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09 更新時間：25-12-04 11:02
孫行者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然後他緩緩放下手機，轉過頭。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把何綏魚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目光尤其在他那張強作鎮定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喲——？”
就這一個百轉千回的“喲”字，已經讓何綏魚頭皮發麻。
孫行者繼續慢悠悠地在何綏魚和趴在床上的夏立朔之間來回掃視，笑容逐漸變得意味深長，還帶著毫不掩飾的揶揄：“我怎麼記得……前兩天，不知道是誰，叉著腰，信誓旦旦地說，那件破校服看著就礙眼，要拿去給後街那窩小流浪狗當溫暖牌狗窩呢？”
他說這話時，還故意捏著嗓子模仿何綏魚當時那氣急敗壞的腔調。接著，他身體前傾，用一種看似說悄悄話實則全屋都能聽見的音量對何綏魚說：“小魚啊，你這變卦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啊？怎麼，現在舍不得給狗墊了，要拿來給人墊了？是怕你家……這位著涼嗎？”
說完，他還不忘偏過頭，朝床上的夏立朔懶洋洋地挑了下眉：“立朔啊，你看我們家小魚，多會疼人。”
何綏魚使勁搓了搓發燙的耳廓，手放下來時，耳根已經紅透：“孫行者！你**給老子閉嘴！滾！立刻給老子滾出去！別在這兒礙事！”
一邊罵著，何綏魚一邊攥住孫行者的領口，連推帶搡地把他推出了門，隨後“砰”地一聲將門摔上。
孫行者倒也不氣不惱，從善如流地趴在門上，朝裏麵大聲喊了一句：“衣服掛陽台呢！沒給狗當窩！”
然後便懶懶散散地踱步去了對麵的302，他打算讓王浩那小子收留他一晚。
宿舍裏隻剩下他們兩人。何綏魚瞥見夏立朔正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立刻偏過頭，快步走到陽台，從晾衣架上扯下那件校服。
夏立朔本想哄兩句，說自己並沒有放在心上，哪知嘴唇剛啟，就被何綏魚拋來的校服兜頭罩住。
“睡覺吧，明天周一，還得上課。”
夏立朔拉下衣服，看向他：“我睡……這裏？”
何綏魚喉結滾了兩下，話像被按了快進鍵似的往外湧：“你愛睡不睡，不想睡就滾犢子！”
他眉頭擰成疙瘩，語氣也硬邦邦的，連眼神都不敢直視對方，卻偏要梗著脖子轉身往孫行者的床上鑽，一副欲蓋彌彰的模樣。
夏立朔的嘴角不知何時已微微揚起，眼底漫開一層細碎的笑意。直到指尖無意識觸到唇角，才後知後覺地愣了愣，那笑意卻悄然染上眉梢，平添了幾分兩難煎熬。
“小魚哥，我不走。”他說。
何綏魚早已躺下，聞言猛地扯過被子蒙住頭。過了好一會兒，被子裏才傳出一句悶悶的話：“不走就閉嘴！睡覺！”
宿舍頓時安靜下來。月光從窗簾的縫隙溜入，在對鋪的兩張床之間，鋪開一道朦朧的光帶。
何綏魚側身躺著，刻意放緩呼吸，卻擋不住胸腔裏如雀鳥撲翅般的心跳，一下下撞擊著肋骨。他悄悄掀開一點眼皮，目光越過被子邊緣，落在那張原本屬於自己的床上，以及那個隆起的被窩，還有露在外麵的一截手腕。
對麵的夏立朔則是另一番沉寂，他望著天花板上斑駁的黴點，感受著空氣裏漂浮的藥香，混著彼此輕淺的呼吸，纏在一起。
沉甸甸的，讓人沒法舒展。
“晚安。”夏立朔輕聲說道。
第二天清晨，起床鈴將何綏魚鬧醒。他睜開眼，下意識望向對麵的床鋪……那裏已經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不知怎的，他心裏竟沒來由地空了一下。
恰在此時，房門被推開。何綏魚胡亂地耙了一把睡得翹起的頭發，揉著惺忪睡眼望過去，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孫行者，看見夏立朔沒？”
王浩的睡相極差，昨晚孫行者和他擠一張床，被踹下地三次。此刻的孫行者宛如行屍走肉，頂著一雙濃重的黑眼圈，腦子像一團漿糊。他聽見問話，連眼皮都懶得抬，有氣無力地哼唧：“我哪知道……”
何綏魚破天荒地沒跟他計較，利落地翻身下床，用最快速度洗漱收拾，抓起書包就衝出了宿舍，直奔高二九班所在的教學主樓。昨天才放了話要“強搶民男”，總不能今天就讓人跑了。
趕到高二九班門口時，大部分學生剛做完公共區域打掃回來。一看到何綏魚的身影，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紛紛繞道而行，眼神裏帶著明顯的畏懼。
何綏魚原本想隨手攔個人問問，但看到這陣勢，便打消了念頭。他無所謂地倚在牆邊，雙手插兜，心想等就是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過，他心裏大致也能猜出緣由。十有八九，是昨天他把他們班的人揍進醫院的事傳開了。他對此表示理解，所以也並不指望高二九班的人能給他什麼好臉色。
何綏魚正低頭百無聊賴地數著地上的磚縫，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在他身旁停下。何綏魚以為是夏立朔來了，立刻抬頭望去，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有事？”何綏魚眼皮懶洋洋地一掀。
那人臉上堆起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話裏話外都透著一股挑釁：“喲，我當是誰堵在我們班門口呢，原來是特殊班的那個混混，何綏魚啊。”
何綏魚懶得搭理，直接將視線轉向走廊另一頭。
那人咬咬牙，拔高音量：“怎麼，昨天把我們的人送進醫院還沒完，今天又想來堵門？你們特殊班的人，是不是覺得這學校是你們家開的，可以隨便撒野？”
何綏魚終於有了反應，冷淡地回了一句：“好狗不擋道。我等人，沒事就滾。”
那人非但不退，反而向前逼近半步，身影驟然壓近，氣息貼著何綏魚的耳畔，每一個字都淬著惡意，狠狠紮向何綏魚的耳膜：“等人？等誰啊？等我們班的年級第一，夏、立、朔？”
聞言，何綏魚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盯住對方：“你想說什麼？”
見何綏魚被激怒，那人得意地笑起來：“我說，你們特殊班的人是真有意思。自己沒本事讀書，就專門盯著好學生下手是吧？先是把我們的人打進醫院，現在又纏上夏立朔？怎麼，是看他成績好，想讓他考試的時候給你遞紙條？還是說……”
他故意拖長語調，露出一個極其下流猥瑣的表情，肆意打量著何綏魚：“……還是說你何綏魚有什麼特殊癖好，非得找這種學霸才能滿足？聽說你都把人帶回宿舍過夜了？行啊，為了分數，挺舍得下本錢啊？”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嘩然。
何綏魚拳頭瞬間攥緊，眼中殺意洶湧，但想到諸葛均的警告和組織紀律，嚴禁在普通教學區動手，他深吸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話：“你最好，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那人見何綏魚強忍不動，扯扯嘴角，變本加厲：“怎麼，被我說中了？急了？我告訴你何綏魚，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人家夏立朔是什麼人？清清白白的學霸，校草！你算什麼？一個特殊班的混混！你以為他真看得上你？他不過是看你可憐，耍著你玩罷了！等玩膩了，一腳就把你踹了！你也就隻配……”
“嘭！”
最後幾個惡毒的字眼鑽入耳朵的瞬間，何綏魚的理智徹底崩斷！他猛地踏前一步，身體前傾，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將人狠狠摜在牆上！舉起的拳頭因憤怒而劇烈顫抖，已經快要貼上對方的臉頰。
然而，在拳頭即將砸下的最後一刻，何綏魚用盡全身力氣將失控的理智強行拉回！拳頭在離對方麵門僅一厘米處硬生生停住。接著冷然地一字一頓警告：“我再說最後一遍，滾，別逼我真的動手。”
那人要的就是這句話，臉上露出計謀得逞的囂張笑容，正準備繼續火上澆油，卻被一道溫和的聲音打斷：“這是怎麼了？小魚哥，你……”
何綏魚聽出是夏立朔的聲音，當即極其嫌惡地甩開手，仿佛沾上了什麼汙穢，還下意識用手背擦了擦剛才抓過對方衣領的手指。
夏立朔並未立刻上前，而是先向一旁圍觀的同學低聲詢問了事情經過。在理清頭緒後，他才從人群後方緩步走出，平靜開口：“張超，什麼事發這麼大火？”
張超見夏立朔來了，氣焰稍斂，但仍憤憤不平：“朔哥，你來得正好！這特殊班的何綏魚，昨天剛把我們的人打進醫院，今天又來堵我們班門，也太無法無天了！”
夏立朔微微一笑：“張超，你搞錯了。何綏魚今天不是來堵門的，他是在等我。”
說完，他轉向何綏魚，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親昵語氣說道：“小魚哥，等久了吧？剛才老師臨時找我有點事，耽擱了。”
何綏魚微微點了點頭，沒有作聲，他心裏那口氣還沒順過來呢。
見何綏魚不答話，夏立朔自然地伸手，輕輕順了一下他腦後的小辮子以示安撫，隨即再次看向張超：“至於昨天的事，我建議你先去了解一下，你們那位進醫院的同學，當時究竟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我們清河三中，校規第七條具體哪一款我記不清了，但明確禁止校園霸淩。何綏魚同學的處理方式或許過激，這一點學校自有公斷。但事情的起因，是有人先對他人進行了言語和肢體上的羞辱。真要論是非對錯，恐怕不能簡單地說誰動手誰就全責。”
最後，夏立朔看向張超的目光沉靜下來，帶著一絲告誡的意味：“另外，張超，特殊班的混混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諸葛老師聽到會不高興，小魚哥也會不開心……大家都是同學，僅僅因為成績和入學途徑不同就被貼上標簽，這不公平，也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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