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餘生，陸蕭言

正文  第四章老宅遇故知

章節字數：2158  更新時間：25-12-03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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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明淵站在落地鏡前，指尖按了按眼下的烏青。鏡子裏的人西裝筆挺，發絲梳得一絲不苟，可那雙總是銳利有神的眼睛，此刻卻蒙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倦意。

    這一周，他幾乎沒合過眼。

    白天處理文件時，眼前總會晃過陸蕭言高中時的樣子——穿著藍白校服，抱著籃球衝他笑，陽光落在他發梢，亮得讓人睜不開眼。到了夜裏，夢境卻總是沉重的，反複上演著陸蕭言在老巷口流淚的畫麵，那雙盛滿悲傷的眼睛，像浸在水裏的黑曜石，看得他心口發緊。

    他後悔了足足三天。那天在老院門口，被陸蕭言那句“我是同性戀”震得方寸大亂，竟然忘了要聯係方式。等回過神來，人早就走遠了。

    這幾日，他像著了魔似的，反複回想高中時的細節。陸蕭言給餓肚子的他塞麵包時的樣子，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樣子，還有……偶爾和柏南博站在一起時，兩人之間那種旁人插不進去的默契。

    以前隻當是關係好的同學，如今想來，竟全是破綻。

    盛明淵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拿起車鑰匙出門。他不知道陸蕭言現在住在哪，隻能去那個老院子碰碰運氣。哪怕見不到人，站在那裏待一會兒，或許也能讓這顆亂了節奏的心，稍微平靜些。

    同一時間，柏南博把車停在老街巷口時，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本是下班回公司取文件，可方向盤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路把他帶到了這裏。自從那天在醫院停車場見過陸蕭言，他腦子裏就像被按下了循環鍵，全是他的影子——少年時笑起來的梨渦，如今冷下來的眉眼，還有關窗時，那道決絕的側臉。

    家裏的氣氛也變得微妙。白羽慕上周新買了套香檳色的絲綢睡衣，夜裏纏上來時，他竟下意識地偏了偏身，隻說“累了”。看著白羽慕眼裏一閃而過的失落，他心裏不是不愧疚，可他控製不住自己。

    有些記憶一旦被喚醒，就像瘋長的藤蔓，纏得人喘不過氣。

    柏南博推開車門，沿著青石板路往裏走。老院子的門依舊緊閉著，爬山虎又蔓延了些，幾乎要遮住半扇門板。他站在門口，像多年前那個偷偷來看陸蕭言的少年，心裏既期待又惶恐。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柏南博回過頭，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正朝這邊走，西裝革履，氣質冷冽，眉眼間帶著幾分熟悉。

    對方也停住了腳步，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認出了彼此。

    “盛明淵？”柏南博先開了口，語氣裏帶著點難以置信。

    “柏南博。”盛明淵也有些意外。他記得柏南博，高中時的校草，永遠眾星捧月，和總是躲在角落的自己截然不同，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都去過陸家蹭飯。

    “你怎麼在這？”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隨即又都沉默了。

    答案不言而喻。

    盛明淵率先移開目光，看向那扇緊閉的院門，語氣平淡：“很多年沒回來了，過來看看。”

    柏南博扯了扯嘴角，沒戳破。他看了眼盛明淵眼下的烏青，突然想起高中時，這個總是低著頭的男生，偶爾會偷偷看陸蕭言。那時候隻當是羨慕，現在想來，或許沒那麼簡單。

    “附近有家咖啡館，去坐坐？”柏南博提議。

    咖啡館裏人不多，舒緩的音樂在空氣中流淌。盛明淵攪動著杯裏的黑咖啡，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想什麼心事。

    還是盛明淵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篤定：“蕭言當年，是跟你吧？”

    柏南博握著杯子的手猛地收緊，抬頭看向他。盛明淵的眼神很平靜，沒有探究，也沒有嘲諷，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他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嗯。”

    盛明淵沒再追問，隻是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裏那點莫名的悶。他想起陸母總是笑著給柏南博夾菜，說“南博這孩子，看著就靠譜”；想起兩人在院子裏並肩坐著，柏南博偷偷給陸蕭言遞糖，眼裏的溫柔藏不住。

    原來那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他沒有立場追問細節，更沒有資格指責什麼。當年的自己，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旁觀者，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又憑什麼評判別人的感情？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像一層薄薄的冰。

    過了很久，盛明淵才輕聲說：“很想念阿姨做的菜。紅燒肉，番茄炒蛋，還有冬瓜丸子湯……總覺得，這輩子再也吃不到那麼好吃的飯了。”

    提到陸母，柏南博的眼眶瞬間紅了。他想起那個總是笑著喊他“南博”的阿姨，想起她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想起最後那天，她倒在地上，再也沒能醒來……

    “是我對不起她。”柏南博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悔恨，幾乎要碎裂，“也對不起蕭言。”

    盛明淵沒接話。他看得出柏南博的痛苦，可那份痛苦裏，到底有多少是愧疚，多少是不甘，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兩人又沉默了很久，誰都沒再提過去，也沒問對方現在過得怎麼樣。仿佛坐在這裏的，不是兩個年近三十的男人，而是兩個被困在高中記憶裏的少年。

    分別時，走到咖啡館門口，盛明淵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有蕭言的聯係方式嗎？”

    柏南博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落寞：“他換了號碼，我找不到。”

    盛明淵的心沉了沉，又問：“他現在……做什麼？”

    柏南博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掙紮什麼，最終還是低聲說：“在市立醫院，急診科。”

    盛明淵愣了一下，他知道該去哪裏找他了。

    “謝了。”盛明淵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柏南博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塊。他掏出手機，翻到那個爛熟於心卻從未撥通的號碼——那是陸蕭言十年前用的手機號，早就成了空號。

    市立醫院急診科。

    原來他在那裏。

    柏南博握緊了手機，指節泛白。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去打擾，可腳像生了根，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囂著——去看看他，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一眼。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朝著不同的方向延伸，卻又都隱隱指向同一個地方。

    有些緣分，兜兜轉轉，似乎總要有再交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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