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8 更新時間：20-01-04 11:42
一
水憶夕在明離懷中。
已經多少年了，十年，二十年……一千年，一萬年？在他懷中的感覺還是一點兒也沒有變啊！
水憶夕發覺自己竟是如此懷念他的擁抱。這些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明離從死到生，自己從柳憶夕變成了水憶夕，而這個天下更是從以前的繁華似錦，變成如今這般滿目瘡痍……
這些年來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那些是追隨自己的，傾慕自己的，甚至說要做自己劍的男人……也許每個人都會成為自己一生的忠犬；又也許哪一天自己失敗了，他們便甩手而去，不念一絲舊情。
無關緊要了，愛怎樣便怎樣吧。
此時的她隻覺得好累好累，隻想在這個男人懷抱中一直睡下去，什麼都不去想了，什麼都不去做了，所有的一切都與她再無幹係了。
原來是這樣啊，因為失去了，才會想要更多更多麼，原來自己真正想要的竟是如此的小麼？！
“離，抱緊我！”此時此刻的水憶夕隻有這麼一點點願望而己。
明離抱著水憶夕，心頭卻是矛盾煎熬。本以為不會再想她念她，然這次偶遇，才知道自己還是做不到，乍見之歡，竟如火在心頭焚燒，卻比焚吾劍意運轉還要熾熱許久。
然聽了這話，明離心頭一顫，一個強烈的念頭湧上心頭：我不能再與她藕斷絲連！
“高尚沒有追上來，你已然安全，水宮主。”說著明離放下了她。
水憶夕身子一顫，這一刻她隻覺如墜冰窯，滿腔柔情轉瞬之間化作瘋狂的仇恨之火。
明離，你這個畜生！我要你不得好死，我要你身邊的人都不得好死——心中發著毒誓，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她甚至還在笑：“明離，你可曾想過高尚為何不追上來？”
明離道：“你想說什麼？”
水憶夕笑道：“我想說高尚這般聰明之人，自然不會做蠢事的。他會放過我們，大概因為他知道，我是不會離開長安的，他隨時可以將我捉回來，他隻想知道我要做什麼而己。”
明離盯著道：“我也想知道你要做什麼？”
水憶夕又笑道：“那你便要一直陪著我，隻有陪在我身邊，你才會知道我想做什麼。”
明離無奈，說道：“你下一步要做什麼？”
水憶夕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困了，想睡一覺。”
明離道：“好，我送你去投宿。”
“不，我不要投宿客棧，”水憶夕一雙美目凝望著明離，笑道，“介意我住你府上麼？”
“不可！”明離斷然拒絕。
水憶夕笑道：“為何不可，是怕你家的小郡主喝醋麼？”
明離正想解釋之詞，忽聽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並無不可，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明離大吃一驚，那說話之人赫然正是小郡主裴靜。
水憶夕咯咯直笑，說道：“我定能與妹妹你相處融洽的。”
二
當夜水憶夕住進了東平郡王府，此事傳入高尚耳中，高尚立命人監視東平郡王府一舉一動，然而數日過去，收到的消息卻令他眉頭大皺：
原來水憶夕入住當夜，劫不睡廂房，竟是與小郡主同榻而眠，反是明離這位男主人去睡廂房。
此後一連三日，水憶夕與小郡主同行同止，對明離卻是不理不睬。初始幾日小郡主對她還存有戒備，到後來二女已是相談甚歡。
高尚認定這是水憶夕施展的疑兵之計，當下加派人手監視，且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這一日水憶夕與小郡主在府內庭院裏賞花飲酒，水憶夕忽笑道：“妹妹，這一院子的秋菊長得極美，卻有一點不好。”
小郡主奇道：“哪裏不好？”
水憶夕笑道：“世人皆愛菊，慕其淡雅高潔，這固然是極好的，但姐姐我覺得，若天下一並均是此物，倒是落入庸俗，反令人不快了。妹妹，你覺得姐姐這話可是妥當？”
小郡主道：“那姐姐又喜何物？”
“天下至美，莫過於曇花了。”水憶夕笑道，“曇花雖隻有一夜之壽，卻是極盡華美之能事，妹妹可知那是為何？”
小郡主道：“曇花一現，夜開朝落，大抵是因為她開花的那一瞬已將生命都燃盡了吧。”
“妹妹隻知其一卻未知其二。”水憶夕又笑道，“曇花開花即死，那是她的抉擇。其實她可以不這般做，或可多活一些時日，隻是如此一來便不再美了，與尋常花蕊同類。”
小郡主道：“姐姐這是要以曇花自喻麼？”
水憶夕搖頭道：“我喻的是妹妹你啊！”
小郡主吃驚道：“我？”
水憶夕卻不再笑了，歎道：“姐姐隻怕妹妹你這般年紀便隕了自己性命啊！”
小郡主若有所悟：“難道你指阿離……”
“妹妹果然是個聰明人，一點便通。”水憶夕又道，“那你也該早就知道，明離人在長安，卻始終是個異類，不管是高尚還是那些康胡兒部下都不會給他好眼色看，不過是礙於他是康胡兒的結義兄弟而己，若有一日連康胡兒也不保他呢？”
小郡主臉色一陣白，她最擔心的正是如比。
水憶夕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裏，又道：“這些日子相處，可見妹妹對明離乃是真心實意的，然而正因如此，姐姐好怕，你要為他做傻事。”
小郡主不說話了。
水憶夕知道她已被自己說動，當即改口道：“罷了，許是姐姐我杞人憂天，妹妹你自然是有所分寸，今日咱們隻賞花飲酒，莫談他事。”說著她提起酒盞。
小郡主也提起酒盞，卻是神不思屬。
三
康胡兒步入庵內，卻見靜雲背對著自己，敲著木魚，低聲頌佛。
康胡兒站在當地，望著那個背影，許久許久，終於開口道：“此地已不安全，不管你是否願意，都要搬離。”
康胡兒見她不答，又道：“你若真不願搬進宮與我同地而處，我可以送你出皇城，隻要不出長安，不論何地均可。”
“不論何地？”靜雲開口了，但沒有轉頭看他，她又說道，“這偌大的長安城內，還有何處沒有你的人？”
“自然還有。”康胡兒道，“他雖是我結義兄弟，然自其入長安以來，他與我從未一心過。”
靜雲不說話了。
康胡兒道：“隻要你點頭，我立時命人送你去東平郡王府，你見不到我這個逆賊，又可靜心禮佛，豈不是兩美之事麼？”
靜雲不語，但她已然站起，轉過身來。
聽說康胡兒要將靜雲送往東平郡王府，高尚即刻進宮勸阻，但康胡兒根本不願見他，高尚吃了閉門羹，不由頓足長歎，痛罵康胡兒豎子，直呼大勢已去。
四
不管高尚怎麼罵，一日之後道號為靜雲的前大唐太子妃靜雲被送入東平郡王府，明離小郡主夫婦自是熱忱招待，為她騰空廂房，設為禪室。
眼見靜雲已然安心入住，康胡兒準備起程返宮。
“二哥，且慢。”明離喚住了他，說道，“自大哥回範陽後，咱們兄弟倆有些日子未敘了。今日小弟略備酒食，粗茶淡飯，哥哥留下用過晚膳再走吧。”
康胡兒看了一眼站在明離身後的水憶夕，嗬嗬一笑，說道：“水宮主的精妙廚藝我已許久未曾品嚐了，今日不知是否還有口福？”
明離一怔，卻聽水憶夕笑道：“你若敢吃，小女子自然會做，卻不知你想吃什麼？”
康胡兒看了靜雲一眼，笑道：“今日便用些齋素吧。”
水憶夕笑道：“齋素非我所長，不過可用素材做一些葷食。”
康胡兒撫掌笑道：“如此，便要勞水宮主做一回美廚娘了。”
小郡主道：“我去喚華姐姐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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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炸魚麼？
明離看著盤中數尾炸做金黃色魚形的吃食，其色金黃油亮，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水憶夕笑道：“你吃過便吃。”
明離將信將疑，咬了一口，不由大驚：“當真不是魚肉，你是如何做到的？”
水憶夕望著明離，雙眸之中溫柔似水，那是妻子望著自己心愛的丈夫的表情，她笑道：“你能吃出裏內之物麼？”
明離嚼了許久，沉思道：“味道挺雜，吃不出來。”
水憶夕道：“靜雲師父，這確實並非犖食，你可願一試？”
靜雲看了眼裏，當下取筷夾過來吃，說道：“以素作犖，卻無半份素味，也確實並非犖食，水宮主的廚藝果真了的。”
水憶夕笑道：“師父過獎了，我不過喜愛弄些吃食罷了。”
康胡兒也吃了一尾，說道：“味道確實挺雜，我也吃不出來。水宮主，你就不要賣關子了，快說說這非魚非魚之物到底如何做成的？”
水憶夕笑道：“我用的原料有熟山藥、乳團陳皮、生薑、豆粉等物。先取二斤熟山藥，一個乳團，均研爛，再取三斤陳皮，二兩生薑，剁成末，取薑末兩錢，少許鹽，與兩斤豆粉調糊，以此為餡，後取粉皮一個，入餡折成魚狀，入鍋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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