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5 更新時間：25-12-06 12:47
從北京返回江市的飛機上，林序一直處於一種心神不屬的狀態。窗外的雲海翻滾，如同他此刻無法平靜的內心。那尊放在行李架上的金獎杯，雖然被妥善地包裹著，卻仿佛自帶磁場，不斷地將他的思緒拉回那個燈光璀璨的夜晚，拉回顧雲深留下那句看似隨意卻重若千鈞的邀請，以及他消失在燈火闌珊處的背影。
“晨曦”計劃。
這四個字在他腦海中反複盤旋，像一段揮之不去的魔咒。他幾乎是在飛機輪子觸地、手機恢複網絡信號的第一時間，就再次點開了雲深科技的官方招聘頁麵，將那個計劃的介紹和申請要求，逐字逐句地又研讀了好幾遍。
麵向頂尖高校優秀在校生，為期六個月，深度參與核心項目，導師製，競爭激烈，擇優錄用……每一個詞都透著精英化和高門檻的氣息。申請需要提交詳盡的簡曆、覆蓋整個大學階段的成績單、代表作集、以及一封闡述申請動機與職業規劃的自薦信。
回到學校，意料之中的慶祝和喧囂撲麵而來。學院拉起了紅色的祝賀橫幅，校報記者堵在宿舍樓下要求專訪，以前不怎麼熟悉的同學也紛紛發來祝賀信息。團隊三人被邀請參加了學院的表彰大會，王教授在台上念著褒獎的稿子，雖然依舊嚴肅，但眼神裏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欣慰。周宇和孫薇沉浸在成功的喜悅和突如其來的關注中，興奮地規劃著如何利用這個金獎為未來的考研或求職加分。
林序配合著所有的慶祝活動，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應對著各方的祝賀。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思，早已飛越了校園的圍牆，飛向了那座位於CBD核心區、代表著行業頂尖水平的雲深科技大廈。
他婉拒了大部分非必要的社交邀請，將自己關在宿舍裏，開始著手準備“晨曦”計劃的申請材料。金獎的榮譽被他鄭重地寫進簡曆，但他心裏清楚，這或許隻是一塊敲門磚。顧雲深所在的地方，絕不會僅僅因為一個學生競賽的獎項就輕易敞開大門。
簡曆和成績單相對容易整理。真正的挑戰，在於代表作集和那封自薦信。
代表作集，他自然首選“序·集”。但他沒有簡單地將比賽提交的材料打包了事。他回想起顧雲深一貫的作風——看重過程、邏輯和決策依據，而非僅僅呈現光鮮的結果。於是，他花了大量時間，重新梳理了整個項目。他不僅展示了最終的設計成果，更用相當大的篇幅，詳細呈現了項目是如何從一個“不接地氣”的概念，在一次次質疑、調研、迭代和近乎殘酷的審視下，逐步演變為一個立得住、經得起推敲的方案的。
他加入了早期被王教授批評的草圖，附上了顧雲深在咖啡館指出的那些關鍵問題清單以及團隊後續的解決方案，甚至將最後兩天極限修改時做的技術測試報告和風險預案也精選了一部分放進去。他將這個代表作的標題定為：“”序·集”的誕生：一個設計思維的實踐與演進”。他要展示的，不僅僅是一個獲獎作品，更是一個完整的、充滿掙紮與成長的思考過程。
這無疑是一場賭博。大多數求職者都會竭力展示自己最完美、最成功的一麵，而他卻主動暴露過程中的“不堪”與“漏洞”。但他有一種近乎直覺的信念：這或許才是顧雲深，以及雲深科技這樣的地方，真正看重的品質——直麵問題的勇氣、解決問題的能力和持續迭代的潛力。
自薦信的撰寫則更加耗費心神。他反複斟酌措辭，既要表達出對雲深科技和“晨曦”計劃的強烈向往，以及對用戶體驗設計領域的深刻理解（這很大程度上得益於顧雲深之前的無形熏陶），又不能顯得過於急功近利或阿諛奉承。他重點闡述了自己從“序·集”項目中領悟到的，關於設計如何在理想與現實、用戶價值與商業可持續性之間尋找平衡的思考，並將這種思考與雲深科技一些公開的、知名的項目案例進行了簡要的關聯分析。
他寫寫停停，反複修改，幾乎到了字斟句酌的地步。這封信，不僅僅是一封求職信，更像是一份提交給顧雲深的、關於他個人成長與專業理解的階段性答卷。
一周後，當林序終於將精心準備的所有材料檢查無誤，點擊了申請頁麵的“提交”按鈕時，他感到的不是放鬆，而是一種仿佛將命運交給了未知的、懸空般的忐忑。
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步。一道無形的、或許比大賽決賽更加殘酷的篩選，才剛剛開始。
提交申請後的日子，變成了一種焦灼的等待。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天都顯得格外漫長。林序試圖用閱讀、複習功課、以及和周宇孫薇討論“序·集”後續深化方向來填充時間，但總是不由自主地頻繁查看郵箱，生怕錯過任何來自雲深科技的通知。
一周過去了，毫無音訊。
兩周過去了，郵箱裏除了垃圾郵件和課程通知，依舊一片寂靜。
最初的期待和忐忑，逐漸被一絲若有若無的失落和自我懷疑所取代。是不是自己的材料還是不夠出色？是不是那種展示“過程”的方式弄巧成拙了？還是說，顧雲深當時的邀請，真的隻是一句客套話，自己卻當了真？
周宇和孫薇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序哥，你最近怎麼了？魂不守舍的。”周宇忍不住問道，“金獎都拿了，怎麼感覺你比比賽前壓力還大？”
孫薇也關切地看著他：“是啊，是不是在考慮畢業設計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討論。”
林序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晨曦”計劃的事情咽了回去。在結果出來之前，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讓這件事與他和顧雲深之間那種微妙而特殊的聯係被過多解讀。
就在他幾乎要說服自己接受“未被選中”這個可能時，在提交申請後的第十七天，一個平靜的周二下午，他的郵箱終於收到了一封標題帶著“雲深科技”字樣的新郵件。
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點開了郵件。
不是拒信！
是一封筆試通知！
郵件內容簡潔而正式，告知他的申請材料已通過初步篩選，邀請他於四天後，參加“晨曦”計劃的第一輪線上專業筆試。郵件中詳細說明了筆試的時長、形式、注意事項，並附有一個加密的登錄鏈接。
巨大的relief和重新燃起的希望，讓林序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用力握了握拳，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然而，輕鬆隻持續了不到一分鍾。當他仔細閱讀筆試的考察範圍時，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考察內容遠遠超出了學校課程的範圍，涵蓋了前沿的交互設計理論、複雜的用戶研究方法、數據驅動設計的案例分析，甚至還包括了對某些特定行業領域（如金融、醫療）用戶體驗痛點的理解。
這無疑是一個極高的門檻。他之前的所有準備，似乎都顯得有些單薄和狹隘了。
四天。他隻有四天時間。
沒有時間猶豫，也沒有退路。林序立刻行動起來，開始了另一場與時間的賽跑。他幾乎住進了圖書館，借來了所有能找到的、與筆試範圍相關的書籍和行業報告。他瘋狂地閱讀、做筆記、整理知識框架。他搜索雲深科技過往公開的技術博客、設計案例分享，試圖理解他們的方法論和價值觀。他甚至找到了往屆（非“晨曦”計劃）的一些筆試回憶題，進行模擬練習。
這四天，他仿佛又回到了大賽前最後衝刺的狀態，甚至更加拚命。因為他知道，這一次，通往的目標，不再是一個獎杯，而是一個可能靠近那個人的、真實的機會。
第四天晚上，林序坐在宿舍的書桌前，電腦屏幕上顯示著筆試係統的登錄界麵。距離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鍾。他深呼吸，試圖平複過快的心率，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顧雲深的臉，想起他說的：“設計是一個不斷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的循環。”
這場筆試，不過是這個循環中的又一個問題罷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時間到。他點擊鏈接，進入了全屏的考試界麵。
題目果然如預想般極具挑戰性，不僅考察知識的廣度，更注重邏輯的嚴謹、思維的深度和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林序凝神屏息，將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那一個個充滿陷阱又激發思考的題目中。他調動起這幾個月來在顧雲深“壓迫”下磨練出的所有思維武器，謹慎地分析、推理、作答。
兩個半小時的考試時間，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飛快流逝。當他最終點擊“提交”按鈕時，感覺像是打完了一場高強度的仗，精神疲憊，卻又帶著一種竭盡全力後的釋然。
結果如何，他已無法掌控。他做到了他目前能力範圍內的最好。
他關掉電腦，癱倒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但精神的某個角落，卻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因為經曆了這又一次的考驗，而燃燒得更加倔強。
筆試結束後的第三天，林序收到了一封新的郵件。
這一次，不是筆試結果，而是一封麵試通知。
郵件告知他，他已通過“晨曦”計劃的專業筆試，現正式邀請他前往雲深科技公司（江市總部），參加最後一輪的現場麵試。
麵試時間，定在下周一上午十點。
麵試官一欄，列著幾個陌生的名字，應該是人力資源部和相關業務部門的負責人。
而最後一位麵試官的名字，讓林序的呼吸驟然停滯——
顧雲深（用戶體驗部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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