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968 更新時間：07-10-07 19:14
依稀輾轉終於在二十九那日抵達北京城，趕到宣武門內塘子的鑲藍旗都統衙門時已是傍晚時分。對於我的姍姍來遲，戶口房的管事顯然很不悅，但是當我拿出泠嫣的戶籍庚帖登記時，對方的態度一下子謙恭起來，離開蘇州那日姨父關照過，進宮的事宜他已經派人打點好了，所以自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隻需顧好我這個鑲藍旗四品蘇州知府鄂啟泰之女西林覺羅氏泠嫣的身份就可以了。
依依不舍的與素兒告別，看著漸去漸遠的馬車，此時此刻，在這陌生的時空，陌生的地點，隻剩下我一個人了！那天晚上我和其他鑲藍旗的秀女一起投宿在附近的客棧，三十那日下午鑲藍旗的參領和領催將我們按照滿、蒙、漢的先後次序與年歲大小進行排車。日落時分我們坐著掛有自己身份標識的騾車從都統衙門出發，我從未來過北京，所以不清除這裏複雜的地名，隻知道一個晚上，騾車都在皇城裏打著轉。連日來為了趕路，我有些體力不支，不知不覺竟然在車上睡著了！騾車在神武門外停下來時，已經是隔日上午的事情了。掀開車簾，遠遠望去長長的車龍盡頭是那巍峨的金瓦紅牆，心裏不由得呢喃道，這就是紫禁城嗎？
宮門開啟後我們依次下了車，在戶部司官和太監的引領下，按著順序進入順貞門外。初選的秀女每二十人分成一組由一名太監按班引入內閣受檢，就像電視劇裏看見的那樣我們被要求拖去外衣隻穿著貼身的小衣站在那，雖然屋子的每個角落裏都放著火盆，但是這種天氣穿得這樣清涼還是讓人止不住的打著寒顫。驗身的工作是由等級高的嬤嬤和宮女負責，可是看見內屋裏站著的幾個太監，心裏還是很不舒服！經過第一輪的摸身，那些身形不夠勻稱，有著體味，扁平足…缺陷的秀女被篩了下來，剩下的人被帶進一間間單獨隔開的暗室之後進行處子的檢驗，如果真有守宮砂這種東西那該多好，此時此刻我就不用赤身站在這讓兩個年老的嬤嬤的手在我身上身下遊移了，這種古老的驗身方式實在讓人難以接受，雖然是宮裏的規矩，可是對人也太不尊重了！
經過第一輪的初選，那些不符合要求的秀女都被退了回去。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這些初試合格的秀女則被安排住在鍾粹宮裏跟著教養嬤嬤學習請安謝恩的宮廷禮儀：雙手心向下，左手上右手下疊於胸腹前，雙眼看三尺前地麵，左腳向後挪半步，保持雙肩平齊、上身正直，下蹲，雙手隨之虛按左膝，口稱“奴婢給某某請安，某某吉祥！”。當我漸漸學會穿著花盆底的鞋子舉止優雅的走路時，複選的時間也來到了。
上午在教養嬤嬤的帶領下秀女們梳著統一的發式，穿著各旗統一顏色的旗裝來到禦花園的一處殿閣外恭候，準備進行第二輪的複選。今天是由皇後，熹妃和裕妃三人出題對我們進行賢德的考核，這些負責禮儀訓導的姑姑已經事先給我們報備過了，可是待會究竟考些什麼？怎麼考？我卻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正當我在胡思亂想之際，在我們之前參加複選的正藍旗的秀女們已經恭謹的退出來了，在教養嬤嬤的帶領下準備返回鍾粹宮。
該來的還是來了，邁著沉重的步子跟著其他鑲藍旗的秀女一起進入殿堂，殿中央整齊的排著幾列書案，幾案上擺放著筆墨紙硯。高坐在殿堂上方的是身份尊貴的皇後和兩位娘娘。我跟著大家一起規矩的行禮問安，“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給熹妃娘娘請安，熹妃娘娘吉祥！給裕妃娘娘請安，裕妃娘娘吉祥！”動作，聲音，步調居然都出奇的一致！“都起來吧。”大殿中央一個溫婉的聲音說道。“謝皇後娘娘！”隨著大家低眉順目的站在一旁聽候吩咐，隔了一會，剛才那個溫婉的聲音繼續道：“你們應該知道滿族皇室挑選秀女的要求，首先是品德，其次是家世，最後才是容貌。…關於女子應該具備什麼樣的品性，就是今天所要考核的內容。”
站在積案前，卻不知從何下筆，一個古代女子所應具備的無非就是三從四德，可是讓我一個受現代教育長大的人來寫這些實在有些…突然想起以前看林語堂的《京華煙雲》時，書裏好像有提過傳統婦女的美德，雖然記不清書裏的原話，不過大概寫寫應該不會有錯，於是提筆寫道：古語有雲，女子無才便是德，其實也不盡然，身為一個女子還是應當識文斷字，稍通詩文，這樣方能做到所謂的知書達理。禮貌是一個女子的首要，因為賢德的女子必有禮貌而有禮貌的女子也決不會不賢德。作為一個賢德的女子應當勤儉謙恭，溫柔和順，細致體貼，善良真誠，寬和待人，不傳是非，不論私隱，不可妒嫉…
負責來收答卷的小太監一臉驚訝的看著我滿滿一張紙的文字，趁著把答卷遞給他的機會，靠近看了下之前的秀女都寫了些什麼，“寬仁、孝慈、溫恭、淑慎”隻是這八個字，心裏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那番直白的文字似乎有些太過了…想要拿回來重寫，可是那小太監已經轉身去收其他人的答卷了。
下午坤寧宮的執事太監富海奉皇後娘娘的懿旨來鍾粹宮宣召了部分八旗秀女，而我的名字也在其列，一行人跟著富公公來到禦花園西南麵的養性齋。
“泠嫣，我們…”一旁的淩怡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她和我一樣是鑲藍旗的秀女。來到這我才知道，所謂的八旗也是有等級之分的，正黃，鑲黃，正白是為上三旗，而正藍，鑲白，正紅，鑲紅，鑲藍是為下五旗。不同旗的秀女旗袍顏色各不相同，而這裏最多的就是穿著孔雀藍的正黃旗，胭脂粉的鑲黃旗和翡翠綠的正白旗的上三旗秀女，相比之下穿著天靛藍的正藍旗，淺緗色的正白旗，秋香綠的正紅旗，艾草綠的鑲紅旗，丁香紫的鑲藍旗的下五旗秀女則少了許多，因此我們這兩抹紫色在這姹紫嫣紅中顯得特別紮眼！“不用擔心，大家都是一樣的！”我笑著說道。
就在此時，門外一個尖細的聲音通傳到：“皇後娘娘駕到！緊著著又是“熹妃娘娘到！裕妃娘娘到！”大家恭謹的退到兩旁，屈膝躬身請安，“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吉祥！給熹妃娘娘請安，熹妃娘娘吉祥！給裕妃娘娘請安，裕妃娘娘吉祥！”
皇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儀態謙謙的走進來，隨後是並肩而來的熹妃和裕妃。大家都低頭直視著地麵，連大氣都不敢喘！我和淩怡隱在人群之後，借著機會我才看清了皇後和兩位娘娘的容顏。皇後給人的感覺屬於那種雍容嫻雅之美，這或許就是母儀天下的後宮之主所具備的專屬氣質吧！熹妃給人的感覺則是那種淡淡的帶有親和力的恬靜之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是娃娃臉的緣故？裕妃身上的氣質很獨特，外表明麗俊逸卻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讓人不禁聯想起楊門女將來！盯著地麵我一個人又在那浮想聯翩起來…直到皇後和兩位娘娘安然的在殿堂上方坐下，耳邊才傳來那句天赦舨的“都起來吧。”此時此刻，我的腿都快麻得失去知覺了。
各旗秀女按照等級又回到殿堂中央重新站好，我和淩怡則站到了隊伍的最最後麵。恍恍惚惚的聽著皇後娘娘的訓示，似乎提及到了秀女們“德言容工”的考核結果，我們這些人就是通過第二輪複選的“記名”秀女，接下來還要經過“留宮住宿”的考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悲哀，鑲藍旗的秀女如今隻剩下我和淩怡兩個人了，如果能堅持到最後，那將成為後妃的候選人將來有機會隨侍皇帝左右，但是如果最終被撂了牌子，那將被賜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運氣好的話還能依靠指婚成為正式的嫡福晉，可是古代的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王公宗室多數都已成家，嫁過去也隻是做眾多側室之一。曆史上的雍正皇帝是一個清心寡欲的皇帝，他沒有聲色犬馬之好，總共隻有八位後妃，是清代皇帝中後宮妃子最少的一個。所以站在這裏的人最終都會被撂牌子的吧！
“鑲藍旗四品蘇州知府鄂啟泰之女西林覺羅氏泠嫣。”“泠嫣，富公公在叫你呢！”身旁的淩怡輕輕的推了我一把。我如夢初醒舨，“怎麼了？”“皇後娘娘讓富公公點了你的名呢！”抬頭看見富公公正在人群裏張望，來不及多想，我從秀女的隊伍中站了出來。“西林覺羅氏泠嫣在。”隨後屈膝躬身請安。“起身，上前來回話吧。”皇後娘娘用她一貫溫婉的語氣說道。不知道是榮幸還是不幸，心裏有些惴惴不安，走到殿前的那一段路幾乎是一步一煎熬著，距離上座越近，感覺上身旁的目光也越犀利！待到近前，我隻是低眉順目的站在那聽從吩咐。“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微抬起頭，我不能正視皇後娘娘，所以隻是一臉謙恭的站在那。這時候隻聽見另一個聲音說道：“江南的水土就是不一般啊，養育出來的滿族姑娘都是這般清秀水靈的！”“熹妃姐姐喜歡的話，就求皇後娘娘做主指派她到姐姐的長春宮當差吧！”“裕妃妹妹真會開玩笑，曆來“記名”後的秀女都是要皇上親自過目之後才能決定去留的！就算她投我眼緣也不能破壞這個規矩啊！”“熹妃姐姐說的是，妹妹我居然一時糊塗了！”她們說笑間，我隻覺得背後一陣涼意襲來，此時此刻自己恐怕早已成為所有目光的眾矢之的了。“禮貌是一個女子的首要，因為賢德的女子必有禮貌而有禮貌的女子也決不會不賢德…看來你對女誡和女範裏的賢德之意理解很透徹！”聽見皇後念起自己寫的文章，心裏一開始還有些不安，擔心自己是不是寫錯什麼了？不過她剛才的語氣裏似乎帶著些欣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長篇大論讓她對我產生了好奇？“富海去將那對綠鬆石的蝴蝶簪子拿來賞給泠嫣小主。”皇後要打賞我？這突如其來的榮恩讓我有些受寵若驚！我惶恐的下跪謝恩，“奴婢謝皇後娘娘賞賜！”一旁的富公公從鑲金邊的紅木托盤裏拿出一對天藍色的蝴蝶簪，我謙卑的伏下身去，將雙手平攤至於頂上，鄭重的接下這份恩賜。“起來吧！”再次謝過皇後，她微笑著吩咐我退下。手捧著這份沉甸甸的恩賞，我又一路頂著針芒回到秀女隊伍的最後。
“鑲黃旗察哈爾總管李榮保之女富察氏菡玥”聽清那姓氏的一霎那，隻覺得一陣暈眩，好奇的打量著正中間出列的粉色背影，富察氏菡玥？難道她就是今後的孝賢純皇後富察氏，乾隆皇帝一世的珍愛？皇後娘娘依舊是一番褒揚，隨後又命富公公打賞了一支白玉一筆壽字簪。當聽到“白玉一筆壽字簪”幾個字時，人群中居然發出一陣唏噓~我轉過去看身旁的淩怡，她感歎道：“皇後娘娘可真慷慨大方啊！”“怎麼說？”我好奇道。“這個簪子可是用一整塊純淨的羊脂白玉打磨製成的，就算是等級高的妃嬪也不一定有！皇後娘娘居然這麼輕易就用來賞賜未冊封的小主，就算她是鑲黃旗出生…”聽見淩怡這麼說，我想我的猜測一定沒錯，她就是將來的孝賢純皇後，從皇後的態度來看，她應該是內定的皇子嫡福晉的人選吧！
怪不得我會被第一個打賞，其實無非是為了在其他人麵前做做樣子而已，什麼賢德第一，家世第二…這些都隻是冠冕堂皇的說辭罷了！我的身份不過是四品知府的女兒，而她卻是察哈爾總管之女。小家碧玉和大家閨秀雖然都是養在深閨的女子可是彼此的身份地位卻是那麼懸殊！我會這麼想並不是因為妒嫉，隻是看清了自己將來的命運而已，不管是雍正還是乾隆或是其他親王宗室我都不想嫁，如果可以選擇我隻希望出宮，可是這恐怕隻能成為奢望了…在這之後每一旗都有一名秀女收到打賞，而其中最特別的莫過於我和傅菡玥！
回到鍾粹宮後，我們被安排了單獨的房間，淩怡正好就住在我的隔壁，我們這兩個僅存的鑲藍旗秀女自此開始了相依相伴的宮廷生活。淩怡的阿瑪是鑲藍旗的包衣參領，和我一樣都屬於家世不高的秀女，所以她身上沒有那種世家小姐的驕傲和不可一世，我喜歡她的文靜內斂，喜歡她的質樸素淡，也許是因為性格相似的緣故，我們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彼此在深宮裏唯一可以傾訴心事的朋友。“泠嫣明天就是皇上親自甄選的日子了，你都不緊張麼？”一旁的淩怡側低著頭，好奇的問道。隨手翻過一頁宋詞，我漫不經心的回答道：“因為明天能看見皇上，所以我就該緊張嗎？”“難道你沒想過被皇上‘上記名’嗎？”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著一臉不解的淩怡，“論家世，我比不過上三旗的秀女。論樣貌，每一旗的秀女又都有一二個佼佼者。。。像我這樣平淡無奇的秀女，明天也隻是去做陪襯而已！”“你何必妄自菲薄呢，那天皇後娘娘不是第一個打賞你的嘛！”“妄自菲薄的是你自己好不好！你長得這麼好看，又是我們鑲藍旗的第一美人，如果皇上親自甄選也是你的機會比較大啊！”淩怡有些不好意思，嬌嗔道：“什麼第一美人啊，就愛拿我來開玩笑，那你自己呢？”微頷首，我故作沉思的樣子，“嗯…那我就當鑲藍旗的第二美人吧！”“切~~”她聽了之後，好笑的搖了搖頭。“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古話？皇後娘娘那天那麼褒揚你一定有她的目的，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皇上，也許你這種淡然的性格正是皇上所喜歡的啊！”“你也是生性淡然的人啊，幹嘛非要扯到我！”我爭辯道。“我和你不一樣，我從小性格怯弱，凡事都不懂得去爭取，所以才會給人性格淡然的感覺，可是我會羨慕會忌妒那些比自己好的人，也常常為了自己的怯弱而不甘，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淡然的人…”看著在一旁自我矛盾的淩怡，我輕歎道：“是人就不能免俗，會妒嫉，會羨慕…這都很正常啊！我倒真希望自己是個心靜如水的人，凡事無欲無求淡然處之，可是我和你一樣也會不甘。”沉默了一會，我坦言道：“其實每個人所在意的，所期盼的事情都不一樣！就像明天的禦選，我並不是不緊張，隻是因為我不在乎會被撂牌子，所以才沒什麼可擔心的不是嗎？”“難得通過層層複選，現在隻差最後一步了。其他旗的秀女這幾天都想盡辦法打聽皇上的喜好，想要在明天的禦選上得到聖上的青睞！也隻有你會在這時候去想撂牌子的事情！你忘了嗎？我們說好要一起努力到最終的…”淩怡有些激動的埋怨道。
剛才我不該說那些無所謂的話，害她的心也跟著我一起動搖！於是我笑著打岔說，“那你可知道她們打聽的結果？說出來讓我也好做做準備，這樣明天被留牌子的勝算還大一些！”氣頭上的她，對於我的話一開始還有些不屑，抵不住我的再三糾纏，她終於笑著說道：“聽說皇上喜歡蘭花，所以大家都費盡心思的去弄了蘭花的簪子和頭飾，上三旗的秀女們每日沐浴都是用的蘭花呢！我本來想托人去找兩朵蘭花來，明日你我還可以簪在頭發上，可是整個花房裏的蘭花居然都被搬空了…我還聽說皇上喜歡素淨淡雅的顏色，可依著規矩明天秀女都要穿各旗統一的旗裝，現在看來也就正白旗的淺緗色最符合了，還有…”趁早打斷了淩怡的還有，我搶白道：“試想一下，如果明天大家頭上都戴著蘭花，那豈不是所到之處蘭香四溢？本來蘭花的香氣是很清幽的，可是一大堆蘭花的濃鬱香氣卻會讓人產生眩暈感的，隻怕皇上還沒走近就已經被蘭花香氣熏得花粉過敏了！雖然淺緗色的顏色是最符合素淨淡雅的標準，可是正白旗的秀女那麼多，倒也不見得多特別，而鑲藍旗隻剩下我們兩個了，所以怎麼說也是我們的丁香色的旗裝比較別致啊！”“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滿有道理的！看來明天我們也不需要刻意裝扮，就這樣清新，素淨的就好！”我玩笑道：“本來就是嘛，你沒聽說過自然就是美嗎？不過現在我們兩個再不去休息的話，明天起來就要頂著副黑眼圈去麵聖了！”“那好吧，我回去休息了，你自己也早點休息吧！”目送著淩怡走到門欄前，看著她翻手掀開簾子準備離開，一隻腳已經跨出門檻的她突然頓住腳步背對著我說道：“泠嫣~答應我，不要想著放棄好不好？雖然我有時會羨慕你，甚至對你還有些忌妒…可是我真的希望明天你和我都能留下。”望著淩怡離去的身影，一個人怔坐在那喃喃自語，“留下？”難道說命運讓我陰錯陽差的回到了清朝，就是為了留在這深宮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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