笆邊的新綠，一起長到明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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