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85 更新時間：25-11-24 13:43
今年的秋風比往年更烈些，卷起操場邊的落葉，打著旋兒撞在教學樓的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林芷若抱著陳老師送的畫筆，縮在美術教室的角落，正專注地勾勒著一幅畫——畫麵裏是清晨的陽光，透過槐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樹下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像奶奶，又像某種遙不可及的溫暖。
“叮鈴鈴”的下課鈴聲響起，她下意識地把畫紙疊好放進書包，動作快得像怕被人發現秘密。這兩年，美術教室是她唯一的避風港，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太過張揚，生怕張婷婷等人再來找茬。
剛走出美術教室，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嗤笑聲。林芷若心裏一緊，腳步下意識地加快，可沒走幾步，就被人從身後拽住了書包帶。
“跑什麼呀？林芷若，是不是又在偷偷畫那些不上台麵的東西？”張婷婷的聲音帶著慣有的輕蔑，她身後跟著兩個女生，三人呈扇形把林芷若圍在了走廊盡頭。
林芷若握緊書包帶，書包裏的畫筆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弱的勇氣。她低著頭，聲音細弱卻堅定：“我沒畫什麼，讓我走。”
“讓你走？”張婷婷伸手就去扯她的書包拉鏈，“我倒要看看，陳老師那麼護著你，你到底畫了些什麼寶貝。”
拉鏈被強行拉開，畫筆、畫紙散落一地。張婷婷彎腰撿起一張畫紙，上麵是林芷若昨晚畫的星空，深藍的底色上，星星亮得像要跳出來。
“喲，還畫星空呢？”張婷婷嗤笑一聲，“就你這種沒人疼沒人愛的樣子，也配向往星空？”她說著，就要把畫紙撕爛。
“不要！”林芷若猛地抬頭，眼裏蓄滿了淚水，卻死死盯著張婷婷的手，“那是我畫的，你不能撕！”
“我偏要撕！”張婷婷揚起手，眼看畫紙就要被撕碎，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了過來，穩穩地按住了她的手腕。
“欺負同學，很有意思嗎？”
一個清亮的男聲響起，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幹淨，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林芷若愣住了，張婷婷也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來人。
走廊的光線正好落在少年身上，他穿著幹淨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小臂線條。頭發是利落的短發，陽光灑在上麵，泛著淡淡的金色。他的五官很周正，尤其是眼睛，亮得像盛著星光，此刻正帶著一絲慍怒看著張婷婷。
林芷若認得他，是今天剛轉來的轉學生，叫江讓。早上的班會課上，班主任特意介紹了他，說他是從市區轉來的，成績很好，還會彈吉他、打籃球。他剛走進教室時，全班都安靜了幾秒，女生們悄悄議論著“好帥”，就連張婷婷都多看了他兩眼。
張婷婷沒想到會有人敢攔著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語氣帶著幾分嬌蠻：“關你什麼事？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她不願意，你強行搶她的東西，還想撕了她的畫，這就是你的不對。”江讓鬆開手，自然地擋在林芷若身前，像一道堅實的屏障，“同學之間應該互相幫助，而不是欺負人。再這樣下去，我就告訴班主任，甚至告訴你爸爸。”
張婷婷的爸爸是縣城幹部，平時在學校裏沒人敢惹她，可江讓是從市區來的，顯然不怕這些。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狠狠瞪了林芷若一眼，又看向江讓，不服氣地說：“行，算我倒黴！”說完，帶著那兩個女生悻悻地走了。
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江讓才轉過身，看向還愣在原地的林芷若。她的眼眶紅紅的，臉頰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眼神裏滿是惶恐和茫然。
“你沒事吧？”江讓的聲音放柔了許多，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畫筆和畫紙，小心翼翼地疊好，遞到她麵前。
林芷若看著他遞過來的手，又抬頭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幹淨，沒有輕蔑，沒有嘲笑，隻有真誠的關心。這是她來到這所學校後，第一次有人這樣毫無保留地為她挺身而出，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她的鼻子一酸，眼淚又忍不住湧了上來，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她接過畫紙和畫筆，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江讓笑了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瞬間衝淡了剛才的慍怒，變得格外陽光，“我叫江讓，江水的江，讓著的讓。你叫林芷若，對嗎？早上班會課上，我記住你了。”
林芷若點點頭，還是說不出話來。她太不習慣這樣的關注，太不習慣有人對她這麼好了。
“你的畫很好看。”江讓指了指她手裏的畫紙，“尤其是這張星空，顏色搭配得特別好，很有感覺。”
被人誇獎畫畫好看，林芷若的臉頰微微泛紅，心裏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她低下頭，小聲說：“我隻是隨便畫畫。”
“隨便畫畫都這麼好，那認真畫肯定更厲害。”江讓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擦擦眼淚吧，哭了就不好看了。”
林芷若接過紙巾，笨拙地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紙巾帶著淡淡的清香，像春天的花香，讓她想起了奶奶家院子裏的槐花。
“她們經常欺負你嗎？”江讓看著她，眼神裏帶著一絲心疼。
林芷若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她不想說太多，那些委屈和痛苦，她已經習慣了自己承受。
“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江讓語氣堅定地說，“我幫你。”
林芷若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的人，竟然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真的。”江讓認真地點點頭，“我們是同學，應該互相幫助。而且，欺負人的行為本來就不對，不能讓她們一直這麼囂張。”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江讓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林芷若看著他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真誠的笑容，心裏某個緊閉的角落，好像被悄悄打開了一道縫隙，有微光透了進來。
從那天起，江讓真的兌現了他的承諾。
他會主動和林芷若坐在一起，課間的時候，會把自己的零食分給她；看到張婷婷等人想找她麻煩，會立刻走過去，用眼神製止她們；甚至會在放學路上，特意繞路和她一起走，護送她到宿舍樓下。
張婷婷等人雖然不服氣，但礙於江讓的氣場，又怕他真的告訴班主任和自己的爸爸，隻好收斂了許多，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欺負林芷若了。
林芷若的生活，因為江讓的出現，漸漸有了起色。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躲在角落裏，雖然還是沉默寡言，但眼神裏的惶恐和茫然少了許多，多了一絲安穩。
江讓的成績很好，尤其是數學和物理，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他發現林芷若的數學成績不太好，就主動提出要幫她補習。
“你的畫畫得那麼好，說明你很聰明，隻是沒找到學習方法。”江讓拿著她的數學作業本，指著上麵的錯題說，“你看這道題，其實不難，隻要找準等量關係，就能解出來了。”
他耐心地給她講解解題思路，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把複雜的公式和定理講得明明白白。林芷若聽得很認真，她發現，原來數學並沒有那麼難，隻是以前沒人這樣耐心地教過她。
為了感謝江讓，林芷若想送他一件禮物。她想了很久，最後決定給他畫一幅畫。她利用課餘時間，在美術教室裏，畫了一幅江讓打籃球的速寫。畫麵裏的江讓，穿著紅色的球衣，身姿矯健，正在起跳投籃，陽光灑在他身上，充滿了少年意氣。
畫好後，林芷若把畫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一個信封裏。放學的時候，她鼓起勇氣，把信封遞給了江讓。
“這是什麼？”江讓接過信封，好奇地問。
“送給你的，謝謝你幫我補習功課。”林芷若低著頭，臉頰發燙，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江讓打開信封，看到裏麵的畫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反複看著那幅畫，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哇，這是我嗎？畫得也太像了吧！林芷若，你真的太厲害了！”
被他這麼直白地誇獎，林芷若的臉更紅了，卻忍不住抬起頭，偷偷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裏的歡喜和真誠，她的心裏也甜甜的。
“我很喜歡，謝謝你。”江讓把畫小心翼翼地收好，放進自己的書包裏，“我會好好珍藏的。”
那天下午的夕陽格外好，放學路上，兩人並肩走著，沒有太多的話語，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秋風卷起落葉，飄落在他們腳邊，像是在為他們伴奏。
“林芷若，你以後想考哪個初中？”江讓突然問道。
林芷若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以前的她，隻想著能快點離開這所寄宿學校，卻沒想過離開之後要去哪裏。
“我不知道。”她誠實地說。
“我想考縣城最好的初中，也就是實驗中學。”江讓看著遠方，眼神裏充滿了向往，“聽說那裏的師資很好，學習氛圍也特別棒，考上那裏，以後就能考個好高中，好大學。”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林芷若，眼神真誠：“林芷若，你跟我一起考實驗中學吧。那裏沒有張婷婷她們，沒有人會欺負你，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學習，安安心心地畫畫。我們一起逃離這裏，好不好？”
一起逃離這裏。
這幾個字像一道光，照亮了林芷若灰暗的世界。她抬起頭，看著江讓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眼裏的憧憬和期待，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渴望。她想逃離這所充滿陰影的寄宿學校，想逃離那些欺負她的人，想和眼前這個帶給她溫暖的少年一起，去一個更好的地方，過一種更好的生活。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眼裏蓄滿了淚水，卻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激動和希望。“好。”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異常堅定。
“太好了！”江讓開心地笑了起來，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那我們從現在開始，一起努力學習。你的數學和物理不好，我幫你補；我的語文稍微弱一點，你可以幫我看看作文，怎麼樣？”
“嗯。”林芷若用力點頭，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這是她來到這所學校後，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從那天起，兩人成了形影不離的夥伴。
每天早上，江讓會提前來到教室，把兩人的課本和作業本整理好；課間的時候，他會拿著數學題，耐心地給林芷若講解；放學後，他們會一起留在教室裏，刷題、背書，直到管理員阿姨來催；周末的時候，江讓會把自己的複習資料帶給林芷若，兩人在圖書館裏一起學習。
林芷若的成績進步得很快，尤其是數學和物理，從以前的不及格，漸漸提升到了中等水平，甚至偶爾還能考到優秀。她的性格也漸漸開朗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低著頭，遇到不懂的問題，會主動向江讓請教；看到江讓打球累了，會悄悄給他遞一瓶水。
江讓也很喜歡和林芷若待在一起。他覺得林芷若雖然沉默，卻很聰明，畫畫又好，而且性格沉穩，總能在他煩躁的時候，讓他靜下心來。他會給她講市區的趣事，講他喜歡的籃球明星，講他彈過的吉他曲；會在她畫畫的時候，安靜地坐在旁邊看著，不打擾她。
張婷婷等人看著林芷若和江讓走得越來越近，心裏很不服氣，卻又不敢再找林芷若的麻煩，隻能在背後說些閑話。但林芷若已經不在乎了，有江讓在身邊，有畫畫和學習作為支撐，那些閑話對她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
美術老師陳老師也看出了林芷若的變化，她欣慰地對林芷若說：“芷若，看到你現在這樣，老師真為你高興。江讓是個好孩子，你們互相幫助，一起進步，很好。”
林芷若點點頭，心裏充滿了感激。她感激陳老師的鼓勵，感激江讓的出現和陪伴。如果沒有他們，她可能還陷在黑暗裏，無法自拔。
六年級的時光，在忙碌和充實中悄悄流逝。期末考試的時候，林芷若的成績排進了班級前十，江讓依然是年級第一。拿到成績單的那天，江讓興奮地對林芷若說：“你看，我們離實驗中學又近了一步！”
林芷若看著成績單上的分數，又看向身邊笑容燦爛的江讓，心裏充滿了希望。她知道，隻要他們繼續努力，就一定能實現約定，一起考上實驗中學，一起逃離這裏。
那天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溫暖的橘紅色。兩人並肩走在操場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林芷若，”江讓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眼神認真，“不管以後遇到什麼困難，我們都要一起麵對，好不好？我們要一直做朋友，一直互相幫助。”
林芷若看著他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真誠的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好。”
風吹過操場，帶來了春天的氣息。林芷若知道，她的黑暗童年已經過去了，那些輾轉流離的日子，那些被欺負的痛苦，都將成為過去。江讓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的世界，帶給她溫暖和希望。
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會一起努力，一起成長，一起奔赴那個充滿希望的未來。那個“一起逃離這裏”的約定，像一顆種子，在他們心裏生根發芽，終將長成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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