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50 更新時間:25-10-12 08:02
“哇哦。”湯淺鼓掌:“精彩,太精彩了。”
唐皊鹿也覺得一言難盡:“且不說斬妖劍為什麼會傷及凡人性命,天界興師動眾,派遣天兵天將就為了懲戒一個不過千年道行的妖精?他們好閑啊。”
後排是個出來玩趕早場的女大學生,聽到她們的對話,頗有興趣,詢問道:“天界不管嗎?”
湯淺大口喝果汁,歎聲解說:“人妖相戀,本來就沒什麼好管的啊,除非是他們自己過不了那道坎鬧掰了。”
女大學生眼前一亮:“怎麼說?”
“打個比方。”湯淺轉過頭去跟她講:“人不過百年壽命,妖即便是不再修行,一旦有了人身,隻要不作死妥妥能活完上下五千年,很多妖接受不了喪偶之痛,要麼選擇放棄修為同凡人生老病死,要麼步入歧途,為凡人尋得長生之法。”
女大學生若有所思:“會怎麼樣呢?”
電影快演到結尾了,這兩人都沒心思看。
“人的生死屬於自然循環,天道之下,絕無特例。”湯淺津津有味道:“走歪門邪道,自古以來,無一善終。”
片尾曲響起,影廳亮起燈。
他們離場出去,湯淺還在跟女大學生聊。
“現在大家都處於一個微妙的平衡。”湯淺告訴她:“妖族按照正規途徑來人間,會接受思想教育,不是不能和人類相戀,而是後、果、自、負,不能怨天尤人、更不能意氣用事,要是吵個架就把戀人吃了,擱以前還真會招來天譴。”
女大學生聽得肅然起敬,甚至想拿個小本本記筆記的衝動。
湯淺朝她擠眉弄眼:“我胡謅的,你真信啊?”
女大學生笑魘如花:“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啊。”
“那要不掃碼加個好友?我們回聊。”湯淺主動掏出手機:“我朋友在等了。”
女大學生也注意到了一旁等候的三人,有些不好意思。
掃碼之後,湯淺邊輸入驗證信息邊道:“我叫湯淺。”
“夏林知。”
加完好友,湯淺和她揮手告別。
唐皊鹿這才走過來提醒:“她是人類,你和她說這些真的好嗎?”
湯淺望著夏林知的背影歎道:“不說的話,我良心難安。”
唐皊鹿不明覺厲。
九天從陟司手中接過一瓶礦泉水,平靜道:“那女孩兒身上有妖氣。”
“啊?”唐皊鹿驚訝自己竟然沒感應到。
湯淺已經點開了夏林知的朋友圈,往前幾天就有她和一個青年的親密合照。
“她應該是知道的。”湯淺說:“這種飛蛾撲火的愛情,恕我欣賞不來。”
轟轟烈烈,不留餘燼。
貪戀紅塵的代價,妖付出的往往要比人沉重得多。
“我們今天是出來玩的,你怎麼先抑鬱上了?”唐皊鹿挽住她的胳膊:“走,買衣服去。”
當九天兩手都掛滿購物袋,才意識自己被約的價值。
陟司和他去了趟地下停車場,放東西。
關上後備箱,陟司道:“回去吧。”
九天知道他不耐煩了:“她們還在店裏呢。”
陟司不想再讓九天受這委屈:“讓她們自己打車。”
“我不覺得累。”九天道:“逛街還應有意思的。”
僅僅在一個商場裏轉悠,就可以看盡人間百態。
午飯也是在商場裏解決的。
四人坐在漢堡店裏,陟司蘸好薯條,一根一根擺在九天麵前的盤子裏,碼得整整齊齊。
湯淺把頭往唐皊鹿肩窩裏埋,哀嚎道:“啊!我的狗眼。”
九天吸著可樂,對冰冰涼涼的碳酸飲料表現出了喜愛之色。
這頓是陟司買單,湯淺點餐時毫不手軟。
她拍了照,發到群裏饞死那幫同事,尤其是不肯陪她們逛街拎包的洛琴昌。
剛把圖放上去,就傳來一條消息,是夏林知發來的。
她問:人妖戀天界不管,那人神戀會管嗎?
湯淺打字飛快:如果是有神職的,隻要不耽誤工作就行。
夏林知回了一個非常可愛的表情包,上麵是偌大的兩個字:謝謝。
湯淺笑了下,正要說不客氣,忽然她結合前文意識到什麼,“噌”一下站起來。
唐皊鹿在吃聖代,差點被她撞得蹭到奶油:“你怎麼了?”
“我去趟洗手間。”湯淺麵色陰沉往外走去。
她找了個僻靜的地兒,直接給夏林知發了語音通話。
夏林知很快接起:“喂?”
湯淺嚴肅道:“小丫頭,你老實說,你那男朋友是不是要渡天劫成神了?”
“……”夏林知愣了好一會兒才說話:“你怎麼知道?”
“離他遠點!”湯淺厲聲警告:“知道何為情劫嗎?你們明明相戀他還要渡劫成神,他安的什麼心?!”
夏林知倒是心平氣和:“謝謝你,我知道,我願意。”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
湯淺被這九個字搞得心態炸裂。
愛情令人失智!
她氣衝衝回去,把這事講了。
“天劫將至,卻沒有和戀人分開。”唐皊鹿道:“他是想拿夏林知擋天劫嗎?”
“也有另一種可能。”九天用吸管攪拌玻璃杯裏的冰塊:“夏林知是天劫的一部分。”
每個人的天劫都不相同,也不是次次都是挨雷劈。
到成神那一步,必然不是簡簡單單的皮肉之痛。
得道飛升最終封神的妖族裏流傳著“靈魂都會升華”、“再來一次寧可神形俱滅”的感言。
“我最看不起這種耍小聰明的。”湯淺怒道:“利用凡人渡劫。”
“難保他們是真的兩情相悅啊。”唐皊鹿不願把事情往壞了想:“渡劫是考驗,不會傷及性命的。”
湯淺搖頭:“**上的考驗早在修成人形之前就結束了,再往後的劫難是苦其心誌,比如情劫,渡不過去多半生不如死。”
“成神的條件苛刻,如人間層層篩選精英人才,不也是萬裏挑一。”九天道:“這是他們的選擇,我等不便插手。”
湯淺仍是憤憤不平,拉著唐皊鹿去打保齡球。
九天不會,便坐在長椅上給她們看包。
唐皊鹿打完一輪,招手道:“謝哥,該你了。”
陟司走過去,唐皊鹿順其自然坐到了九天身旁。
九天忽然問道:“你與我說過,渡劫修成人身,是陟司幫的忙?”
唐皊鹿沒想到九天還記著,趕忙解釋:“不是作弊,我的天劫和別人的撞在一處了,那是天道懲戒,我被誤傷差點沒命,謝哥路過,順手幫我擋了一下。”
“原來如此。”九天點了點頭。
唐皊鹿目露新奇:“九天,你叫謝哥”陟司”誒?”
九天無奈:“我每次加上神君,他好像都不高興。”
唐皊鹿一臉“我懂”。
湯淺甩著手腕過來:“你們倆怎麼還聊上了,九天,你也去玩一把,正好讓謝哥教教你。”
九天便脫下外套走過去。
湯淺看著陟司無比正常毫無肢體接觸的教學,頓覺無聊,她靈機一動,慫恿唐皊鹿:“去開個台球桌。”
唐皊鹿知道湯淺技術一般,她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要自取其辱去和陟司對打。
直到陟司放下球杆去教九天。
球桌上的溫度驟然拔高。
唐皊鹿看著身影交疊的兩人,不自覺紅了臉。
“我們去買水,謝哥你好好教啊。”湯淺說著就把唐皊鹿一起拖走。
自動販賣機前,湯淺感慨:“這下謝哥不請我吃飯都說不過去。”
唐皊鹿忐忑不安:“九天會不會生氣啊?”
“生氣?出來前沒看到他在朝我們會心一笑麼。”湯淺選了兩瓶運動飲料,彎腰拿起:“他知道的,就是不戳穿我。”
唐皊鹿從她手裏接過一瓶:“九天也喜歡謝哥?”
“這個不好說。”湯淺實事求是道:“與其說喜歡,不如說是縱容吧。”
唐皊鹿深有體會,在長輩寵溺下,偶爾提出任性要求也不會被拒絕,而是得到一個愛的摸摸頭。
可九天隻是一個神使啊!
陟司不論是資曆還是職位,都要遠高於他才是。
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
……
晚上聚餐,包廂裏好幾個喝得快不成人形了。
九天的酒量意外很好。
洛琴昌故意誆他紅白一起兌,也沒見他晃一下。
“人間酒水怎麼可能喝得倒神使啊。”湯淺花枝亂顫道:“說不定天界瓊漿玉露是當茶喝的呢。”
九天辟謠:“也不是。”
席非毅滑到椅子下麵,取而代之上桌的是兩條威風凜凜的尾巴。
洛琴昌把他兩條尾巴尖打了個結,綁在椅背上,像個老媽子,絮絮叨叨:“小小年紀不學好偷酒喝。”
“還不是跟你學的。”湯淺一針見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是為了商業應酬!”洛琴昌義正言辭:“你是不知道人間那些個飯局,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大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談下來的。”
湯淺翻了個白眼。
九天若有所悟,起身給陟司倒了一杯酒。
陟司茫然。
“作為實習生,我該敬你,作為神使,我更該敬你。”九天舉杯,“請。”
陟司一飲而盡。
他像是醉了,眼神裏皆是陶然。
然後一杯又一杯,就這麼清空了半箱酒。
洛琴昌哈哈大笑:“還是謝哥厲害!”
旁人不敢吱聲,但凡還清醒著的都看得出陟司帶著情緒在喝。
九天按住他的手腕:“行了。”
突然就鬧起脾氣,又是哪一句話得罪他了?
陟司乖乖放下酒杯。
湯淺建議:“九天,你帶謝哥去透透氣吧,我看他喝昏頭了。”
九天便把陟司領出了包廂。
晚風清涼,陟司板著臉坐在噴泉邊,水花濺到衣衫也毫不知覺。
“是我說錯話了麼?”九天態度端正:“我向你道歉。”
結果這句話像是直接刺痛了陟司,他閉上眼,神情痛苦地把頭捂住了。
九天無言地站了會兒,長歎一聲,轉身要走。
陟司慌忙起身,拉住了他:“你沒錯!是我的問題、我沒有生氣,你別惱我。”
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卻又耐人尋味。
“陟司。”九天平靜道:“你想我如何待你,言明便是,我沒有你一眼堪破世間生靈的本事。”
陟司也不怕被人看到,單膝跪地虔誠卑微地俯下頭,抓著九天的手放在自己頭頂。
九天揉了揉他的頭發:“可我不想這樣。”
陟司黯然神傷,沮喪地站了起來,手卻還是緊緊握著。
九天緩緩道:“你的尊卑觀念將我隔離在千裏之外,更不用說好好相處了,比起這變相的疏遠,我更願笙磬同音,戚戚具爾,不生嫌隙。”
末了,九天一句話粉碎了陟司心中的枷鎖——
“把自己困在前塵,真的會快樂嗎?”
他沒有記憶,不代表無法感知。
陟司雙手環抱住他,哽咽回應:“過往皆有你,我甘願沉淪。”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九天終究是心軟了,他伸手去抹陟司的眼淚:“長牽昔日,何來今朝?”
陟司啞口無言。
九天回抱陟司:“不哭了。”
“嗯。”陟司就這麼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九天頓時覺得有點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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