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84 更新時間：11-07-30 22:40
明月懸空，假山、噴泉、花叢，即使是晚上，這個花園也不失秀美。和諧的氛圍卻並不長久，“撲通”，一個身影晃了晃，倒下了。
“閉月小姐……”一邊一個侍女不知所措的用手揉著衣角，小聲的報告，眼神小心的瞟向癱倒在地上的已人事不醒的阿淋。
閉月嬌氣的揉了揉肩膀，看也沒看阿淋，直接跨過她的身體，向假山裏麵走去，“留兩個人把她好生埋了。”
外麵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兩個小姑娘，一個眼裏還吟著淚。
黑暗持續著，暗獄裏寂靜得仿佛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一點火光突兀的閃了下，進來了人都不禁眨了眨眼，慢慢適應著眼前的景象。汩汩的添油聲，火焰越來越炙烈。不過，這些，對於一直坐在那裏的那個人來說，似乎都沒有發生一樣。他的目光完全沒有了光澤，昏暗的眸子裏看不見任何事物，好像雙目隻是擺設般。
閉月靜靜的欣賞著這個人的眼神，一個侍女俯身伸手在倒下的蘇亞娘鼻前探試，稟道：“小姐，她，死了。”沒有人說話，一時間，又是靜靜。
半晌，閉月幽幽開口，道：“呂岩，我可是好心讓你們見麵，為這，鐵夫人跟我說了幾次，可是現在是怎麼回事？一個鐵盟主還不夠，一定還要要了鐵夫人的命你才夠本嗎？！”
“你什麼意思？亞娘她……我……”呂岩張了張口，無力的說道。
閉月一副痛心的模樣，道：“你不知道鐵夫人有嚴重的心疾嗎！她平時都是靠著藥物養著，最怕的就是受到刺激引發心悸。你說，你都對鐵夫人做了什麼？你自己好好想想。虧得鐵夫人還跟我說，她準備不計較盟主的事了，鐵夫人那麼寬宏大量，你卻如此對她，你這個殺人凶手！”
呂岩聽了她的話，瞳孔似乎完全渙散了，沒有一絲感情，道：“又是我的罪過。”眼中腦中都是之前蘇亞娘皺著眉頭捂著胸口的痛苦的樣子，“又是我的罪過，我又害了一條人命，連亞娘都被我害死了，我說到了阿程，阿程，她為女兒心痛了，即使不怪我殺了林南，也無法原諒我帶走女兒，無法原諒我害女兒沒了父親……”
閉月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甩手離開了，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話“你知道就好。”
“還是外麵的空氣好吧？姐姐？”閉月剛從暗獄裏麵出來，就聽到有人在身後開口說道。
“你來的正好，都處理好了。”閉月瞄了她一眼，不經心的說道。
“姐姐辦事，當然不用羞花擔心。”羞花低頭說道。
“知道就好。”不再理會羞花，閉月走開了。
夜深了，風冷了，這一晚，又有多少卷入這場事非紛爭呢？
翠柳客棧，客人們大都已經睡下了，一個人影寂寥的晃出房間，倚著長廊欄杆，不語。
“這次出來，好像不那麼簡單了，江湖，哥哥們口中的江湖，原來是這個樣子，英子的親人，可能都凶多吉少了。殺戳，沒有人性的殺戳。他們怎麼可以那麼殘忍？如此不堪的江湖，宋天宇這樣的人又為何要參與進來？我都開始後悔了，唉。好想回家啊……”上官星揉著罩麵青紗的一角，心頭湧上一絲暖意，這是明日哥哥送給我的呢。
有人拍拍上官星的肩膀，回頭，是宋天宇，溫暖的淺笑，骨子裏就是一個溫暖的人兒啊！
“睡不著麼？在想什麼？”宋天宇用手語說著。
上官星擺擺手，比道：“沒什麼。你，也沒有睡？”回給他一個笑容，卻被青紗遮掩，不過，微揚的眼角透露了她的心思。
宋天宇歪頭，望著上官星的眼睛，比道：“你的笑容一定很漂亮。”真誠的神情，清澈見底的無邪和眼神，即使在夜幕中，也一樣耀眼。
上官星捂著有些發燒的臉頰，垂下頭，第一次表現出了女孩子的嬌羞。
靜默。
上官星比道：“我們下一步要怎麼辦？”宋天宇嘟著嘴，挑了下眉毛，比道：“你應該有計劃了吧。”不經意的小動作可愛至極，讓人有忍不住上前掐一下的衝動。
上官星讚許的眨眨眼，比道：“從杭州到這裏，開始還有薜琪他們的消息，可是近幾天，突然什麼信息都打聽不到了，這麼久我們不會追丟，隻可能是，他們遇到了意外。英子的事，也就是天陰派的事件，應該是有計劃的，說不準還和盟主被刺有關係。你知道寒煙閣嗎？”宋天宇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上官星接著比道：“我也沒聽過。既然這些沒有頭緒，或許我們先去看看天陰派的情況也好，然後去天緣派拜訪明道前輩，再想如何處理薜琪的問題。”
宋天宇抿著嘴唇，微笑點頭應和。過一會兒，又問道：“那個你白天的時候，想說什麼？”
“什麼時候？”上官星有些糊塗，想了想一個人偷偷笑了起來，那個時候麼？自己還真有點犯癡呢！
宋天宇撓撓腦袋，不好意思的笑笑，比道：“沒什麼啦。那個，你對英子說了什麼，心裏的小房子？住著深愛的人麼？”上官星看著他，聳聳肩膀。
宋天宇微微笑，比道：“會是誰那麼幸運住在上官姑娘的房子裏呢？”上官星狡黠的眨眨眼，比道：“我也很好奇你房子裏的那位呢！我們約定好不好？如果哪一天我告訴了你那個人，你也要告訴我你的‘房客’，怎麼樣？”宋天宇點頭：“我也是，用答案進行交換，不許反悔哦。”“勾手指。”上官星舉起手臂，伸出小手指。
宋天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沒有意識到她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麵。伸出小手指，鄭重的點頭，仿佛在說：“我承諾，一定遵守約定。”
翌日，清晨，就聽得樓下一陣喧嘩，驚醒了不少夢中人。
上官星出去的時候，看見宋天宇已經在外麵了，看著樓下，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上官星抿抿嘴，靠近出向下望去，原來是楊氏兄弟退房出門，真是楊之翔一慣的作風，嗓門振天響，毫不理會各處射向自己的眼光。
等到他們離開，兩人回了房間叫醒英子，吩咐店家找了輛馬車，也上路了。
這邊廂，羞花果然按昨日所說，帶鐵晨程去見了呂岩。呂岩被帶到了一個倉房裏，一夜無眠，一合上眼就是鐵林南那張蒼白的臉和蘇亞娘空洞的眼神，兩個影象交替在腦海中出現，折磨著他那幾近崩潰的神經。鐵晨程見到他的時候，差點沒有認出來，隻一夜，呂岩的頭發大多變得雪白，發髻鬆散，沒有淨麵，臉上寫著沉重的悲涼，眼窩深陷，一邊眼皮還在神經質的跳著。幾日來的囚禁，形容枯槁，現在的他除了呼吸已經和死屍沒兩樣了。
羞花推推微微發愣的鐵晨程，不語。
鐵晨程顯然有些被呂岩的樣子嚇到了，被羞花喚回了意識，想起過來的目的，顫抖著嘴唇開口道：“呂岩，你……你是不是……”鐵晨程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你是不是殺我父親的凶手？”
呂岩抬頭，看著鐵晨程，竟笑了，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晃著腦袋，點點頭。
鐵晨程雖然也想過這個情景，但還是被呂岩的反應驚壞了，這個殺人凶手竟然在笑！原本心裏那微薄的希望和剛剛一瞬間的同情刹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喪失親人的血仇的悲奮和激動。她猛得伸出手，直指呂岩的麵門，怒色問道：“你還害死了我娘？！”
呂岩嘴唇抽動著，帶著臉上的肉都抽搐起來，他又笑，點頭，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是我，我毀了你全家，你一家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嗬……”
“你！你好狠毒……”鐵晨程氣血上湧，眼圈瞬時通紅，作勢就要拔劍當即取了呂岩的性命。羞花好似早已料到一般，錯步上前攔下，道：“妹妹忘了昨天的話了麼？他的這條爛命，早晚都是你的，等向江湖肅清事實再動手也不遲。”
鐵晨程勉強壓下怒火，狠狠道：“我會等到那一天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呂岩在那兒不知是哭還是笑。
上官星一行人一連數日趕路，終於這一日到了天陰教的所在地——哀牢山主峰，天陰為避世，教會在山頂北麵最險的懸崖半腰一處凸壁之上，外人根本不知此地，即便知道也無法進入，萬丈絕壁，難道要跳下去嗎？
快到頂峰，山路崎嶇，實在不適合馬車行走，上官星他們便下車步行，宋天宇背著英子，直到一處大石崖前，那麵石崖直立於山頂，雖說對於平常人來說險不可攀，但對於江湖上的輕功好手來說，雖不是輕而易舉，費些氣力也不成問題。
上官星問英子道：“我們要上去嗎？”想到英子曾說她們母子帶沉魚進山，應該不用這樣費力才對。
英子清脆的回答道：“不用，我們去那裏，”英子伸出手指向右邊，拍拍宋天宇的肩膀，“那裏的大樹下麵有個洞口，從那裏進去。”
順著英子手指的方向，上官星和宋天宇都轉向右邊，緊挨著石崖生長著一棵老樹，主幹有三四人合抱的粗細，估計有幾百年了吧，粗壯的樹根暴露在外麵，根須深深的紮進土地，由於石壁麵南而立，大樹迎著陽光生長，枝葉繁茂。兩人走近觀看，並沒有什麼洞口。
這時英子說道：“宇哥哥，放我下來。”
上官星手語解釋後，宋天宇蹲下身子，英子從他背後下來，走到大樹下，用力拉動一個不起眼的露出地表的小手臂粗細的樹根，接著，傳來“吱呀呀”樞紐轉動的聲音，再看時，樹幹底部的一塊凹了進去，現出一人大小的樹洞，“從這裏進去。”說完英子就要往裏走，宋天宇及時拉住她，上官星道：“讓哥哥走前麵，你跟在後麵，姐姐在最後跟著。”
這樣，宋天宇率先進入樹洞，沒走幾步便到了盡頭，前麵是方才凹進的樹皮，左右各有一個分洞口。英子在後麵指示道：“哥哥，走左邊。還有，不能打火折，娘說有機關的。”宋天宇依言左轉，裏麵已經不是大樹的內部了，是堅硬的石壁，這樹和石崖是連通的。
待三人都進了左邊的崖洞，又一陣“吱呀呀”的聲音，洞口合上了，也阻斷了左右洞口的通路，洞裏陷入一片黑暗，
宋天宇扶著石壁，摸索著前進，後麵的英子倒是走的自然，由於太暗，上官星怕英子摔到，一支手扶著英子肩膀，道：“英子，小心腳下。”英子道：“姐姐不用擔心，我看得很清楚。”上官星一愣，疑道：“這麼暗也能看得清楚嗎？”英子道：“嗯。”上官星雖然不解，但感覺英子步履平穩也放心不少。
走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前方隱約有陽光射進來，三人出了洞口，眼前豁然開朗，鬱鬱綠色中一處十幾戶人家的村落顯現，當中應該是一座相對比較大的宅邸，可惜現在卻是一片焦灰，幾根柱子突兀的立著。全村寂靜無聲，看不見一個人影，三人隻聽得到自己的呼吸，看來入侵者屠戳全村後就離開了。英子眼裏已經有了淚水，指著那座宅邸道：“那就是我家……”
三人走過去，英子的家的遺骸赤裸裸的呈現，似乎在訴說著那一場血腥的慘烈，宋天宇抱著英子，因為她已經哭得將近昏厥。穿過庭院，廳堂，後院，廂房，莊園後麵，大大小小幾十座墳墓觸目驚心。宋天宇放下泣不成聲的英子，任她奔向前麵，癱坐在那裏，抖著身子，直到淚水濕透了衣襟，而眼睛卻再也流不出一滴。
上官星看著不能自已的英子，淚水奪眶而出，卻不曾擦拭，任它打濕青紗，仿佛這樣可以洗去心中的傷痛。宋天宇沒有看這一幕，眼神望向無限的遠方，一向清澈的眼神變得深不可測，好像可以把世間萬物吸進去一樣。就這樣，兩人一動不動，好久。
終於，英子哭累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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