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30 更新時間：10-10-03 15:43
攬月樓裏此時正是香豔旖旎景象，鴇母看到小公子，忙不迭的丟了正在陪著的客人滿臉堆笑迎出來。
小公子卻不理會她的諂媚，大步走進去，眾人客人都是識得他的，連忙停了下來，齊齊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小公子。小公子輕輕扯了扯嘴角，腳步絲毫不停，隻揚了揚手，邊往樓上去邊頭也不回的道：“你們繼續。”
他隨那麼說，可眾人哪裏敢？隻等他完全上樓了，仍舊目不斜視的快步往東邊去，這才稍稍放心。鴇母見小公子走遠了，這才勉力笑笑，“各位繼續吧，繼續，繼續……”
到了東麵，走廊竟折向北，小公子輕車熟路的尋了最裏麵坐北朝南的一個房間，大剌剌的推開門，招呼也不打便走了進去。
裏麵的客人正抱著美人溫存，乍聞有人闖入，不禁惱怒起來，剛要粗口罵娘，一抬頭看到一個錦袍童子冷冷的瞪著他，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到口邊的話變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撲騰滾落在地，“小……小公子……”
小公子古怪的笑著，點點頭道：“沒你什麼事，你出去吧，我找的是床上的人。你今日的雖然未盡興，但也沒虧本，若是不滿意，改日再來吧，反正人又跑不了。”
那男子見是小公子突然闖入，料想以小公子的脾氣定然是有什麼大事，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忙不迭的點頭道是，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便一溜煙溜了出去。
楊逍雖然知道小公子身份神秘，卻並不知道他到底有何能耐又是什麼身份，見那人也似是江湖俠士，卻對這個垂髫小兒敬若神怪，不禁越發疑惑起來。轉頭望向墨達，墨達一雙溫潤的眼睛似笑非笑，完全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紗帳裏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動，一隻手輕輕撥開了紗帳，帳裏的人緩緩抬頭，冷若死灰的眼神讓楊逍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
“叢霜！”楊逍驚呼出聲。
那人乍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本名，死灰般的眸子裏有光閃了閃，也隻是一瞬而已，繼而又恢複了死灰。
叢霜怔怔的望著楊逍，似是在努力回想著什麼。
小公子隨意撿了張凳子坐了，揀著果盤裏的櫻桃一顆一顆往嘴裏填，忽又招呼墨達：“墨達，你也坐，我估計楊逍跟雨相多日不見，必然有很多相思要訴，我們得等一段時間的。”
墨達看看楊逍，再看看床上的叢霜，輕輕搖搖頭，坐到了小公子身邊。
楊逍挪著沉重的腳步走過去，一把扯開紗幔。叢霜被他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的哆嗦了下。
“你……”楊逍喉嚨動了動，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床上的叢霜一絲不掛，身上到處都是淤青，床上明顯有雲雨過的痕跡，甚至還有點點血跡。
叢霜猛然見到故人，多日來的委屈再也承受不住，終於化作淚水泫然而下：“我是在這裏做了……做了相公。”
雖然親眼所見，楊逍心底裏卻還抱了一絲希望，如今聽叢霜親口承認，他腳下一軟，差點倒了下去，隻覺身後一雙溫厚的大手將他穩穩扶住了，才不至於失態。他感激的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人，墨達溫然一笑，緩緩放開了手。
楊逍愣愣的望著叢霜，半晌方轉醒過來，咬牙切齒的問道：“是小樓做的？”
叢霜垂下眸去，不語。楊逍跨上一步，剛要追問，卻聽身後小公子不鹹不淡的道：“他是在我的地方做相公的，莫非你還要把我這裏一起拆了把我一起殺了方才解恨？”
楊逍便楞住了，皺眉望著小公子，小公子笑笑，卻不再說話，隻顧低了頭繼續揀櫻桃。
楊逍因為他這一句話，卻猛然清醒過來，人也鎮定了下來。他上前坐在叢霜身邊，拉過被子將叢霜包住，邊壓低了聲音在叢霜耳邊道：“你且放心，我定會設法救你出去的。”
叢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慘然一笑，搖搖頭，卻不知何意。
楊逍心裏卻頗不是滋味，這便是背叛小樓的下場嗎？自己逃出來隻怕也逃不過他的魔爪吧？他忽然又想到鳳兮，心裏莫名的有些難過，自己利用他逃出小樓，不但不能報答他，隻怕反而會害了他。想到此處，不禁暗暗歎氣起來。
“墨達，別以為你可以在我這裏自由出入，就不把我當回事！都是應該離開三四天的人了，竟然還晃在我眼前，你也不怕我一生氣把你給殺了？”那廂小公子睨著墨達，冷冷的道。
楊逍心裏一動，不由得望了墨達一眼。
墨達偏偏不生氣，溫潤望著小公子，緩緩道：“小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自然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我今夜便走，這樣總可以了吧？”又歎口氣，“隻可惜月黑風高的，我這樣如花似玉一個人走在山間，豈不正好稱了那些殺人放火劫財劫色的強盜的心？”
小公子瞟他一眼，卻不理會他。
這時，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公子微微皺了皺眉，不悅的吼道：“不想活了！”
外麵的腳步聲卻不但不停，反而越發急促的向著這邊而來，小公子眉頭越皺越緊，就要發作出來的時候，一個人影卻閃了進來。正是那給楊逍帶路的蛇籠女郎。
她一見到小公子，也顧不得休息，邊喘息邊急促道：“小公子，狐狸，你養的狐狸……死了……”
小公子小臉刷的變了顏色，霍得站起來，也顧不得追問，一把推開蛇籠女郎，衝了出去。
蛇籠女郎也顧不得墨達等人，匆匆追了出去。
等他們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了，墨達才緩緩拿出一個茶碗倒了杯茶，緩緩喝著，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隻畜生而已，也至於急成這樣？”
楊逍也不隻聽到沒，隻顧從屏風上拿了衣服給叢霜穿上。等穿好了，這才扶著叢霜下床，讓叢霜坐在凳子上，自己一抱拳，道：“墨達公子，楊某可否借個人情？”
墨達緩緩抬眸。
楊逍看了一眼叢霜，道：“請你救我二人出去。我知道你跟小公子關係匪淺，且又知道出入的通道，求你一定幫我這個忙。”
墨達見他語氣懇切，已有心幫他，又想到小公子，心裏忽然起了主意，不禁微微笑道：“好。以防被人發現，你去樓下後院裏，把那一間門上被紅紙封了的房間一把火給燒了，讓攬月樓的人亂作一團，我們才好趁亂逃出去。”
楊逍有心要問為何是那一間，心思一轉，終還是沒問。他拍了拍叢霜的肩，讓他安心等自己，便匆匆的往外走去。
將將要邁出門去，身子卻不由得一僵，隨即一步一步緩緩退了回來。
但見小公子負著手不緊不慢一步一步隨著他行來，麵上似笑非笑。
叢霜和墨達臉色都瞬間變了，尤其墨達臉色格外難看，生怕小公子惱了自己。
小公子邁進門了便停了腳，掃視一遍三人，輕扯嘴角算是笑笑，道：“楊逍，雨相，你們二人最好是給我老老實實呆著，若是我回來發現你們不見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拂袖而去。
楊逍一顆心懸在半空，直到小公子走出許久了，才緩緩回過神來，詢問的望向墨達。
墨達聳聳肩，也表示無可奈何。心裏暗叫好險。
叢霜見二人為難，歎了口氣，道：“反正我已經……已經這樣了……再多一個人也是男妓，再少一個人也抹不掉這身肮髒，你們……你們不必管我了，走吧……”
楊逍聽他語氣悲涼，生怕他想不開，趕忙勸道：“你胡說什麼！男人沾花惹草的多的是，你雖然是身陷青樓，卻還不跟尋花問柳的男人一樣，權當是宿眠柳巷了，現在出去也一樣是你。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若是真想拚了性命救他出去，就按我說的做。雖然小公子料想你們想逃走剛才折了回來，這次卻定然不會再回來，他不會不管他那隻紅毛狐狸的。他一定想不到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最安全的時候，他料想你們不會在此時逃走，你們就偏偏在此時逃走！”墨達玩弄著手中的折扇，輕飄飄的隨口道。
楊逍和叢霜俱是一愣，轉而想他說的不錯，便異口同聲道：“多謝公子。”
墨達淡淡一笑，道：“從這裏出去，往西走有一道通往後院的樓梯，下了樓梯饒過那幾棵芭蕉，那個房間就在那裏。”
楊逍默默地將路記在心裏，卻仍是不解：“為何要挑那一間？”
墨達聳聳肩，道：“因為那間天時地利人和，不挑他挑誰？”
楊逍雖不明白，卻也知道時間緊迫，點點頭衝下樓去。
片刻時候，他便折了回來，叢霜已經收拾妥當，楊逍拉了叢霜便欲走，卻見墨達仍舊坐在凳子上玩弄著茶碗，不解道：“你怎麼還不走？”
墨達一把抓住正在轉動的茶碗，淺淺笑道：“現在就走？你還真是急糊塗了。現在火勢還不夠大，外麵也沒有發現，我們怎麼出去？再等一會兒……”他側耳聽著外麵，隱隱聽到有急促的奔跑聲，緊接著便有人喊著火了，他這才滿意的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我們走！估計等我們到了大堂裏，人也就亂的不成樣子了，我們趁亂逃走。”
外麵果然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清客妓子都紛紛亂逃著，扯斷了衣襟踩掉了鞋子哭爹喊娘的到處都是。
楊逍三人得了空便鑽，輕而易舉的便逃了出去，墨達輕車熟路的領著二人從一條巷子裏奔出，下了石階便跳上早已等候在此的一艘小船。
楊逍二人回頭望向攬月樓，但滿天被火光映的通紅，火勢越來越大，四周的房屋似乎也已經被波及了。
隻聽砰地一聲，滿天飛石，血肉橫飛。
緊接著又是一聲，再有一聲……連著響了數十聲，哭喊求救聲也越發的大了，街道上到處都是奔跑著求救的人。
墨達微眯著眼睛望著攬月樓的方向，深邃的眸子裏映著漫天火光。
“我們走吧。”墨達緩緩收回目光，輕點竹篙，溫聲道。
星河皎潔，湖光夜色，遠處雖有火光滿天，月牙湖裏卻靜謐無聲，隻有小船攪動湖水的嘩啦嘩啦輕微的聲響伴著波紋向岸邊散去。
參天石柱交錯掩映，小船很快便隱沒在其中了，夜色深沉，竟連半點痕跡都看不見。
夜風徐徐中，一個人影從樹後閃了出來，袍裾輕揚，白衣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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