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60 更新時間:25-11-26 11:23
“靠!帶他幹嘛!”何綏魚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手已經“啪”地一聲重重拍在桌麵上,整個人彈起來,聲調不自覺地拔高。
諸葛均沒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何綏魚被這目光一看,頓時意識到自己這反應有些不妥,還有點兒欲蓋彌彰的味道。一陣羞惱湧上心頭,剛才那股氣勢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萎靡下去。
他泄氣地癱坐回椅子上,自暴自棄般嘟囔:“行行行……我下午放學去找他,總行了吧?”
坐在過道另一邊的孫行者立刻歪過身子,湊過來賤兮兮地笑道:“還說不喜歡人家?阿爸剛才可沒指名道姓讓你親自去接哦。”
何綏魚挑眉反問:“那你和王浩去?”
“得了吧!”孫行者擺擺手:“我跟他麵都沒見過。再說了,王浩早就把那小學霸當成你的人了,你覺得他敢背著你,單獨跟我去接嫂子?”
何綏魚本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仔細想想,夏立朔現在好像確實算他的人。他沉默片刻,煩躁地摘下頭上的鴨舌帽,反手扣在了孫行者臉上:“……那你說個屁。”
何綏魚從沒有覺得時間可以流逝得如此之快。窗外的光影從晨暉斜灑到暮色漫入,仿佛被誰悄悄對折了似的,倏忽而過。往日裏倍感漫長的課堂,今日卻像被按下了快進鍵,轉瞬即逝。
下課鈴聲響起後,他故意放慢動作,拖拖拉拉收拾起書包。直到教室裏的人影一個個稀疏,走廊上的喧鬧聲漸漸飄遠,最終隻剩下孫行者和王浩兩人,一左一右斜倚在門框上,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盯著他磨蹭。何綏魚終於泄憤似的踢了一腳凳子,不情不願地走出了教室。
“夏立朔在哪個班?”何綏魚狀似隨意地問道。
王浩活像是聽見什麼了天方夜譚似的,瞪大眼睛看他:“小魚哥,你這個男朋友當的太不稱職了吧?連別人在哪個班都不知道!”
何綏魚感覺額角的青筋都跳了跳,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他強壓著心頭那股想揍人的火氣,咬著牙道:“那咋了?靠!不就是高二嗎!我一間一間教室找過去,還能找不到夏立朔的人影?”
說完,他不再理會身後兩人,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朝著隔壁的教學主樓走去。
這是何綏魚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踏足普通班的教學區域。他環顧四周,隨意挑了個順眼的樓梯便走了上去,心想高二嘛,自然是在二樓。
或許是在特殊班橫行慣了,即便到了這不歸諸葛均管的地盤,他的神情姿態依舊帶著在特殊班時的肆無忌憚。
他沿著走廊走去,路過一間教室便踹開一間的門,見到裏麵有人就揚著下巴問“夏立朔在哪兒”,沒人便轉身走向下一間,動作順得仿佛回自己家一般。
在無數道錯愕目光的注視下,他竟真將二樓的教室門挨著踹了個遍。當他踹開最後一間教室的門時,邁出的腳步卻倏忽頓住,隻見講台上,一位“老熟人”正對他怒目而視。
“膽子大了!居然敢踹門!還有沒有點愛護公物的意識!校規校紀都學到哪裏去了!你哪個班的!”
何綏魚渾不在意,懶懶散散地抬臂往門框上一靠,調子拖得九拐十八彎:“哎喲,這不是孟主任嘛?怎麼,幾天不見,不認識我了?”
聞言,孟主任凝神朝門口望去,待看清是何綏魚,已到嘴邊的斥責在喉嚨裏硬生生拐了個彎,轉而化作一聲冷哼:“哼,我當是誰!特殊班的人跑我們這兒來撒什麼野?別以為這次入學考有點進步就能高枕無憂!真不知校長怎麼想的,堂堂重點高中,竟由著你們這群扶不上牆的爛泥為所欲為!”
何綏魚全然左耳進右耳出,直截了當問道:“孟主任,夏立朔在哪兒?”
“夏立朔?高二那個年級第一?”孟主任眉頭一皺:“你找高二九班的夏立朔,跑到高一來幹什麼?”
何綏魚一聽,當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找錯樓層了。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直接反問:“高二在幾樓?”
孟主任也沒好氣:“三樓!”
“行。”何綏魚得到答案,轉身就走,連個眼神都懶得再給,隻當孟主任是空氣。
“這……這還有個學生樣子嗎!猖狂!太猖狂了!”孟主任的怒吼自身後傳來,嗓門洪亮,便是何綏魚已經走到樓梯拐角也聽得一清二楚。而他卻隻是不屑地“嗬嗬”笑了兩聲,腳步未停,徑直上了樓。
找到高二九班的教室後,何綏魚一反常態地沒有踹門。他在門口反複踱步,腳步抬起又放下,來來回回好幾次之後,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在門前站定。
第一分鍾,過路的學生目光在他身上好奇地流轉。
第二分鍾,開始有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不遠處,竊竊私語中,“表白”,“特殊班的少爺”之類的字眼斷斷續續飄進他的耳朵。
第三分鍾,教室裏負責值日的學生終於按捺不住,“嘩啦”一聲猛地推開窗戶,衝著何綏魚喊道:“同學!你在這兒晃悠半天了!這破門有什麼好看的?”
何綏魚猛地側頭,鋒銳的眼神直射過去,盯了對方幾秒後,才稍稍緩和了神色,有些不自在地低聲道:“我……找夏立朔。”
那值日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嘟囔著“早說啊”,隨即轉身朝教室裏喊道:“夏立朔!有人找!”
夏立朔剛係好垃圾袋,聞聲走到門口,拉開門便與何綏魚四目相對。何綏魚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夏立朔卻從善如流地向前逼近一步,溫聲問道:“怎麼了小魚哥?找我有事?”
何綏魚張了張嘴,隨即抱起手臂,故作隨意地答道:“……謝了。晚上我們班去校外聚餐,你來不來?”
夏立朔掰著手指頭算過,已經六天沒見何綏魚的人了,更遑論主動找他。他正琢磨著得尋個機會去哄哄,畢竟以何綏魚那寫在臉上的性子,這般躲著他,八成是在鬧別扭。此刻見對方竟主動發出邀請,哪裏還顧得上細究他神情裏的勉強,當即應下:“好啊,小魚哥。”
何綏魚原本篤定夏立朔會拒絕,連推脫的說辭都準備好了,此刻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愛去不去……”話一出口,空氣安靜了幾秒,他才忽地反應過來對方答應了,有些愕然:“你說什麼?”
夏立朔臉上卻笑得春風和煦:“我說,我去。小魚哥親自來請,我哪敢不給麵子?”
何綏魚後槽牙咬得咯咯響,一字一頓擠出三個字:“你,很,好。”
諸葛均預訂的燒烤露營點,就在學校附近一個環境清幽的濕地公園裏。何綏魚帶著夏立朔趕到時,那邊已經聚了不少人,喧鬧聲陣陣。他懶得湊熱鬧,腳步一拐,走進了旁邊的一家小賣部。
他從兜裏掏出五塊錢現金,遞給櫃台後的老板:“拿瓶可樂,要無糖的。”
老板接過錢,目光在何綏魚臉上和校服上掃了掃,一邊轉身從冰櫃裏取飲料,一邊搭話:“小同學是三中的吧?你們學校不是寄宿製嗎?這麼晚了還能出來玩?”
何綏魚接過可樂,擰開瓶蓋灌了一口:“嗯,入學考考得還行,老師請客出來。”
老板笑**地點頭:“那你們班成績肯定不錯!我孫子也在三中,他說他們班上有個年級第一,好像叫……夏立朔?”
“噗——咳咳!”何綏魚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強忍著咳嗽把飲料咽了下去,下意識扭頭看向正坐在門口長椅上等他的夏立朔。他轉回頭,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對老板說:“對,我們班特好,好到連夏立朔都比不上。”
說完,他拎著可樂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老板樂嗬嗬的感歎:“現在的小孩,可真了不得啊!”
夏立朔正低著頭,盯著自己磨損的鞋尖出神,視野裏猝不及防闖入一雙熟悉的舊運動鞋。他抬起頭,恰好撞進何綏魚的瞳孔,在那片深色裏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叫你好幾聲了,聾了?”何綏魚語氣不善。
夏立朔卻答非所問,目光掃過不遠處喧鬧的人群:“之前那個受傷的……莫春風?是叫這個名字吧?怎麼沒看到他?”
“莫春風啊……”何綏魚聞言,倒不急著走了,手插進兜裏,順勢在夏立朔身旁坐下:“還沒緩過來吧。告別儀式之後,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一樣。”
夏立朔側過臉,看著何綏魚被夕陽模糊的輪廓:“那你……”
何綏魚“噗嗤”一笑,打斷他:“你該不會以為我也在傷心吧?我沒那閑工夫。脆弱是留給弱者的。”他停頓半刻,再開口時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況且……”
況且,他們這類人,大多時候的悲傷不過是鱷魚的眼淚。這句話在何綏魚舌尖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死亡對他們而言,從來不是遙遠的悲劇,而是如影隨形的日常。他們製造死亡,也隨時準備迎接死亡。陸小九的死,隻是將他們終日麵對的風險變成了現實。
他們在組織眼中,本質上是工具。一件工具損毀了,自然會有新的補上。在這種環境下浸染久了,他們也不自覺地學會了用看待“工具”的眼光彼此審視。為一件損壞的“工具”長久哀悼,除了彰顯所謂的同伴情誼和自身脆弱之外,毫無益處。如果因同伴的死亡而一蹶不振,下一個倒下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可是小魚哥。”夏立朔的聲音很輕:“你明明就很在意,很傷心。”
何綏魚像是貓被踩了尾巴,猛地拔高聲音:“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何綏魚突然語塞,所有爭辯的話全都堵在喉嚨裏。他別過頭看向別處,卻正好看見王浩氣喘籲籲地朝這邊跑來。
“小魚哥!阿爸讓你過去一下,說是和名單有關,要問你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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