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2 更新時間：25-11-25 17:49
夏立朔一路默不作聲跟著何綏魚拾級而上，直至宿舍樓三樓的廊道，看著那人推開門扉，身影隱入宿舍的光亮，懸著的那點心思才悄然落地。他收回目光，朝著自己宿舍所在的樓層緩步走去。
回到五樓，他並未直接回宿舍，而是拐進了走廊盡頭的大陽台。此刻陽台上正聚著幾個偷偷摸摸的男生，聽到腳步聲，他們慌忙將手裏的東西往口袋裏塞，作鳥獸散。待看清來人是夏立朔，又都鬆了口氣，嬉皮笑臉地重新聚攏，掏出藏起的香煙和打火機。
夏立朔的目光在他們手中的煙盒上停留片刻，隨即走了過去：“有煙沒？借一根抽抽，回頭給你們補上。”
那幾個男生明顯一愣，隨即，其中一個笑著抽出一支遞給他：“喲，真沒看出來，年級第一的好學生也好這口？”
夏立朔將煙叼在唇間，語氣平淡：“年級第一不代表就是好學生，我上學的時候……”
他頓了頓，搖頭輕笑了一下，將話咽了回去，轉而道：“借個火。”
對方拿出打火機哢噠一聲點燃焰苗，手掌攏成半弧擋在風前，夏立朔微微低頭，湊近那簇火光，煙絲遇火發出一點噼啪聲，接著一縷淡白的煙圈隨即騰起，順著風勢融入夜色裏。
“謝了。”夏立朔低聲道，隨即夾著煙走向陽台另一端的無人角落。他眺望了一眼遠處的燈火，從褲兜裏摸出一部手機和一張全新的電話卡。
他快速將卡插入手機，快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給一個沒有存儲姓名的號碼。
“朔哥，還抽不？我們得回去了。”剛才遞煙的男生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夏立朔亮著的手機屏幕：“喲，帶手機了？給女朋友發信息呢？”
夏立朔聞言，動作流暢地將屏幕按熄：“不是。”
“還裝？我剛剛可看見了，”男生話裏帶著好奇：“何綏魚……簡雀……還有什麼什麼接近成功……這倆是你情敵？哪個班的啊？”
夏立朔拍開他搭在肩上的手，將手機塞回口袋，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將剩下的半截直接按進男生兩指之間：“你猜。”
說完，他轉身便走。沒過多久身後傳來男生帶著笑意的嘟囔：“總不至於是特殊班那群少爺吧？朔哥這膽子不小啊……”
宿舍裏隻亮著一盞暖黃的夜燈，夏立朔推門而入，帶進一絲淡淡的煙味。他沒有打擾正伏案看書的室友，背過身，利落地脫去校服，徑直走進衛生間。
門關上的同時，他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流刹那傾瀉而下。夏立朔閉上眼，仰起臉，任由水流衝刷，試圖洗去腦海中那個倔強又踉蹌的身影。
然而，越是抗拒，畫麵卻越是清晰。何綏魚蒼白著臉強撐站立的模樣，被他背在背上時難得的安靜，甚至那嫌棄的一瞪，以及總是率先闖入視野的長生辮……
“騙子。”
何綏魚最後扔下的這兩個字，此刻伴隨著嘩嘩的水聲，在腦海中兀地回響起來。
是啊，騙子。夏立朔在心裏無聲地附和。
我們都是。
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夏立朔發現自己竟然會去在意這兩個字。他抬手抹去臉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氣。
打住。
他關掉了水龍頭，感受著水珠從發梢順著下頜向下滴落，緩緩睜開了眼。接著扯過毛巾，用力擦著頭發，像是要將所有混亂的思緒也一並擦去。
何綏魚。他在心裏最後默念了一次這個名字，然後將毛巾甩在肩上，打開了門。
來日方長。
自那天孫行者口無遮攔地提議他去和夏立朔“試試”之後，何綏魚的心緒就像一團被貓抓亂的絲線，千頭萬緒纏成了死結。即便按時服用了情緒穩定劑，讓表麵平靜了不少，可那股子無名火依舊在胸腔裏悶燒，沉沉浮浮，揮之不去。
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才會讓孫行者覺得他是薄情郎，不過，這個問題在當時並不重要，因為在孫行者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已經用一腳作為回應，直接將人撂到了地上。
然而，真正讓他糾結至今的，卻是後來王浩送來的一件東西，那件他向夏立朔借來的，已經破了洞的校服。
當那件校服攤在眼前時，何綏魚心裏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往後他接連好幾天都有意無意地避著夏立朔，直到入學考結束後再一個周一的清晨，王浩風風火火地衝進了教室。
彼時何綏魚正趴在課桌上打瞌睡，被這拆家似的巨響驚醒，滿臉不耐地抬起頭，抄起手邊的語文書就朝王浩砸了過去：“再鬼叫一聲，老子就把你腦袋塞進糞坑裏！”
王浩下意識往旁邊一閃，書角擦著他的腦袋飛了過去，雖沒砸中麵門，耳朵卻被刮得疼了好一陣。他揉著耳朵，齜牙咧嘴地調侃：“小魚哥，手勁兒見長啊！看來是恢複的不錯？”
“廢話！說得好像你沒這麼快恢複過一樣！”何綏魚沒好氣地白了王浩一眼，順手抄起桌上另一本攤開的課本，又朝他扔了過去。
這次王浩穩穩接住，感歎道：“續生用在我們身上的效果可沒你這麼立竿見影。我要從三樓背朝下摔下來，少說也得躺一個月，哪能像你現在這樣活蹦亂跳……小魚哥，從某種角度說，你這算不算是天賦異稟？”
何綏魚懶得搭理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續生”是組織研製的一種極其特殊的藥劑。何綏魚雖不懂其中原理，但是切身體會到了它的效果。抵抗力增強，傷口愈合速度是常人的兩三倍，不畏寒暑，不易疲憊，小病自愈，甚至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
然而，這強大效果的背後卻是劇毒。何綏魚忽然冒出一個危險的念頭……如果下個月故意不吃解藥，會怎樣？這想法甫一冒頭，就被理智死死摁了回去。他想起諸葛均之前好像說過，這毒發作時能讓人渾身都疼，而且一次烈於一次，要是超過三十天不用解藥，那麼劇痛將導致神經壞死，回天乏術。
何綏魚用力甩了甩頭，像是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腦子裏甩出去。他皺著眉看向王浩，語氣愈發不耐煩：“有屁快放！到底是什麼事讓你激動得跟隻上躥下跳的猴子似的？”
一提這個，王浩立刻恢複了剛才的興奮勁兒，快步湊過來，擠開何綏魚的同桌，一**坐在他旁邊：“咱們班這次入學考，居然沒墊底！而且，小魚哥你破紀錄了！好幾門單科成績首次突破兩位數！”
何綏魚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哪幾門？考了多少？”
“嘿嘿，小魚哥你猜猜看？”王浩故意賣了個關子，但一瞧見何綏魚臉色瞬間由晴轉陰，立馬見好就收，竹筒倒豆子般說道：“你這次語文五十多！數學三十多！文綜更是考了九十多分！”
“那英語呢？”
王浩表情古怪地打量了他一下，揶揄道：“小魚哥，就你那英語水平，詞彙量大概就卡在Hello和Goodbye之間，造句還得靠漢語拚音硬湊，主打一個中西合璧，自成一派。能不考零分，已經是閱卷老師手下留情了。”
這話聽得何綏魚渾身不自在，一股氣上來了，抬腳就朝王浩**踹去。其實何綏魚根本沒用多少力，落在王浩身上也是不痛不癢，可王浩這家夥是個十足的戲精，當即“哎呦”一聲，身子**地朝地上倒去。趴下後還不忘翹起蘭花指，學著林黛玉的腔調，幽怨地指向何綏魚：“早知哥哥這般厭我，我今日便不來了……”
恰在此時，諸葛均一腳踏進教室，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僵在門口，目光遊移，略顯尷尬地虛握拳頭抵在唇邊咳了一聲，這才移開視線，快步走上講台。
王浩見狀，立馬收起那副做作姿態，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起來，飛快溜回自己的座位。不過短短幾息，整個教室便鴉雀無聲。盡管何綏魚等人依然坐得東倒西歪，但總算勉強有了個班級的樣子。
“這次考試，咱們特殊一班進步很大，尤其是小魚。”諸葛均語調調笑，可目光轉向何綏魚時，笑容卻像冬日溫過的一壺青梅酒：“我剛看到分數時，還以為是批改錯了呢。”
何綏魚別扭地扭過頭，嘁了一聲，耳根卻不受控製地漫上一層薄紅。
“不過……”諸葛均話鋒一轉：“你們幾斤幾兩，阿爸我心裏有數。就算是開卷考，憑你們自己也考不出這成績。說吧，是哪位高人暗中相助了？”
“還能有誰！肯定是小魚哥那位學霸小男友唄！”孫行者搶在王浩前頭插話，語帶戲謔。
何綏魚冷颼颼地瞥了他一眼：“閉嘴，少犯賤。”
諸葛均失笑搖頭：“好了，不管怎樣，人家幫了大忙，你們得好好謝謝他。這樣吧，為慶祝咱們班史無前例地擺脫墊底，今晚阿爸做東，帶你們出校燒烤露營。小魚，記得叫上夏立朔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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