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148 更新時間：07-10-07 20:06
原以為這種簡單的幸福可以一直延續下去，可是十一月姨父收到了鑲藍旗都統衙門的行文告示，明年年初泠嫣要進京參加三年一屆的選秀。在這之後原先平淡安靜的生活一下就被打亂了！自從收到選秀的庚帖，泠嫣她任性的抗拒著進宮這件事，無論姨母怎樣勸說，她都不肯答應。苦勸無果之後，姨父氣急的將她鎖在屋裏，看著這熟悉的一幕我仿佛又回到當初一般。一次次捫心自問，我和他真的可以嗎？泠嫣抵死不肯進宮的原因不就是因為心裏喜歡的是他。看著為了他而日漸消瘦的泠嫣我的心變得好矛盾！我和他的幸福是不是太自私了？
年前泠嫣她因為抑鬱成疾大病了一場，一連吃了幾副藥都不見起色，姨母守在她的病榻前，心痛得整日以淚洗麵。看著父母為了自己而日漸憔悴，她終究還是含淚答應進宮了。她的無奈，她的不甘，我都知道，可是我卻幫不了她！昨晚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場雪，一夜之間整個園子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站在窗前凝視著紛紛飄散的雪花，再過幾天就是雍正五年了，離進宮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為了讓大病初愈的泠嫣開心，一家人回到杭州的府邸過年。大年夜在一屋子親眷的陪伴下，大家熱熱鬧鬧的吃了頓團圓飯。晚飯過後，小孩子們在院子裏放起了煙花炮竹，我陪著泠嫣站在走廊裏看他們追逐嬉鬧，孩子們的天真爛漫，讓她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看著那熟悉的笑容，我的心卻一下子恍惚起來，她原是最愛笑得呀，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笑容變得這樣難能可貴了？
初二那晚下了一夜的雪，直到今早雪才停下來。院子裏的積雪已經沒到了腳踝。我拉著泠嫣來到西廂的園子裏賞雪，一時興起我給她堆了個漂亮的雪人，看著她開心的笑了，雖然凍得手腳冰涼，可是心裏卻起了暖意。幫我去拿手爐的素兒跑回來說：“沈少爺來了。”明天我們就要回蘇州了，我還以為這次會見不到他呢！期盼見他一麵的心願能夠如願以償，突然覺得很欣慰。回頭看見泠嫣隻是神情淡然的站在那，我笑著問道：“沈大哥來了，我們出去打個招呼吧！”似乎沒有聽見我所說的話，她轉身朝廂房的方向走去，“珊姐姐，我有些累了，還是你一個人去吧！”想要張口叫住她，可是聲音卻哽在喉嚨裏，看著她漸去漸遠的背影，心口隻覺得一陣發悶！
來到客廳的時候，穆清正在和泠峰談笑，我微笑著和他打招呼。久別重逢，再次見到他自己心裏自然很高興，可是一想到泠嫣心裏的喜悅卻又逐漸被苦澀所代替。微笑著坐在一旁，聽他們侃侃而談，泠峰說後花園的梅花開了，於是我們三個就移步來到花園裏賞梅。我吩咐素兒去請泠嫣一起，這時候泠峰又提議說不如中午就在園子裏吃飯，說完忙著去準備。此時我的心很亂，不知道要怎麼和穆清獨處，所以找個理由陪著泠峰一起去做準備。來到廚房吩咐廚子炒了一些熱菜，泠峰折回酒窖去拿酒了，我一個人猶豫著回到園子裏，快到走廊轉角時，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不想進宮去！真的不想…”不遠處泠嫣正抱著穆清在那抽泣，從她哽咽的聲音裏我知道此時的她一定傷心得仿佛肝腸寸斷那般。“清哥哥，你帶我走好不好？”泠嫣哀求著說道，“不管去哪裏…”“泠嫣…”穆清的聲音透著無奈。“我不會，也不能帶你離開。你有沒有想過你阿瑪和你額娘？你是旗籍的女子，注定要進宮選秀的！如果你想逃避，那所有人都會因此受到牽連！”“可是…進宮去的話我怕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不忍再聽下去，用手捂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轉身往回跑時卻一下撞到了泠峰的身上，他手裏的酒壺瞬時摔碎在地上，“涵珊你…”我知道自己現在淚流滿麵的樣子一定很狼狽，“我沒事。”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來不及多想，我拉著泠峰往回跑去。“酒全灑了，看來要麻煩你重跑一趟酒窖了，我去廚房看看菜有沒有準備好…”說著用衣袖拭了下眼淚，自顧自的跑開了。再回到園子裏時，剛才混亂的心緒已稍稍平複了些。雖然臉上始終帶著笑容，可是心裏的滋味卻仍是苦澀的，以至於吃進嘴裏的菜都如同嚼蠟那般。
雪後天晴，穆清提議說出去散散心，於是我們就坐著馬車來到了西湖邊上。許是天冷的緣故，街上的人很少，周圍的景致也全部被皚皚的白雪所覆蓋。沿著白堤，四個人就這麼並肩在雪地裏走著，彼此都沒開口說話。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雪，雪地寒涼，泠嫣似乎有些吃不消了，穆清陪著她先回到了馬車上。我一個人繼續朝斷橋的方向走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想去那看看。身後的泠峰突然叫住我，“涵珊，雪下大了，我們回去吧！”“我想去那看看，一會就好！”“可是…”我沒有聽他的勸說，隻是繼續朝前走著，兩隻腳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可身體的涼意卻讓我覺得自己的心還是熱的。沿著斷橋的石階拾級而上，雪依舊撲簌簌的下著，突然覺得身後有股暖意在靠近，回頭看見他撐著一把橘色的紙傘站在那，溫暖的顏色，溫暖的笑顏。指尖漸漸傳來一絲暖意，低頭一看卻是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你的手好涼！”看著他憐惜的眼神，我愣了半天才一字一頓道：“可是現在不冷了。”他笑著為我打傘，自己的肩上卻落滿了雪也毫不在意，心疼的為他拂去肩上的落雪。心裏隱隱有著一絲惆悵，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這樣，叫我怎麼舍得放棄！
沿著來時的腳步往回走，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斷橋殘雪。突然想起白蛇傳裏的那首詩來：共傘西湖，情緣恰似河邊柳，岸傍其右，卻難攜衣袖。愛與天存，法道不容壽，偈語咒。此情不負，願把金山鏽。
回到蘇州後，泠嫣總是把自己關在房裏，她這樣不哭不鬧，反倒讓人更加擔心。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是她在家過的最後一個元宵節。吃過飯，姨父姨母又語重心長的關照了一遍，進宮的一切都以打點好，明天她就要起身進京了。躺在床上卻總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裏總是有著一絲不安，此時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是誰？”“珊姐姐…”顧不得披上外衣，我哆嗦著跑去開門，隻見泠嫣穿著單薄的寢衣站在門外。“快進來說話，”伸手去拉她的手時，觸摸到的感覺仿佛冰一樣冷。“怎麼這樣冷。”我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她卻孩子氣的笑了笑，“今晚我想和姐姐一起睡。”兩個人擠在一頭說著悄悄話，“珊姐姐，你知道嗎？有你陪伴的這些日子我真的好開心！這次進宮都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有沒有機會見麵！”聽見她這麼說，內心一陣酸楚。“會的，一定還會見麵的。”“那我們說好了，下次再見麵時也像現在一樣，睡在一頭說一整夜的悄悄話好不好？”明知道這種期望很渺茫，卻還是笑著點頭答應了“嗯！”……“姐姐你相信命中注定嗎？”“嗯…”猶豫了一會卻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怎麼想起問這個了？”“還記得上次廟會時我們求的簽嗎？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姻緣能像簽文上說的那樣，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隻是鏡花水月的美好幻像罷了！”“泠嫣…”“姐姐你知道嗎？從小我心裏就隻有他一個人，喜歡他，愛慕他，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可是…為什麼進宮選秀必須是旗籍女子的宿命！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是漢人。”“你還是放不下他？”我明知故問道。“他已經深深紮在我心裏，我試著把他抽去，可是心好痛好痛，痛得都快裂開來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輕撫著身旁低聲抽泣的她，自己心裏突然生出一個悲哀的念頭。“既然放不下，就不要再勉強了，按照自己心底的意願去做吧！”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得身旁空蕩蕩的，我沒有睜開眼睛，轉過身繼續迷迷糊糊的睡著。如果說那是她心底的意願，我想我會選擇放棄來成全的！
雍正五年正月十六，我以西林覺羅氏泠嫣的身份準備進宮，雖然這是個愚蠢的決定，但是我不後悔，因為我知道沒有他自己還是能夠活下去的，而她卻不能！
從蘇州出發一路經過鎮江，南京，滁州，宿州…接連趕了七八天的路，現在已經到達山東兗州了。這一路都是素兒照料著我的起居，有她做伴，日子倒也不覺得苦悶。為了趕在天黑之前進城，駕車的福伯隻能帶著我們走小路。可是山路曲折，坐在車裏我隻覺得全身都要被顛散架了。不知是什麼緣故，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簾掀動，福伯麵色慘白的說道：“小姐，前麵橫躺著一個人，好像已經…”這裏地處偏僻，難道…下了馬車，我拉著素兒壯著膽子走近那個人，從身量上看好像是個女子，微顫著蹲下身，伸手試了試她的鼻息，見她還有呼吸，心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回頭對素兒說道：“她還有呼吸，快幫我一起把她扶上車。”
幫她包紮好傷口，又喂了大夫配的湯藥，她還是昏迷不醒，我和素兒輪流在房裏守著她。“是你救了我？”聲後傳來虛弱的聲音。放下手邊的書，我來到床榻邊坐下，“我們的馬車經過時，見你昏倒在山路上，所以救了你。”她試著用手支撐著自己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臉色一陣發白。“我…”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素昧平生的女子，我卻抱著一種好感。“你好好躺著，不要亂動，傷口才剛止了血，別再弄裂了。”我扶她重新躺好，湊近看她，才發現她的五官長得很美，‘落花無言，人淡如菊’用來形容她這種清幽的美麗再適合不過了。見我有些失神，她輕喚了我一聲：“姑娘！”每次聽見別人這麼叫自己，都會覺得很別扭。“我姓李名涵珊，姐姐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叫我涵珊吧！”“姐姐，”她輕笑著搖了搖頭，笑得那樣好看，可是隻是一瞬，她的神情又變得黯然“如果我的孩子還活著的話，也要像你這般大了！”我一臉震驚的看著她，因為她的容貌和她不為人知的傷心過往。“對不起，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情了。”“我叫紫凝，你如果願意就叫我一聲紫姨吧！”“嗯。”我笑著點了點頭。“你是江浙一帶的人嗎？我聽你的口音不像是這裏的人。”“我的老家在蘇州。”“真的嗎？我也是蘇州的。”她看著我笑了，“我已經有十幾年沒回蘇州了，沒想到在這裏還能聽見鄉音。”……我陪著她說了會話，她手臂上的刀傷究竟是怎麼來的？我始終沒有問她，她也沒有說，不過直覺告訴自己她是個好人。
第二天從客棧離開，我們依舊要繼續趕路。紫姨與我們同路也要往京城的方向去，考慮到她身上有傷需要人照料，所以我說服她跟我們一起上路。路上她一直和我談著記憶中的蘇州，她的一顰一笑都讓人覺得親切，可是她的眼裏卻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哀愁。今天和紫姨閑聊時，她突然問起我進京的目的，我沒有瞞她。當她知道我是進京閱選的秀女時，我第一次在她的眼睛裏看見哀愁以外的情緒—痛苦，失落，幽怨…太多太多，讓我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漢人嗎？”她哽咽著聲音問道。“我姨父是滿人，我是代替表妹進宮的…”我將事情的原由簡單的告訴紫姨，關於姨父和泠嫣的身份，我和穆清的感情卻是隻字未提。“你為了成全她，卻要將自己的一輩子都斷送在深宮之中，這麼做值得嗎？”看著紫姨一臉惋惜的神情，我坦然道：“我也問過自己這麼做究竟值不值得，可我心裏卻沒有答案。也許這麼做很傻，可是我不後悔！”她笑著搖了搖頭，“我也曾為了一個人不顧後果的拋開一切，甚至眾叛親離！結果換來的卻是自己一生的傷痛。可是這麼多年來我都不曾後悔當初的決定，我的這種執念豈不是更傻！”看著她神情黯然的凝視著窗外，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也跟著酸楚起來。
那天晚上我夢見紫姨來找我，夢裏她和我說了很多傷感的話。醒來時我的枕邊放著一隻玉蝴蝶，原來昨晚她真的來過！她的不告而別，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吧！雖然有些不舍，不過我們終究是要分開的，也許這樣的離別方式反而不容易讓人覺得傷感。隻是那天夜裏依稀聽見她說，‘你和我真的很像，但願他還記得…’究竟是什麼意思？
今晚我們投宿在薊州，雖然我的地理不是很好，可是一路北上現已到了天津的地界，我知道距離北京已經越來越近了。低頭整理著衣物，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我還以為是素兒端水來幫我梳洗了。“你把水放那，先下去休息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沒有回話，也沒有離開，疑惑的轉過身去，卻看見穆清怔怔的站在那裏，“你…”看著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全部哽在喉嚨裏，一時間百感交集。“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卻是帶著笑的，那笑容讓人覺得比哭還要痛苦。“對不起！”哽咽著說出這三個字，卻發現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你可以怨我，罵我…怎麼做我都不介意，隻求你不要再這麼笑了好不好？”“跟我走。”說著就來拉我。“穆清，你冷靜點。”我試著掙開他的手，卻於事無補，他手上的力氣那麼大，我隻覺得自己手腕的骨頭都快被他捏碎掉了。“你叫我怎麼冷靜！泠峰告訴我說你替泠嫣進宮時，我急得都快發瘋了，腦子裏麵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一定要把你找回來，找回來。我曆盡艱辛的趕來這裏並不是為了聽你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我隻要你跟我離開。”“如果我跟你離開，那泠嫣該怎麼辦？為了你，她不惜離家出走，你不能再辜負她對你的一片癡心，要知道，除了你她什麼依靠都沒有了…”“我不知道，這與我無關！”“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你說我殘忍？那你呢？”看著他受傷的眼神，“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一遍遍的重複著這句話“我知道自己這麼做很自私，可是看著泠嫣她那麼痛苦，我真的沒辦法堅定自己的幸福。”“那你就忍心看著我痛苦嗎？”
我以為自己能放開的，可是看著這樣的他，心裏突然覺得無限悲哀，一直以來我隻考慮到泠嫣的感受，我不忍看著她傷心難過，為了她不惜放棄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卻忽略了穆清的感受…他的痛苦，他的傷心，全是因為我，我究竟做了什麼？顧不得自己的矜持和理智，我點著腳主動去吻了他，觸碰到他唇的那一霎那，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這一刻他竟也流淚了，彼此的淚混在一起，溢進嘴裏是澀澀的苦味，靜靜的閉上眼睛，他緊握著我的手也漸漸鬆了下來，最後環到身後將我緊緊擁在懷裏，彼此唇齒纏綿了許久，許久…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天旋地轉起來。
靜靜靠在床沿邊上看著他熟睡的臉，這一路為了趕來找我，他一定吃盡了苦頭，他有多久沒好好睡上一覺了？伸手想要為他撫平微蹙著的眉頭，可是右手卻被他緊緊握著動彈不得，害怕驚醒他，半跪在床頭用左手輕輕替他撫平眉頭。睡夢中的他突然囈語道：“別走，好不好？”心裏頓時酸酸的，輕貼著他耳語道：“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再醒來時我居然睡在床上，他則拖著下巴在一旁好笑的看著我，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和他居然睡在一張床上，完了，完了…自己的睡相全被他看見了，太丟人了！“你出去！”我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一句。“涵珊，我發誓我什麼都沒做…昨晚我醒來後看你靠著床欄睡著了，我擔心你著涼所以讓你睡在床上，自己趴在桌上睡了一夜。”他在一旁信誓旦旦的說著。“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是為什麼，難道…”他恍然大悟道：“其實你的睡相很好，隻是偶爾會磨牙而已！”順手拿起枕頭朝他丟了過去，“你恐怕不知道，我還有起床氣的習慣呢！”他笑著站起身，身手敏捷的躲了過去，我不死心的又丟了一個枕頭，眼見著身邊已經沒有東西可以丟了，我幹脆從床上爬起來，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好，又氣又惱的追著他滿屋子跑！就這樣他跑我追，彼此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如果不是素兒打翻了水盆，一臉錯訛的站在門口，我們的晨跑鍛煉恐怕還不會停下來。“表小姐，我…”看著她一臉無辜的表情，腳上的鞋子也全濕了，我急忙拉著她進屋，“有沒有燙著哪裏？”見她隻是茫然的搖頭，我柔聲道：“你鞋子都濺濕了，趕緊回去換吧，這裏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她尷尬的站在原地，順著她的視線，我看了眼不遠處的穆清，又低頭看了下自己，此時的我們似乎隻能用衣衫不整四個字來形容，難怪她會…拾起地上的水盆，我拉著她往外走去。“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不要多想了。”“素兒明白，我剛才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有聽見！”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解釋等於掩飾！“表小姐，”她怯生生道：“今天我們還要趕路嗎？”聽見素兒這麼問，我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連呼吸都變得壓抑起來，其實自己心裏一直不願意麵對這個問題，可是一味的逃避總不是辦法！“你去告訴福伯，今天我們在這再留一天，明天繼續進京！”
之前為了趕路，每到一處都沒機會四處看看，難得今天可以隨心所欲的過一天。拉著穆清來到一家茶樓坐下，從昨晚開始我就沒怎麼吃東西，現在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我一口氣點了許多天津的特色小吃，“狗不理包子，貓不聞餃子，耳朵眼炸羔，還有…”站在一旁的小二有些茫然，“包子，餃子，炸糕…這些點心我們這都有，隻是姑娘說的狗不理，貓不聞還有那耳朵眼究竟是些什麼東西啊？”突然反應過來，狗不理似乎是清末始創呢，自己剛才說了一堆奇怪的名字，難怪小二會聽得一頭霧水！“既然這裏沒有你說的那種點心，不如我們換一家吧？”我笑著搖了搖頭，“就在這裏吃吧！”回頭對小二說道：“那你們這裏比較出名的小吃是什麼？”“我們這的油酥燒餅，楊村糕幹，老豆腐鹵，還有那紅果粘可都是出了名的，二位要不要嚐嚐看？”我笑著點了點頭，“那就上你說的這些吧！”“這裏的東西好吃價錢也不貴，看來我們是來對地方了!”看著我一臉滿足的樣子，他笑著說道：“虧我之前還挖空心思的想要逗你開心，沒想到你是個這麼容易就滿足的人，幾道好吃的點心都能高興成這樣，看來以後你一生氣我就該拉著你往茶樓裏跑才是！”‘以後’聽見他說這兩個字時心裏真的好難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抬頭笑看著他，過了今天我們之間就沒有‘以後’了，我要好好珍惜這一天才是！
兩個人悠哉悠哉的走在薊州的街市上，逛街，吃飯，買東西，這一切就像是現代平凡的約會，可是我卻覺得很滿足！跟著穆清走進一家賣珍寶古玩的店鋪，一旁的他正在低頭挑選著什麼，我好奇的打量著四周，無意間看見紅木架子上放著的一對琉璃印章，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喜歡，問過掌櫃價錢以後，我有些動搖，可是最後還是狠狠心決定用身上全部的銀子買下了它。“你買什麼了？”他突然站在身後問道。對他晃了晃手裏的錦盒，“待會再告訴你，在這之前你得先陪我去一個地方。”
拉著穆清走了整整一條西市街，最後才在街尾的巷子裏找到古玩店老板說的石刻店。小心的捧著那對琉璃印，石刻店的老板仔細琢磨了一番才準備雕刻，考慮到慢功出細活的緣故，就這一時之間也不能刻好，所以老板吩咐我說傍晚來取！“你這神神秘秘的究竟是做是麼呀？把我拉來這裏，又不讓我進去，現在又拖著我離開！”看著他在一旁不滿的發著牢騷，突然覺得很好笑！“總之，晚點你就知道了！現在容我先賣個關子！”整個下午我們隻是坐在西街的茶樓裏說話談心，可是僅是這樣時間還是過得特別快，看著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一旁的他柔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回到客棧後，我說服穆清坐在樓下喝茶，一個人跑回房間去做最後的準備。
看著桌上搖曳的燭光和精心準備的菜肴…還缺什麼呢？想了想，複回到梳妝鏡前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服飾和妝容，隻覺得自己現在的陣勢有點像是在做求婚前的準備，果然韓劇看得太多了！屋外傳來穆清有些不耐煩的聲音：“我可以進來了嗎？”最後對著鏡中的自己微微揚起嘴角，待會我要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笑容才是！“進來吧！”掀起玄關的珠簾，我微笑著走到他麵前。看到我，他臉上露出一絲驚豔，隨後滿臉喜悅道：“這就是你說的驚喜？”我笑而不語，為他掀起珠簾，做了個請的動作！看著桌上的燭光晚餐，他牽著我走到桌邊，“今天的一切不會是我的幻覺吧！”惡作劇的伸手掐了下他的手背，隻見他吃痛得皺了下眉頭，隨後彎下身在我耳邊說道，“如果這真的是夢，那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醒！”笑推開他，“快坐下吃飯吧，這頓飯我可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呢！”……就著一桌子的佳肴，他都沒怎麼動筷，“怎麼了，菜不合胃口嗎？”我疑惑的問道。仿佛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對麵的他隻是專注的凝視著自己。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怎麼，我臉上有髒東西麼？”“沒有，隻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而已，所以多看了幾眼。”他笑著說道。這句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突然明白過來，“你笑話我！”“怎麼會呢！我隻是想起在碼頭遇見你那天的情形罷了，要知道這是重遇你那天，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輩子可以很長久，也可以很短暫！穆清你明白嗎？霎那永恒也是很美的回憶！”“涵珊…”“籲！不要說話，還記得我說過要給你一個驚喜的嗎？快閉上眼睛吧，我不叫你睜開眼睛的時候可不許偷著睜開哦！”看著他聽話的閉上眼睛，我拿出裝著那對印章的錦盒來。“把手伸出來！”握著那對琉璃印章，手心隱隱沁出汗來，小心的將一枚印章放在他手心裏，“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他慢慢睜開眼睛，一臉驚訝得看著掌心的琉璃印章。“這個是…”沒等他把話說完，我笑著說道：“這是刻著我們名字的印章啊！”說著拿起手裏另一枚印章，“這上麵刻著文軒，你那上麵刻著敏萱。這是我們的信物啊！”此時此刻，我們能在彼此的眼裏看見對方的影子。看著他一臉的幸福，眼前一下子迷蒙起來，我這是怎麼了，說好今晚要保持笑容的，微微抬起頭，想要讓眼淚流回去，可還是沒有用呢！“你怎麼哭了？”他緊張道。笑著用衣袖擦去眼淚，“沒見過幸福的淚水嗎？”…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斟了兩杯酒。“還記得在雙井橋上，你問過我許了什麼願望嗎？”不等他作出回答我繼續道：“那時，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喜歡你的心意！”說著喝了一杯酒。“還有那晚在護城河邊，我對著流星許願。你也問我許了什麼心願，是否與你有關？其實我的願望沒有變，還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希望與你相守的心意！”說完伸手去拿另一杯酒，卻被他一手奪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你又不會喝酒。”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妥協道：“那我不喝就是了！”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看著天上彎彎的弦月，倚著窗欞我低聲道：“不曉得為什麼，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是滿月的日子呢！”他輕輕走近我身後，雙手從後麵緊緊環過來與我的十指緊緊扣在一起，身後的他俯在我肩頭輕聲耳語道：“我們以後有很多機會可以一起看滿月呢！隻要你願意，無論是日出還是日落，月盈還是月缺，隻要你喜歡我都陪著你一起看！”輕輕抽出與他緊緊相扣的雙手，雙手合十對著窗外的月亮許了一個心願。“剛才的心願也是為了我而許的嗎？”我笑著點了點頭，“穆清，我唱首歌給你聽好不好？”身後的他緊緊抱著自己，“隻要是你唱的歌，就算是聽一輩子我也願意。”靠著他的肩膀，我清唱起來：“越過霧，越過風，有過眼淚和感動。一開始祝福什麼，隻有未知的以後。雨或晴，都匆匆，隻能學習著把握，再美的春夏秋冬，不能為誰而停留。很想牽著你的手，塗灰想要的天空，生命餘暉而空洞，有你陪著能看懂；隻是繁華的世界，遨遊難圓的沙丘，你控在黑白之中，眼裏隻會有彩虹。風兒啊，隨著他，我們看得明白嗎，鬆開手是最美好的擁有…如果能，如果能，留住眼淚和感動；即使短暫的雪花，珍惜刹那的所有。
還有霧，還有風，越過陌生的途中，穿過完遇見什麼，還是未知的以後。每個圓缺太匆匆，隻能學著去把握，美麗的春夏秋冬，不會為誰而停留。很想牽著你的手，塗灰想要的天空，生命餘暉而空洞，有你陪就能看懂；隻是繁華的世界，遨遊難圓的沙丘，你控在黑白之中，眼裏隻會有彩虹。”歌聲一遍遍的重複著，“風兒啊，隨著他，我們看得明白嗎，鬆開手是最美好的擁有…”緊環著自己的雙手突然鬆了下來，身後的他一把扳過我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眼裏的不解和傷心，我哽咽著說道：“知道剛才我許的什麼心願嗎？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相愛卻不一定要相守的心意！”
穆清，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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