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21 更新時間:25-10-09 18:00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空氣中浮動著墨香與若有似無的寒梅冷香。
晏淵隻穿一件月白色單衣立於案前,衣帶鬆鬆係著,領口微敞。筆尖蘸墨,墨汁在筆端凝聚,欲墜不墜,晦暗難明。
他畫的是一片雲霧繚繞的仙闕樓台,上麵有一個人兒,身影清絕,他腳下是翻湧不息、吞噬一切的萬丈雲海,衣袂飄舉,即將墜落。
這是上一世,他親手將容止推下墮天闕的場景。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推開。
容止披著玄青色大氅站在門口,發梢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在看到晏淵那一刻,被凍得有些微白臉便沾了色彩。
待目光觸及到線條分明的鎖骨時,他的心跳倏地一滯,恍若寒枝上的積雪被驚鹿踏碎,在寂靜中漾開一片慌亂的漣漪。
這人總是這樣,明明比誰都謹慎,卻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要命的**。
晏淵執筆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一滴濃墨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宣紙上,迅速在雪白的紙上暈開一團黑。他輕輕抬眸看了眼容止,隨後又低下頭去彌補宣紙上的黑點,聲音帶著一絲晨起的沙啞:“看來王府的影衛又要換一批了。”
容止反手合上門扉,倚著門框低笑,“阿淵,這一批影衛倒是比上次的厲害些。”他抬起受傷的手腕走向書案,染血的指尖輕輕搭在晏淵的硯台邊,眼尾泛紅像隻被雨淋濕的幼豹,“你看,都把我弄疼了。”
刹時,墨香清苦,梅香冷冽,卻被這縷血腥氣蠻橫地攪散,在寂靜的書房裏纏繞成一種詭譎的甜腥。
這句話像投入靜潭的石子,在晏淵緊繃的神經上漾開危險的漣漪。他倏然一把扯過容止將他壓在身下,後背重重撞上的紫檀木書案讓容止悶哼一聲。濃黑的墨汁不知被誰的手碰了下,便瞬間潑灑開來,浸透了宣紙上未幹的人兒,也染髒了容止白色的裏衣。
容止眼角染了笑意,仿佛一隻勾人的狐狸。
“你總是這樣……”晏淵的嗓音低沉喑啞,眼底墨色翻湧,“非要試探我的底線。”
“輕點晏淵!”手腕被晏淵一隻手牢牢扣在頭頂,容止悶哼一聲,似有些惱男人粗暴的動作,他抬眸,對上晏淵近在咫尺的眼睛,裏麵的暗火似要焚盡一切。
“阿淵……”他輕喚,聲音裏帶著一絲被禁錮的輕顫,眼神卻亮得驚人,像挑釁,又像邀請。
晏淵俯身,另一隻手撐在他耳側,將他完全籠罩在自己的氣息之下。兩人鼻尖幾乎相觸,呼吸交融。
“疼嗎?”晏淵的目光鎖著他,忽然手指用力壓著容止手腕處的傷口,鮮血瞬間湧了出來,順著白皙的**落在了白色的宣紙上。
像綻放的寒梅。
容止挑釁般地輕笑了一聲,他仰起頭,溫熱的唇瓣地印上了晏淵的鎖骨。
如小貓般輕舔舐著。
晏淵渾身一顫。
容止閉上眼睛,重重地咬了一口。
“嗯……”晏淵沒有絲毫防備,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扣著容止手腕的指節驟然收緊,身體有瞬間的僵硬。那疼痛尖銳而清晰,仿佛一道烙印,刻進了骨血裏。
容止鬆開口,看著那白皙**上留下的清晰齒痕,泛著紅,甚至隱隱滲出血絲,唇角微微上揚了,像個得逞後不知後果的孩子。
“挺疼的”。容止笑道,望進晏淵驟然深邃的眼底。
墨汁仍在滴滴答答地從桌沿墜落,衣衫的窸窣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晏淵的指尖帶著灼人的溫度,扯開了那層玄色織錦。容止的呼吸驟然急促,被迫仰起頭,露出脆弱的頸線。
就在衣袍滑落的瞬間,他另一隻手腕上的暖玉菩提毫無遮掩地露了出來,珠子觸碰桌案發出怪異的聲響。
容止心猛地一縮,腦子裏想過最壞的結果是:晏淵會不會以為他這珠子是從戚辰景那威脅得來的?
他清楚地知道,這對晏淵來說無異於最直接的挑釁。
然而,預料中的斥責與質問並未降臨。
晏淵的動作甚至沒有絲毫的停頓。他的目光掠過那抹溫潤的玉色,深不見底的眸子裏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仿佛那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飾物。他的指尖依舊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繼續剝離著剩餘的阻礙,灼熱的掌心毫無隔閡地貼上了容止微涼的腰側。
他竟然……毫不在意。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迷茫瞬間湧上心頭,蓋過了**相親的戰栗。晏淵的沉默與無視,比暴怒更讓他感到無力。這意味著,在晏淵心中,有些東西的重量,已經遠遠超過了這串珠子所代表的欺騙。
滾燙的吻帶著懲罰般的力度落在他頸側,拉回了容止渙散的神思。所有的疑問與掙紮,都被碾碎在隨之而來的、更深的糾纏之中。
霧散盡了,窗頭依稀映著庭院裏的樹。
激烈的浪潮緩緩退去,書房內隻剩下紊亂的呼吸。墨汁在桌案邊緣凝固成暗色的痕跡,空氣裏混雜的氣息也漸漸淡去。
容止微微偏頭,視線越過晏淵的肩頭,落在那幅被墨跡汙損的畫上,好在畫還是完整的。
“那幅畫……”容止的聲音帶著事後的微啞,眉頭緊鎖:“阿淵畫的這是……哪位心上人?戚辰景?好大的煞氣。”
他的語氣帶著試探,心卻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這畫麵讓他極不舒服,甚至生出一股無名的怒火。
晏淵從床榻上起來,隨手取過一張空白宣紙欲要覆蓋,“隨意畫的。”
容止先一步按住了那張畫,他輕撫著畫上男人的臉。
“我倒覺得,”容止微微傾身靠近晏淵,“阿淵筆下有情。若非傾注心血,怎能將”推人下水”的場麵,畫得如此……刻骨銘心?”
話落,他明顯感覺晏淵周身多了層冷意。
緊接著,晏淵似有些失控地抓住他的手,言辭中有些急切,身體微僵,“你如何知道這是推他入水?”
容止愣了愣,後戲謔地望著他,“不知道……總感覺似曾相識,”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晏淵露出這樣的神情。不由得對畫中人又多了幾分猜測。
晏淵好半晌才放開他的手,而後垂下眼瞼,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遮住了翻湧的情緒:“畫由心生,你看到了什麼,便是我心中有什麼。”
他在回避!容止幾乎可以肯定。這幅畫背後,一定藏著晏淵最大的秘密。
“我看不懂,阿淵。”容止的指尖在畫紙上來回摩挲,仿佛想透過紙張,觸摸到那段被塵封的過往,“我隻是覺得,這畫裏的人,挺可憐的。”
可憐兩個字,他咬得極輕,卻像一把錘子,重重砸在晏淵心上。怎麼會不可憐呢,傾注了四百年的心血,皆被一紙荒唐言攪得支離破碎。
晏淵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執起一旁的朱筆,不過瞬息,化作一隻斂翅棲於心的血色蝴蝶,蝶翼殷紅,詭異而脆弱。
容止怔住了。這血色蝴蝶,他看著,為何更為悲愴呢?
或許,這幅畫,本身便與他有關?前日兩人不歡而散,今日晏淵態度又非常古怪,莫不是又因為戚辰景?
容止在心裏苦笑。這人永遠都是這樣,表麵上一本正經,背地裏卻不知在盤算什麼。就像這幅畫,看似平淡,實則處處透著算計。
不過現下,也不容許他想太多,一直以來調查的事情有了結果,戚辰景還不足以讓他費心思。
他從袖中取出那枚青銅殘片,推到晏淵麵前:“阿淵,這東西你可認得?”
晏淵放下筆,目光在殘片上停留一瞬,快得幾乎抓不住:“十幾年前,似乎見過,應該很常見。”
這人撒謊,明明在前不久,他自己還拿著類似的圖紙在他聽雪樓找人打聽過。
“常見?”容止輕笑,“這圖案,我隻見過三次,這是我安排的人在朧月境地找到的,而先皇後的陪葬物品裏,我記得也有一樣。”
還有一次是在他夢境裏。
容止緊緊盯著晏淵的眼睛,試圖從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找出哪怕一絲破綻。
“阿淵,你知道我對於朧月被滅族一事一直耿耿於懷,我也希望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上,如果你知道些什麼,不要瞞著我,”他的聲音壓低,而後話鋒一轉,帶著不容回避的銳利,“你究竟知道多少?”
書房內一時寂靜,隻聽得見燭火噼啪作響。
容止的心跳得有些快。
晏淵避開他的視線,重新執筆:“容止,我隻知道,你該以江山為重,不該沉溺於這些虛無縹緲的猜測。”
“沉溺?”容止忽然笑了。他繞到書案後,站在晏淵身側,目光落在他新拿出來的畫紙上,“那阿淵為何每次都要作同樣的話?在等什麼救贖嗎?”
“既然阿淵這麼喜歡,”容止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帶著刻意的試探,“不如……畫我?”
晏淵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顫,一滴墨跡落在留白處,他放下筆,聲音冷硬,“容止,你我之間,關係不過如此。”
“如此是何?”容止笑著逼近,幾乎貼在他耳邊低語,“更親密的事我們都做過,因何在乎這些小事?”
那一刻,容止清楚地看到晏淵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動作讓他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原來這個人,欲念之外,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
隻是這人心裏麵啊,裝著的還是那個要死的病秧子。
容止看著他緊繃的側臉,長歎一口氣,忽然覺得無趣。他收起青銅殘片,轉身欲走,卻在門口停下。
“晏淵,”他沒有回頭,“你說我沉溺於虛無縹緲的猜測。那我問你,朧月族當年做錯了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
門被輕輕合上,書房內重歸寂靜。
走在回宮的路上,容止的心沉甸甸的。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晏淵果然知道些什麼,可他,還是選擇偏袒先皇後一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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