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燭影照獨月

章節字數:4425  更新時間:25-10-05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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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秋的晨光透過宮簷灑在青石板上,宣德帝從太後宮中緩步走出,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倦意。

    年過不惑的帝王,近來被接二連三的變故攪得心力交瘁。昨夜衣不解帶地守在太子榻前,此刻隻覺得額角隱隱作痛,連眼前的朱牆金瓦都蒙上了一層灰翳。

    疲憊的上了龍輦,宣德支著腦袋淺睡,眼睫不時的輕顫,似乎睡的並不好。周祿平在一旁低頭跟著龍輦快步前進,路上走過幾個宮女,忙轉過身不敢再看。

    不多時就到了禦極宮,宣德帝被落輦的動靜驚醒,揉了揉眉心,起身下了龍輦,緩步走進宮裏,周祿平慌忙跟上:“陛下,您慢些,您昨夜一夜未眠,現在可要再休息一會?”

    宣德帝往寢殿的方向走去,聽著老太監說的話,聲音低啞的開口:“給朕更衣,去上朝”

    周祿平心下一驚,低下頭忙道:“陛下,今日休沐,不必上朝的…”

    宣德帝停下腳步,轉道去棲雲殿,對著身後的人說:“不用休息了,朕去批閱奏折,周祿平!”

    周祿平急忙應答:“奴才在”

    “去給朕端些點心,再來替朕磨墨”宣德帝走進殿內坐在龍案前吩咐周祿平。

    “奴才領命,這就去準備”周祿平俯身離開,不久端來一盤點心和一壺茶水,走到案前替皇帝磨墨。

    小太監走進殿裏送來上百份奏折恭敬的彙報:“陛下,這是太傅和翰林院近期送來的奏章。”

    宣德帝坐在龍椅上,頭也不抬的命令:“放下吧”

    “嗻”小太監將盤子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周祿平瞥見宣德帝有些乏困,起身去外殿尋得一方香爐,點了一文醒神香,端到了內殿放在案桌上,距離剛好不至於熏擾到皇帝。

    宣德帝執朱筆的手漸漸收緊,指節泛白。案上奏折多是些無關痛癢的請安折子,字裏行間卻暗藏試探。

    “啪”的一聲,禦筆重重擱在硯台上,驚得殿內侍從齊齊跪伏。

    “朕當是什麼軍國大事!”帝王冷笑:“問朕安否?朕看他們是巴不得朕早些駕崩!拿著這些奏折出去,朕看的頭疼!”說完扶著額頭緩解氣怒。

    “陛下息怒。”周祿平忙指揮著小太監將批好的折子端出去。

    窗外的枝條罕見的懸停著兩三隻鳥兒,殿內的動靜驚的鳥兒飛走,一路飛過了父子兩人回府的馬車,衛筱和衛晤咎回到府上,腳程一致的趕往書房,沒有絲毫猶豫。

    衛筱站在書桌旁思考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衛晤咎自進書房起就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

    衛晤咎先開口:“筱兒,三皇子之事,牽連到太子殿下,不可莽撞行事。現如今,太子重傷不醒,陛下那邊的態度並不明確,怕是不太好辦。”

    衛筱覺得父親說的話在理,思索一番開口:“陛下為何在此事上如此急迫,感覺生怕事情遲一步會失控。此案不查清三殿下怕是永遠會背著一頂刺殺儲君的帽子,受世人的冷眼。”

    “此言有理”衛筱讚同兒子的言語,沉默片刻才道:“陛下說給你三天時間,看你如何抉擇,明擺著陛下已經動怒了。唉,我看還是去詢問三殿下的意願,是最為穩妥的法子。”衛晤咎沉聲說。

    衛筱正欲推門而出,忽見雕花門扉無聲開啟。廊下立著個清瘦身影,一襲淡藍衣袍被秋寒浸透,更顯得麵色蒼白如紙。顧褚晏扶著門框輕咳,眼底卻凝著決然之色。

    “臣叩見三殿下。”衛筱隨著父親的動作一同跪下。

    顧褚晏抬著虛弱的手將二人扶起,咳嗽了一陣才道:“我知曉你們在說什麼,我自回宮去向陛下請罪。”蒼白的唇輕啟,臉色因為出來受了涼,吃過藥才提起的紅潤退的幹幹淨淨。

    “殿下不可,您現在身子還沒有恢複,此時前往皇宮,恐會出事。”衛筱見顧褚晏一身輕薄的衣衫走出來忙道。

    衛晤咎從內殿裏拿出玄色狐裘遞給顧褚晏:“殿下出來怎穿的如此單薄?。”

    顧褚晏接過狐裘披在身上說:“無礙的,老師。我如果不回去會連累老師和太子傅的。”

    “殿下的身子…”衛筱提醒顧褚晏不要逞強。

    “我去意已決,這件事還沒有調查清楚,我不回去,怕是不好收場,況且…況且我兄長還重傷。”顧褚晏繼續說:“謝過老師和太子傅收留我多日,告辭。”

    “殿下多注意身體”衛筱還想阻攔,衛晤咎知道顧褚晏的心裏想的,點點頭,吩咐下人將殿下好生送回宮裏。

    “罷了,隨他去吧,他知道自己要幹什麼,筱兒,你去翰林院做事吧。”

    衛筱目送顧褚晏離開,和父親拜別,走出府門上了馬車便往翰林院趕,撩開車簾望見載著顧褚晏的馬車向皇宮走去,佩戴了好久的檀木珠串噼啪一聲斷裂,心底一閃而過的不安,讓衛筱的心情變得低落。

    顧褚晏坐在馬車上,自水牢裏出來已經有三四日了,喝著苦澀的湯藥,身子骨卻也不見好。剛才在院裏還受了涼氣,也不知這個抉擇的結果會是什麼。

    馬車一路顛簸的來到了皇宮門口,顧褚晏裹好披風,下了馬車,抬腳向深宮走去,腦海裏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日棲雲殿前的地磚冷得刺骨,侍衛的鐵甲硌得他生疼。信紙劈頭蓋臉的砸下時,他望見父皇眼底的失望比寒冬更甚。

    “兒臣冤枉...”他想當時的聲音一定很可笑吧?就像秋蟬最後的嘶鳴。水牢的陰冷從記憶深處漫上來,讓他不自覺地裹緊了狐裘。

    那枚玉佩被自己摔成兩半,倒是應了那時的光景。走在宮道上,寒風裹挾著灰塵吹在蒼白的麵上,心裏的刺痛卻絲毫不減。

    走到禦極宮宮門前,卻怎麼也邁不動腳步,既然來了,不管如何也得進去。跨過門檻,來到棲雲殿外。

    周祿平瞧見來人,有一瞬間發愣,立刻轉身去了殿內。顧褚晏見他進去了,就裹著披風在寒風中等著陛下傳話。

    周祿平進到殿內,宣德帝坐在榻上,看著手裏的書,沒有注意到他進來。

    “奴才叩見陛下,三…三殿下有事求見陛下。”周祿平在心裏給自己捏了一把汗,咬牙說出了那個名字。

    宣德帝聽見聲音放下書,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茶涼了。”宣德帝見周公公還跪在地上等著他的態度又繼續說:“傳他進來吧。”

    “遵旨。”周公公端起桌上的茶水走出殿外說:“三殿下,陛下傳您進去。”

    顧褚晏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去,踉蹌的邁開步子,被周公公扶了一把,平靜的走進殿內。

    “兒臣參見父皇。”顧褚晏忍著膝蓋上的劇痛跪在地上,俯身叩首行禮。

    宣德帝看著書沒有絲毫回應,周祿平端著茶水進來時就瞧見這父子倆一個跪在地上疼的眉頭緊鎖,一個無動於衷的看書,將茶擱在桌上就退了出去。

    “嗯,起來吧。”宣德帝的話語冰冷無情,又一次的刺痛了顧褚晏的內心,他緩慢的起身,注視著無情冷血的帝王。

    顧褚晏看著宣德帝無動於衷,內心的苦澀和委屈怎麼也掩飾不住,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父皇…兒臣想去母妃那裏…”

    宣德帝這時才有了一點反應抬起頭卻不願看他一眼:“昭貴妃還在禁足。”

    顧褚晏原本還留有一絲希望,卻被最敬重的父皇一次又一次的掐滅,直至再也沒有希望出現。委屈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了:“父皇,兒臣求您讓兒臣去見一見母妃吧。”

    “朕說了,昭貴妃在禁足,禁足之後你再去見她。”皇帝看到顧褚晏不但得人心,在被救出來後卻隻關心他的母妃,起了殺心。

    顧褚晏幾次跪地已經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卻還是強撐著跪在地上:“父皇…”

    宣德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劈手將茶杯扔了出去,狠狠砸到顧褚晏的身上,最後落到地麵碎的四分五裂,砸到身上顧褚晏就感到一陣鑽心的痛楚,血瞬間染紅衣衫。

    殿外的周公公連忙趕進來,收拾茶杯碎片。

    “周祿平,將三殿下帶下去,既然不能在水牢裏待,就一輩子關在寢宮裏,沒有旨意不得探視!”宣德帝冰冷的語氣一字一句砸在顧褚晏的耳朵裏,身體上的刺痛遠不及父皇話語帶來的疼痛。

    他忍著疼站起來行禮:“兒臣告退”緩慢的走出殿外,淚水奪眶而出,皇宮的路不好走,皇宮裏情義最是不值一提的,即使是血脈至親。

    一瘸一拐的回到祈梧宮裏,無神的走進寢殿,坐在床榻上,腦海裏不斷重複著父皇的話語,一口黑紅的血吐了出來,之後就昏迷不醒,黑血撒落在地上,隱約凝聚成龍紋形狀。

    宮裏空無一人,全在那日時遣散的遣散,受罰的受罰如今還沒有出來。顧褚晏艱難的爬上床,難耐的抱著被子,頭疼的厲害,渾身無力,整個上午都沒有用膳,一摸額頭滾燙發熱了。

    他熬到晚上,宮裏陰冷黑暗,頭疼的厲害,宣德帝沒有派人來查看,甚至不關心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那在水牢裏度過的日夜,不知道太子哥哥的傷勢怎麼樣了。

    他覺得他快要死了,死了也好,那樣父皇就不會怪他了,那樣就能給太子哥哥賠命了,雖然那件事不是他幹的,父皇早已認定了是他。

    黑夜裏的太傅府中,一間屋子裏點著一隻燭火,衛筱剛從翰林院辦事回來,心裏的不安像一塊被懸著不斷搖晃的大石頭。

    他突然想到陛下盛怒,會對三殿下有所懲罰,聽下人說他早膳並沒有用,如今隻有想辦法進宮去看看才行。

    拿了一些藥和點心趁著夜色悄悄出了府,夜晚的街道隻有打更人打更的聲音,一路不停歇的到了皇宮外,不知何處的夜梟在不停的啼叫。衛筱心中的不安逐漸變大,他急切的想要找到顧褚晏。

    侍衛不時在宮道上巡查著,衛筱一個閃身跳進熟悉的宮殿裏,腳步放輕的走到窗邊打開翻了進去,一進去就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殿內隱隱約約有人痛苦**的聲音,衛筱的心裏咯噔一下。

    走到內殿就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在床榻上蠕動著,寢殿裏暗的看不清路。衛筱警惕環顧四周才摸索著點上蠟燭,放到桌上,一轉頭就看到顧褚晏難耐的倒在床上,床榻邊上還有一灘黑血,行似龍紋,心下一驚拿帕子將形狀抹去。

    他轉頭上前,抬手摸了摸顧褚晏的額頭滾燙,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藥給他灌進口去,把顧褚晏衣衫解開,在膝蓋上抹了點藥,給他蓋了一床被子。

    “殿下,你究竟是什麼命格?這血的形狀竟似龍?”

    衛筱原本是不會做這些事情的,遇到顧褚晏後,什麼都變了,顧褚晏兒時在雪地裏玩的久了身體就容易生病,他時不時的幫忙抓個藥就學會了一點。不曾想長大了還要這樣照顧他。

    衛筱在殿外燒了一壺熱水來,將帶來的點心掰碎放在水裏,成了一碗點心糊糊,一點一點給顧褚晏喂下。

    在燒水時衛筱就注意到宮殿裏除了顧褚晏,再沒有其他人,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高燒的,他當時就應該把人攔下來的。

    照顧到了半夜,等他高燒退下,睡的熟了,將剩餘的點心放在顧褚晏能夠的到的地方,又倒了一點水給人喂下,按照原路出了宮,在父親還未醒來時,躡手躡腳的回到了房中。

    第三日晌午,衛晤咎和衛筱從朝堂裏回來,衛筱半道上去了翰林院,衛晤咎回府裏備了一些東西,和府中小廝囑咐幾句,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趕忙進宮麵見聖上。

    “微臣叩見陛下,臣去給昭妃娘娘送一些東西,請陛下恩準。”衛太傅跪在殿外朗聲開口。

    殿內傳來低沉的聲音:“準”

    “謝陛下”衛太傅起身拿著東西向昭妃的昭陽宮,一路上宮女太監們都瞧見了太傅大人,紛紛行禮問安,宮門前卻有侍衛守著。

    “本官來看望貴妃娘娘,你們進去和娘娘說一聲。”說完衛太傅站在宮門外等候。

    侍衛並沒有說什麼,轉身進去,衛太傅等了許久不見人出來,準備離開時,卻見一個小宮女出來。

    “奴婢見過太傅大人,娘娘說得了風寒怕傳了病氣給大人,就讓奴婢出來拿。”那宮女說。

    “是嗎?記得讓太醫好好給娘娘瞧瞧。”衛太傅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小宮女又開口:“跟娘娘說微臣給娘娘問安了。”

    “是,奴才進去了。”宮女說完拿著東西進殿裏了。

    衛太傅心裏有些擔憂,抬頭看了看天色宮門快要落鑰了,出了宮門,坐上馬車不停歇的回到了太傅府。

    天色更晚了,衛太傅走進府內,忽覺天色有異。抬頭望去,隻見一輪血月當空,將院牆映得猩紅如血。

    更怪異的是,那月亮周圍竟無半點星子,獨懸在皇宮的方向。

    “血月淩空,大凶之兆啊...”衛太傅低聲自語,卻見幾隻烏鴉突然在牆外的樹上驚飛而起,發出淒厲的鳴叫。

    衛太傅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不想追究,便回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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