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07 更新時間:25-11-01 22:31
拜師典儀熱鬧至極,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沉浸在這歡樂之中,比如淩靈與陸淵蕪,二人仿佛是曲譜中極不和諧的音符。陸淵蕪一向不願與人交談,但是看到一旁的淩靈也如他般在觀察沈凜,便還是開了口:“淩宮主也在關注沈凜?”
“沒想到淵蕪君竟然也有閑情雅致去管別人閑事。”淩靈直言不諱,在他印象裏陸淵蕪一向討厭這種場合,畢竟柳敘白也不是第一次收徒,而陸淵蕪也不是首次趕上這種儀式,放在以前,他必會偷閑躲懶或是甩手走人,而這次卻硬生生待在北寒殿觀完了整場典儀。
“淩宮主還是這麼快人快語,沈凜之事你定已經了然於心,九闕城此節骨眼上,公然將他收入麾下,莫不是白尊主另有打算?”
陸淵蕪對白玉京處理沈凜的方式極為不解,若是放在龍族境內,沈凜絕對不會活過第二天,這種隱患定是盡早除去的好。他原以為白玉京的處理方式應該是軟禁後細細盤問,沒想到他竟然授意柳敘白將沈凜收入門下,這算哪門子的“看管”。
淩靈冷哼一聲,顯然是在介意陸淵蕪對白玉京質疑,“淵蕪君身兼龍族護法之責,身在其職便更應該明白。沈凜身上秘密甚多,他既是隱藏在背後的陰謀者的利刃,亦是我等逆風翻盤的籌碼。而關鍵便在於,誰能奪取先機,淵蕪君難道不覺得,贏得沈凜的信任,是首要之事嗎?”
淩靈的話雖然有些刺耳,但話中之意陸淵蕪卻聽的明白,不等陸淵蕪再問,柳敘白便帶著沈凜過來向淩靈行禮,陸淵蕪和沈凜不對付,便再一次的拂袖而去。
柳敘白並不在意陸淵蕪的失禮,畢竟這是他的一貫作風,他撫著沈凜的後背,將他向前推了推,對淩靈說道:“我這徒弟以後還望師妹多多照拂。”
淩靈對柳敘白這個師兄還是十分尊敬,她立刻還禮道:“師兄言重了。若有需要靈兒的地方,靈兒自是義不容辭。”
她微微欠身,貼近沈凜的耳畔,輕聲細語道:“沈師侄,望你不要辜負柳師兄的一番苦心。”
雖話語平淡,但卻充滿了威脅,沈凜知道這是淩靈在警告他,但是他並不討厭這種脅迫,嘴角堆笑眼角微揚:“師姑安心,沈凜必不負師尊。”
淩靈將話說盡,氣勢也逐漸放弱,開始與沈凜說起門內的事宜,恩威並施一向是淩靈慣用的手段,柳敘白心中倍感欣慰。
如今白玉京對外稱歸隱閉關,此後門內還得靠宛鬱藍城和淩靈一同主理內務,沈凜初入九闕,未來不免要替自己在門內辦事,宛鬱藍城一向不拘小節自不會給沈凜臉色,而淩靈卻不一定如此,所以還是需要他為沈凜運作一番。
待諸事結束,柳敘白走出殿堂,深深呼吸著天外天難得會有的溫暖氣息。
“琅環君。”沈凜跟在他身後跑了出來,柳敘白假意皺眉,拿著剛才從宛鬱藍城手裏搶到的扇子在他頭上輕點了一下,“叫師尊。”
“師尊。”沈凜顯然還是更願意喊他琅環君,但此刻還身處天外天,在場人數眾多,必不能失了禮數,“弟子有事想與師尊說。”
見他特意跑出來,柳敘白便知道,定是些不方便他人聽到的對話,於是他拉著沈凜,走到了殿外的角落處,憑欄而坐,靜聽沈凜紛說。
“我好像,記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沈凜將夢中所見事無巨細的彙報給了柳敘白。而柳敘白因為昨夜就在現場觀摩必也清楚沈凜沒有隱瞞,但他並不能將自己曾經進入過神識空間的事情告知於沈凜,沈凜本就脆弱敏感,柳敘白擔心他多想。
“於你所言,夢境中有幾處疑點待商榷,先而要迫害你的人容貌尚未可知,後而被燒毀的竹林茅舍現在何處,再而那個妄圖將你掐死的人,似乎與你的關係匪淺,顯然是你的出現對她的生活或情感帶來了極大的變數。”
柳敘白冷靜的分析,他邊說也邊在思考,這天地之大,要想尋一處竹林可謂是大海撈針,此項不能作為首選調查的方向,那虐待之人又未知其貌,也隻得暫時排除,唯有那個衣著淩亂的女子,可能是目前唯一可以切入的方向。但要不要查下去,這完全要尊重沈凜的意思,畢竟會有些記憶也許是沈凜一直想要遺忘的過去。
沈凜思索片刻,對柳敘白說道:“師尊可否有方法讓弟子再入一次夢?”
此言正合柳敘白之意,若不是昨日被意外彈出空間,他定要在裏麵多巡查一陣,此時沈凜既然主動請纓,那不如順水推舟。
“方法固然是有,隻是若記起那些不愉快的東西,可能會令你心神不寧,你真的想好了嗎?”
沒有人比柳敘白更加清楚回憶的可怕,直到現在,柳敘白都不敢刻意回想曾經,因為在那片記憶之中,隻有心痛與哀傷。
若是一旦陷進去,就很難自拔,連他自己也是活活扒了一層才從其中脫離出來,所以他必須把這警告放在前麵,好讓沈凜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柳敘白再三向沈凜確認,沈凜堅定的點點頭,因為沈凜心中也有自己的盤算,他想嚐試解開藏在身體裏的禁製,因為幻境餘響對他的震撼太大,他越發不想隻當一個碌碌無為任人宰割的人。
典儀結束後,沈凜隨柳敘白回到了清規峰的偏室,二人沒有從山門光明正大的進來,而是繞了後舍,因為柳敘白知道羽浮等人最愛湊熱鬧的,回來指不定要戲弄沈凜到何時,今日沈凜既然提出再探夢境的想法,必要抓緊時間馬上實施。
柳敘白讓沈凜與自己麵對麵落座,沈凜詫異道:“入夢不需要躺著嗎?”
柳敘白懇首,然後對沈凜說道:“這便算為師教你的第一課,入夢一詞尚不精準,普通的記憶與夢境不會錄入神識空間,而隻有在成為修行者後,記憶才會被神識空間讀取,修行者所有的境遇都會存放在空間內,除非永久忘卻,不然在神識空間內便會留有有記憶餘響,神識空間是人最真實的一麵,所以切勿讓人隨意進入你的空間。”
沈凜似懂非懂,柳敘白也不過多解釋,畢竟一會進入空間內,自然而然也就明白了。這一次他需要沈凜以自己的意識進入,於是將周身的靈氣輸送到沈凜掌心,靈氣隨著他的血脈直直彙集於腦內,沈凜頭一沉,意識像是被吸入了黑洞,不斷下墜,眼前盡是繚亂的穿梭的光線。
不知過了這樣下墜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雙手接住,身上熟悉的千秋歲的香氣令他立刻清醒了過來,柳敘白將他輕輕放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沈凜有所反應,證明這次的夢境之旅很是順利。
沈凜望著自己的神識空間倍感好奇,這裏既沒有白玉京所說的禁製也沒有任何其他事物,空曠的前方幾團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沈凜抬頭望著柳敘白,希望他可以對此說明,柳敘白會意立刻講解了起來。“這便方才說的記憶餘響,他會將你自己認為最為重要的片段,留存在此,無論好壞。”
柳敘白雖然在為沈凜解惑,但他的思緒卻全被餘響幻境的火團吸引,昨夜來的時候隻有一簇,今日竟冒出這麼多,看來今日對於沈凜而言是值得銘記一生的時刻。“你體內還殘留著為師剛剛渡給你的靈氣,試著以心念之力,查看餘響的內容,由你來決定,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沈凜閉目,周身立刻顯現藍色的微光,他用手快速撥攬著懸浮在空間內的火光,指尖突然停滯在一團紅色的火焰上,他頭微微輕側,眉頭緊蹙,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瞬間柳敘白便被吸入了深層的餘響幻境。
這段記憶柳敘白是讀過的,竹林中微風四起,沈凜正站在竹林幽徑的中間,他仰望著深處的茅舍,直到柳敘白到來。柳敘白走到他身旁,輕聲道:“走吧。”這次有沈凜本尊的意識存在,柳敘白的行動完全不受限製。
沈凜輕輕推開茅舍的大門,吱呀的響聲說明此處鮮有人往,屋內雖是簡陋,但卻收拾極為幹淨,沈凜小心**著屋內的每一處事物,這裏似乎是他生活過的地方,柳敘白翻閱著桌子上僅有的幾本書籍,內容皆是一些閑雜趣事的遊記,當他將書籍放回桌麵時,一張夾在書本中的紙葉掉了出來。
柳敘白定睛細看,是一張孩童的畫作,原本的丹青似乎被人踩踏並破壞過,有人小心翼翼又將他拚湊了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邊還在遊思的沈凜,這應該是他的藏起來的吧,柳敘白將那張畫作重新塞入了書頁之中,放回原處。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二人循聲望去,是那個年幼的沈凜,他慌忙的跑進茅舍,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小沈凜左右張望了一陣,立刻直奔桌案,將桌麵的書拎起來瘋狂的甩動,原本被柳敘白放好畫頁又重新被抖了出來。
當小沈凜想要去撿起他的片刻,一道火光乍現,迅速燃盡了那張紙頁,伴隨著紙頁的燃盡,茅舍開始升騰起黑煙,茅草易燃,火勢瞬間布滿了整個屋子,柳敘白見沈凜還在望著幼年的自己出神,便一把扯過他的胳膊向外衝去。
被柳敘白這麼一拉扯,沈凜才從失神的狀態中醒了過來,柳敘白關切的問道:“你可還好?”
“我沒事。”沈凜的話幾乎是與柳敘白的問話同時發出的,柳敘白一時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撫他,於是換了個話題問道:“那張畫,是你畫的?”
“是,為數不多的樂趣。”沈凜幾乎咬著牙將這句話從口中擠出。“原本是想將它贈與一位友人,可惜……”他的記憶正在複蘇,所以心裏也開始出現了其他的情緒。
隨著沈凜的思緒變化,周邊的場景也發生了轉變,柳敘白看到了之前未曾看到的景象,一人全身被黑色的長袍包裹,手中握著一根長滿荊棘的藤條,小沈凜癱坐在地上,肩膀之上的傷口觸目驚心,而身前則是散落一地的畫紙。
那人一步一步踐踏在那些未完成的畫稿之上,隨著他的行徑,地上的畫紙迅速燃燒,小沈凜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為什麼他們可以,我卻不能?”
聲音像是在質問,還沒等他說完,那荊棘藤條便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原本白皙的臉頰上立刻湧出鮮血。
“因為你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在柳敘白耳邊響起,這一次他總算知道缺失的語句是為何物,看來沈凜曾經應該是有一個極為不錯的友人陪在他身邊。
“你若再不老實,就滾到地牢去。”
但這個人,柳敘白看了一眼黑袍人,他應該是極反對沈凜與外界接觸,甚至不希望任何知道他的存在。換句話說,就是沈凜一直被困在這裏,與世隔絕,黑袍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沈凜斷絕逃出去的幻想,包括愛好、社交,統統都會被禁止,而那個朋友,不知是否還尚在人世。
他轉頭看向沈凜,沈凜此刻情緒激動,眼中的怒火在頃刻間被點燃,他伸手想要攻擊麵前的黑衣人,但由於他不穩定的情緒,此間幻境瞬間崩塌,繼而便又將二人傳送至第二個場景——地牢。
沈凜沒有因突然轉換的場景而感到不適,相反他極其自然的向著蜿蜒的通道走去,柳敘白一路跟在他身後,牆壁兩側幽暗的燭光隨風飄搖,無法看清沈凜此刻臉上的表情,行至盡頭,一間晦暗無光的房間內,鎖鏈密布,如同蛛網一般交織。
而在鎖鏈的盡頭,是奄奄一息的小沈凜,柳敘白睜大了眼睛,眉宇不由的皺了起來,小沈凜被多重鐵鏈束縛在中心,清晰可見的鞭笞之傷,幾乎已將整個後背覆蓋,單薄的衣衫與血肉黏連在一起。
這一次,依舊還是那個黑袍人,隻不過手中的藤條換成了以玄鐵製成的鐵鞭,而在黑袍人身旁,還站著一個以扇遮麵的女子,看著她猩紅的指甲,柳敘白迅速聯想到,這個人應該是想要扼殺沈凜的那個女人。
女子幽幽的問道:“再問一次,是不是你動了我的玲瓏匣。”小沈凜此刻已經虛弱無力,身體完全靠著鎖鏈的牽引站立,他依舊倔強的搖頭,緩慢且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我沒有。”
隨之而來的便是鐵鞭抽打在那具弱小身軀之上血肉迸裂的聲響,小沈凜已經被打的抽搐不止,口中重複著“我沒有”三個字,女子見他依舊不肯服軟,便對黑衣人說道:“既然不說實話,那就丟進弱水牢,遲早會招。”
聽到弱水牢幾個字的時候,沈凜忍無可忍,仿佛是對他而言這是絕不可提起的詞句,他將手中的僅剩靈力彙聚一起,向女子和黑袍人攻去,靈力爆發後兩人瞬間化為煙塵消失不見,柳敘白見此心道不好,沈凜在自己的神識空間大動幹戈,隻會讓他心神受損,如果記憶餘響受到破壞,那他與沈凜便會永久陷入混沌。
柳敘白飛身一躍,趕上已經跑出數步的沈凜,從後麵環抱住暴走的他,左手單手用力將他控製在懷中,右手雙指蓄力將一道清心咒打入他的後頸,順而用施完咒手遮蔽住他的雙目,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別看,快停下來。”
視線被遮擋,再加上清心咒的作用,懷中暴亂的沈凜逐漸安靜的了下來,他張著嘴,似要呐喊些什麼,但是喉頭哽咽,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紊亂喘息聲歸於平靜之時,柳敘白感覺遮蓋沈凜眼睛處的指縫點點濕潤,他知道沈凜定是哭了。
如此境遇,心中難過也是人之常情,柳敘白隻能抱緊他,給他在這孤立無援的處境中唯一的依靠,待沈凜冷靜下來,他將手撤走,對沈凜說道:“今日不必再看了,我們回去吧。”他擔心沈凜再看下去陷入癲狂,所以叫停了接下來的餘響之行。
沈凜還呆滯的站在原地,一時間腦袋放空,輕喚了一聲:“琅環君。”眼前一黑,便癱倒在柳敘白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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