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朱牆初入,玉碎宮傾

章節字數:2687  更新時間:25-10-17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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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歲末之月,蒼穹早早地陷入黑暗。自酉時過後,外界已是一片深濃的夜色,唯有簷下幾盞燈籠在紛飛的雪珠中散發出昏暗而朦朧的光澤。

    沈清漪放下手中揮毫的狼毫,指尖不自覺地微顫,對著唇邊呼出一口暖意。書桌上攤開著一厚冊《本草經集注》,旁側是她未竟的藥方,墨色未幹,飄散著淡淡的鬆香。

    “小姐,您該歇息了,來碗熱湯驅寒。”侍女阿禾輕手輕腳地攜著一盤紅漆木托盤步入屋內,將一隻精美的白瓷小碗置於案角,“夫人特命廚房燉製參雞湯,選用庫中上等老山參,意欲為小姐與老爺強身健體。”

    藥香與熱氣的交織彌漫開來。清漪抬眸,揉了揉幹澀的眼眶,望向窗外。雪珠已化作如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悄無聲息地鋪滿了庭院青石板及枝葉凋零的海棠樹。父親的書房燈火通明,窗上映著一位伏案工作的清瘦身影。今日太醫院事務繁重,父親歸家晚,晚餐亦未及享用,便又投身書房。

    “父親還在忙碌?”清漪輕聲詢問。

    “正是如此,”阿禾輕歎,“老爺一到家便閉門不出,言稱需核對新入庫的藥材,明日早朝便需入庫,不容耽擱。”

    沈家為醫學世家,父親沈敬堂身為太醫院院使,以嚴謹著稱。清漪自幼耳濡目染,對醫理及藥性有獨到見解,沈敬堂有時亦會與她探討難題。

    清漪拿起湯碗,湯溫適中。她小口啜飲,甘美的湯汁滑過喉嚨,驅散了寒意。屋內溫暖如春,炭火盆中銀霜般的炭火熊熊燃燒,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這是她十六載生活之所,每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如影隨形,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安心的、清新的藥香。

    喝完湯後,阿禾收去碗碟,退了出去。清漪重新執筆,預備完成方子的抄寫。然而,心中突然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筆尖在紙上停滯,留下一個痕跡。她微微皺眉,放下筆,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扇縫隙。

    冷風夾帶著雪花湧入,吹拂著她額前的碎發。街巷空無一人,積雪反射著微弱的光芒,遠處是帝都輪廓模糊的屋宇,皇城方向的巍峨身影,如亙古不變的存在。

    一切似乎與往日冬夜無二。正當她準備關窗時,遠處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整齊劃一,踏著積雪,由遠及近,迅速而至。這聲音打破了夜的寧靜,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冰冷金屬質感。

    清漪的心猛然一跳。

    腳步聲在沈府門外停歇,緊隨其後的是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砰砰砰,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何人?”門房老趙帶著睡意和驚慌的聲音響起。“開門!禁軍辦事!”門外傳來一聲粗獷的呼喝,不容置疑。

    禁軍?清漪的呼吸一滯。沈家雖是官身,但向來是清貴的太醫門第,與禁軍從無瓜葛,為何在此時……

    她來不及細想,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拉開,父親沈敬堂快步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半舊的藏青色直裰,臉上還帶著倦色,但眼神卻銳利如常,隻是在那銳利之下,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凝重。

    “漪兒,回房去。”沈敬堂看了她一眼,聲音低沉卻異常平穩。

    “父親……”

    “回去。”沈敬堂重複了一遍,語氣不容反駁。清漪咬了咬下唇,依言退回自己的房間,卻沒有關門,隻是站在門後的陰影裏,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

    前院傳來了大門被強行撞開的巨響,雜雜而沉重的腳步聲瞬間湧入,伴隨著家丁侍女們驚恐的低呼。火光透過窗紙映照進來,晃動著無數陌生而猙獰的人影。

    “沈院使,得罪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前廳響起,“貴府涉嫌以方劑謀害嬪妃,奉旨查抄,一應人等候審!沈敬堂,跟我們走一趟吧!”

    謀害嬪妃?!清漪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瞬間四肢冰涼。這怎麼可能?父親行醫數十載,謹慎入微,從未出過半分差錯,怎會……

    她聽到父親冷靜地回應:“這位大人,沈某行事,無愧於心。既是奉旨,沈某自當配合。隻是謀害嬪妃乃彌天大罪,證據何在?沈某願與指控之人當麵對質!”

    “對質?”那領頭的禁軍軍官似乎冷笑了一聲,“自有你說話的地方!來人,拿下!府中一幹人等,全部看管起來,不許走脫一個!搜!”軍官一聲令下,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散開,衝向內堂、書房、庫房……一時間,翻箱倒櫃之聲、瓷器落地碎裂之聲不絕於耳。

    一陣推搡和壓抑的哭泣聲傳來。清漪再也忍不住,猛地從門後衝了出來。

    隻見前院燈火通明,站滿了披甲執銳的禁軍士兵,火把的光芒跳躍在他們冰冷的鐵甲上,反射出森然的光。父親被兩名軍士一左一右挾持著,衣衫略顯淩亂,但脊背依舊挺得筆直。母親被兩個嬤嬤攙扶著,臉色煞白,嘴唇不住地顫抖,看到清漪出來,淒然喚了一聲:“漪兒!”

    “娘!”清漪奔過去,緊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

    “爹爹……”清漪看向父親,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沈敬堂的目光與她對上,那眼神複雜至極,有擔憂,有不舍,有沉痛,但更多的是一種急於傳遞什麼的焦灼。就在他被軍士推搡著即將轉身帶走的瞬間,他借著身體的遮掩,猛地將一件冰涼堅硬的事物塞進了清漪的手中,同時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她耳邊急速說道:“活下去…查…”

    後麵的話被軍士的嗬斥聲打斷,沈敬堂被粗暴地拉走了。

    母親發出一聲淒切的呼喊,身形搖晃,幾乎失去意識。清漪與嬤嬤們匆忙上前攙扶,她在慌亂中將一枚銀針迅速收入袖中,手指因用力而略顯蒼白。

    隨之而來的是一段漫長而混亂的時光。府中所有仆役與女眷被召集至前院,於風雪中顫抖,遭受持械士兵的嚴密看守。無人解釋,無人詢問,唯有持續的恐懼與嚴寒。

    雪勢未減,飄落在人們的發際、肩頭,掩蓋了庭院中淩亂的足跡,仿佛試圖將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徹底埋葬。清漪扶持著幾乎無法站立的母親,凝視著眼前一片狼藉的家園,以及那些熟悉麵容上流露出的驚恐與迷茫。

    時間凝固,直至天際漸顯魚肚白,雪勢稍減。

    眾人被迫跪倒在寒冷泥濘的雪地之中。

    那個領頭的軍官掃了一眼凍得瑟瑟發抖的眾人,冷冷地一揮手:“全部帶走!押往詔獄,等候審訊!”

    詔獄!那個傳聞中有進無出的地方。

    四周隨即爆發出絕望的哭泣與哀嚎。

    清漪未流淚。她隻感到身體冰寒,血液凝固。她緊抱母親,抬頭望向那個領頭的軍官。那人麵無表情,他環顧一周跪地的人群,目光在清漪臉上停留一瞬,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隨即移開。

    她被裹挾在人群中,攙扶著渾身無力的母親,跌跌撞撞地走出沈府大門。門外停放了幾輛陳舊的青篷馬車。

    在被推上馬車的前一刻,清漪回首最後望了一眼。

    朱紅色的府門上,已貼上帶有官印的白色封條。門楣上那塊皇帝親筆題寫的“妙手回春”匾額,在晨曦的灰白之光下,顯得格外諷刺。

    凜冽的北風裹挾著雪花,猛烈地拍打著她的麵頰,寒意侵肌。她緊抿著嘴唇,忍受著口中鐵鏽般的苦澀。

    在袖中緊握著那枚硌痛她掌心的銀針,以及父親的叮囑,是她此刻所擁有的一切依靠。

    隨著身後馬車厚重木門的轟然閉合,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屏蔽。車廂內一片漆黑,擁擠不堪,充斥著壓抑的抽泣和恐懼的喘息聲。

    馬蹄踏過覆蓋著雪的街道,發出刺耳的吱嘎聲,車輛緩緩朝著皇城的方向行進。

    沉重的馬車在城內一條僻靜的石板路上顛簸前行,最終停在一座外觀毫不起眼、唯獨大門以生鐵鑄就的森嚴建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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