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7 更新時間:25-12-10 06:47
太傅離開後,長公公與宮人們進入。
朕垂眸,看著宮人用布帛擦去桌上的血跡。隻是輕輕拭過,便無影無蹤了。
宮人將銀碗等放入托盤中,擺放得很是整齊。芙蓉糕尚未被收整,朕抬手捏起一塊。
“帶回禦書房。”
“是。”長公公應下。
·
回到禦書房後,桌上早已放置了一尺多高的奏折。朕在桌後太師椅上坐下,端起茶盞輕抿。
“江南太守……送來,多少荼蘼?”
長公公為朕研墨。
太師椅被毛毯覆蓋,室內燃起火爐,雕花門窗緊閉。方才在外侵入鼻腔的肅寒之氣漸漸消散,溫暖的讓人生了些許困意。
“二十棵。”
微燙的茶水入口,鼻間被茶香覆蓋。
“荼蘼可是喜暖?京城如此冷,不出十日便會衰亡吧。”
朕開口,垂眸看著桌麵。梨木的紋路,隨意延伸。
“陛下無需憂慮,林衡署會照料妥當。”
“它的花期是何時?”
墨已研畢,長公公退了幾步,一位宮人上前,在朕左手側放下一個手爐。朕放下茶盞,雙手已因茶盞的溫度回暖,捏住毛筆,舔墨。
將一本奏折拿下,展開,置於桌麵。
“四至六月,陛下可需它的畫?”
宮人們退下,長公公立在一旁,微微卑身。
他著灰藍長袍,長發由墨玉簪挽起,額角及鬢間的垂發因他的動作垂落弧度更大。他年近不惑,卻與朕幼時所見並無兩樣。
他與朕相伴,二十年了。
朕從未聽他說過家人,他也不曾有過家室。在朕的記憶中,是一個極為沉默寡言之人。對朕極好。
“好。”朕點頭,合上折子放置一旁又拿下一本翻閱。
“楓州南山走水,延至兩山。走水數日,望朝廷……”
走水?
朕皺眉,深秋時節天幹物燥,的確容易走水。隻是為何此時才遞折子上來……
朕略過內容,目光轉至落款處。
楓州知府……
朕似乎看過。
朕放下毛筆,將方才那本折子翻開來,尋找楓州知府。
”楓州知府憑一己之力滅掉一山之火……”
朕垂眸,看著楓州知府四字。
朕提起毛筆,在最後寫下“允”一字合上奏折。
兩本折子被朕放置一旁,翻開下一本。
朕翻開折子看見那賞心悅目的字跡,心中的沉悶淡去幾分。
朕總在批閱他的奏折時停下,將每一筆的轉折描摹。似乎能透過字跡看到他落筆垂眸時的神色,鬢間垂落的發絲,以及窗外飄落的殘葉,枝上停落的飛鳥。
朕隻敢如此,透過細枝末節去窺探無法靠近的……啊,朕又在亂想了。
”楓州知府此人處理山火之事極為穩妥,是一可塑之人……”
“陛下。”
有一卷軸伸到朕的麵前,握著卷軸的手骨節分明,如玉般剔透。朕的目光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去,入目的是身著朝服的丞相,他正彎腰遞來卷軸。
園內淒涼景色被他擋住,一瞬,隻覺春燕回巢,山色返青。
朕愣住,丞相看著朕,那雙眸子讓朕心慌意亂。
麵前的卷軸晃了一下,何承故微微歪頭看著朕。
朕回過神,低頭,發現折子上落了一滴墨。朕放下毛筆,它還沒有幹在折子上,液體似乎因朕的呼吸,顫動著。
何承故從長公公手中接過布帛遞給朕,朕抬頭,猶豫了一下接過在折子上輕拭。並沒有完全被布吸掉,餘留一些幹在折子上。朕接過何承故遞來的卷軸。
“丞相何時來的?”朕合上折子,解開卷軸。
“回陛下,臣方到。觀陛下忙於政務,恐擾陛下之思,便未讓宮人稟告。望陛下恕罪。”
何承故退後,提起衣擺,便要跪下。
“不必多禮。”
朕出聲攔住,他的動作頓住,而後直起身子。
“謝陛下。”
他拱手。
“丞相為何而來?”朕低頭,看著卷軸上的畫。
“方才朝堂之上見陛下似乎心緒不寧,擔憂陛下而來。”
他一字一句如鬆風拂弦,撫平朕心中的煩躁。他的用詞雖極為客套,但朕認為,這些話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丞相有心了。”朕示意他上前。他在桌前停下。餘光瞥見他的衣衫,心中如沐春風。
“今日早朝陛下您的那番話……”
“不,朕的確是想把皇位讓出。”
朕打斷他。他會說什麼,朕不願知曉。恐他心生鄙夷。
……朕不應打斷……
話出口的半瞬之間,朕的思緒千折百轉,最終沉默。
朕太魯莽。
朕不知他此時作何表情,朕隻是看著畫。他可是不相信?亦或是也想爭一爭這皇位,特來試探朕。
“陛下治理清明,乃是明君。”他的聲音,是羽,停在湖麵。心中淺淺漣漪。
“丞相過譽。”
“陛下所觀為何?”
“荼蘼。”朕抬頭,將卷軸放到他麵前。
“荼蘼?”丞相似乎很驚喜,他的唇角似在一瞬上揚,“臣今日見花車,其有一盆花樹。臣問宮人,他們答是”荼蘼”。臣想,若能知曉開花時的模樣便好,現在竟然看到,多謝陛下。”
似乎是朕的錯覺,待朕看著他的麵容時,隻是眉眼柔和。
“那是江南太守送來的荼蘼,丞相若是喜歡,帶走一些也好。”朕看著他,猜他下一句是什麼,又為何忽然和朕談起荼蘼。
“恭敬不如從命,多謝陛下。”他將卷軸放還至朕麵前,而後站起行禮離開。
朕並未挽留,放下卷軸。重新拿起毛筆,翻開折子在最後仍舊寫下“允”一字。
“把玉璽和聖旨拿來。”
朕道,左手托住麵頰看著卷軸上開的正茂的荼蘼,鬱鬱蔥蔥,正值花期。
·
第二日早朝,將昨日擬好的聖旨頒下。朕在朝上未對楓州此事問責。暗中差人查明,得知傷亡頗小,放下些心。並未證實對太傅的猜疑,隻覺有些乏力。
而荼蘼早在昨日丞相離去後,便送了五棵到他的府邸。朕不敢送太多,一是怕他心生猜疑,二是怕丞相認為朕是諂媚之人。
朕說,兩年內在百餘名大臣中尋出最清廉、愛民的大臣坐上皇位。眾大臣自然是不可置信,吵吵鬧鬧一個早朝。熬過早朝後,用膳時,長公公在一旁告訴朕這兩日坊間的流言。
“坊間對此事議論不休,其中最流傳的是”明宗十三年,草莽同一蒼。靜乾親下民,十年日中昂。前朝逆賊反,眾矢定朝安。而今肅瀟泯,何迎公傅誌?””
“何人所做?”朕倒有些驚訝,朕雖從未下令不準坊間議前朝之事,但眾人對此諱莫如深,遇到相關之事皆會避而不談。
“桂蘭酒坊王沉寺。”
朕記下,待尋個時日去見見此人。
“啟稟陛下,胡大人求見。”有一宮人從外進來。
朕放下茶盞,宮人退下,長公公將人領進。
“拜見陛下。”
胡大人年事已高,古稀之年的老人有些顫抖地下跪。發已白,麵色紅潤。
“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朕疾步走到胡大人身側扶住他。
“陛下。”他抬眸看朕,朕即刻鬆手。
朕忘了,胡大人是最注重這些的。他是前朝舊臣,早在朕登基前辭官隱退。是前朝名動京城的狀元,傳言是因家中變故離京。但果真如此嗎?朕也不知。十年前因前左相謀反之事重新入仕,與太傅向來不和。他二人曾是師徒,卻在數年前不知為何決裂。他通古今,曉天地,自他入仕後朕便由他與太傅相替教導。他與丞相是點頭之交。
他嚴肅,但對朕極好。對朝廷政事從不過問,平日是不來上朝的。今日早朝見胡大人來了,朕便明白他會來找朕。
待他行禮後,朕將他扶起,讓他坐到長公公備好的椅上,便在他身側落座。
“陛下的早膳隻吃這些?”胡大人指著梨木桌上的碗碟,轉過頭來問朕。
朕迎著他的目光點頭,早膳是一碗清粥與芙蓉糕。朕近些時日吃不下太多,便化繁為簡。
“胡大人,朕隻是不太餓。”
“陛下正是年輕氣盛,怎會如此?恐是宮人們懈怠,讓你心生疲倦,才這般簡單。”
“不,朕……”
他搖頭,將長公公喚來,讓太醫今日來為朕看看脈象。長公公應下,而後退出。房內,隻餘朕與他。
“陛下讓位,起因為何?”
片刻後,他開口。
“……”為何?緣由太多了。
“太傅權勢滔天,他等的便是一個機會。陛下這番決策,是把江山拱手相讓。”
“……”朕垂眸,隻覺身上的皇袍甚為刺眼,“父皇他希望什麼?”
“國泰民安。”
“朕做到了嗎?”
“是。”
“胡大人,朕……”在怕,怕達不到他們的期望。
沉默。
“陛下,何久自苦如此。”
何久自苦如此……
“……朕明白。”
良久,他再次開口。
“楓州之事,並無大礙。你知曉的晚,怕是有人暗中作梗。楓州乃要害之地,小心為妙。西域涇王最近毫無動作,但昨日傳來書信,安樸國的人已入西域。”
“是……咳咳……”喉間發癢,朕慌忙抽出袖中的帕子,捂住唇。偏頭,避開胡大人的視線。咳出的是血。朕將手帕捏緊。
“陛下?”
“無礙,朕有些乏了。”
胡大人看向朕攥緊的手帕。
“……臣告退。”
他起身行禮告退,朕久坐未行。
·
“小女以此杯敬梁公子。”
朕坐在桌後,正看著茶盞中清如水的酒。不知**一舞畢,一**捏著一盞酒跪到朕麵前,俏笑著要與朕碰杯。
朕愣住,抬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太傅。太傅立刻低頭,裝作在數花生米,其他幾位大臣家的公子也紛紛低頭。
朕隻覺可笑,伸手推開**的酒盞,道:“不飲酒。”
**難掩失望,似乎有些難堪。其他的**站在雅室中央,低頭如休息的鳥兒。
“且隨我在廊內片刻。”朕起身前開口,而後大步向前走去。
“是……”**很是驚訝,緊隨朕。
推開廂門,與她站在廊間。側眸看見廂門尚開,伸手合上,而後走向她。
“公子……”**一步步地退向扶欄。
“你們是如何一直保持這般好的體態?可有什麼妙計?”
“……”
“嗤。”
朕甚為嚴肅,身後卻傳來輕笑,朕一愣,回頭。
何丞相一襲白衣,紫檀發冠束發,臉頰不知是因何而紅。多半是因為求鴛樓人多,暖和。
“何……”
“甚巧,梁公子。”他拱手微笑,朕並未出現幻覺。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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