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600 更新時間:10-08-29 16:45
“堂主,任閣主求見。”下屬恭身道。
此時的長安,正是春意盎然的時候,繁花似錦,枝葉也漸漸濃密。可是,那個嚴肅冷定的領導者,一襲如鐵的玄衣,卻與春色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他沒有回答,下屬也不敢再說,隻是看著那個二十一歲的武林霸主獨步江湖的身姿,在那一片林間縱橫飛舞。
“堂主在練劍。”那個青衣的小廝對著身後的千葉閣主悄聲道。
任斌珩一驚之下立即駐步。
所有人都知道秦問弦武藝出神入化,可算是得當世翹楚。可是真正能夠得見的人卻並不多,畢竟,時至如今,這個江湖上值得雨嘯堂主為之一出手的人,已經是越來越少,近乎絕跡了。
那個矯健的身影穿梭在林間,冰泓軟劍上蘊了真力,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炫目的白光,若龍蛇般遊走。那一劍劍仿佛都沒有來路,空靈之至,讓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劍鋒所指。劍氣所及,連旁邊的樹葉都疾速墜下,像是石子一般。他的身法是如此飄忽難測,就在決不可能之處騰身翻躍,在沒有縫隙的地方縱身擦過。
任斌珩看得暗暗心驚。他知道,一個人武功練到極處,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舉重若輕皆為利器,但是當真正看見這樣的劍術的時候,又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年近三旬的他也是日日不輟苦練,但是,隻怕再有二十年,也練不到如此境界吧。
正出神間,那個身影已經輕巧地落在了麵前,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秦問弦手上的冰泓劍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腰間白玉的腰帶溫潤空靈,襯得他極是溫文雅致。
“任閣主,何事?”這樣長的一套劍法,男子的聲音裏都沒有什麼氣喘,隻是額角有微微的幾點晶亮。
小廝已經知趣地退下,任斌珩單膝跪下,呈上一份卷宗道:“今日獲知一份重大情報,來請堂主過目。”
“哦?”秦問弦饒有興趣,軒眉道,“什麼情報,要你如此鄭重其事地拿來給我?”
捧著卷宗的雙手顫了顫,沉聲道:“堂主恕罪。是關於顏姑娘的。”
“什麼!”剛要結過那份文件,秦問弦倏然收回的了手,眉梢隱隱有了幾分怒氣,“我都說過什麼,你不記得了麼?”
“堂主的命令,屬下當然記得。”任斌珩神色凝重。
當初,古清顏剛剛加入雨嘯堂的時候,任斌珩就按照慣例,要調查清楚她所有的來龍去脈,讓秦問弦能夠確定這個人是否可以放心地用,也能恰到好處地抓到這個人的把柄。但是,那個時候,堂主卻說,不許調查這個地位尊崇的女領主。
他說,江湖渺茫,相逢不易。她的經曆早已經是江湖裏眾口相傳的噩夢、或者是傳奇。不用再調查,她將會成為雨嘯堂稱霸武林最鋒銳的一柄利劍。
然而,在這樣的的命令裏,哪怕是效力多年的千葉閣主,都難以明白堂主的心思。這個女子,明顯是經曆複雜難測,竟然放棄調查,究竟是為了什麼?
任閣主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道:“堂主,屬下並非有意調查顏姑娘。但是,這個消息是在屬下持續追查聖雪派信息的過程中無意發現的。這個情報非常重要,屬下懇請堂主務必過目。”
秦問弦見他說得如此鄭重,俊挺的眉宇不由緊皺,良久,還是接過了任斌珩保持著一個姿勢拿了許久的卷宗,無聲歎了口氣:“罷了。”
雨嘯堂主展開了牛皮紙的長卷,看見了開頭數個下屬的姓名和手印,知道那是幾個最為得力的間諜,代表了最高級別的機密和重要。然而,內容隻看了一半,男子的眉頭便越皺越緊,匆匆看完,不由大驚:“怎麼……可能?清顏的母親是……”
“堂主。”任斌珩已經站起身來,麵對著秦問弦責問而震驚的眼神,說出了思考許久的話,“這份情報絕對千真萬確,再無可疑之處。請堂主早做定奪。”
任斌珩一貫而來都是小心翼翼地。千葉閣一向來隻負責情報的收集和整理工作,再將它們按照重要等級分類,分別交給不同級別的人去處理,而並不需要涉及真正根據情報而做出的決定。而千葉閣主為了防止堂主的猜忌,更是要萬分小心。
“嗬……”雨嘯堂主竟然笑起來,笑意蒼冷,一雙眼睛冷銳如刀,“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清顏並不是這次西征的好人選,是不是?但是,我不怕她會反噬,那是不可能的。我願意信任的人,自然會為我做好該做的事。”
“信任”兩個字落進耳中,任斌珩幾乎不敢置信。這還是那個鐵血手腕、冷漠心腸的領袖麼?他竟然說,可以去信任一個人……果然,大家都說,那個顏姑娘,對於堂主,是不一樣的。
空曠遼遠的平原上,一隊人馬正從東方疾馳而來。隆隆的馬蹄聲直踏得整個地麵都在震動。
這一列軍士皆是身穿鎧甲,提刀配劍,顯然是出征的軍士。沿途的百姓見了,皆是大為驚異,近些日子並沒有聽說朝廷又向哪裏派軍了啊,而這數千的人馬,並不像是武林中人,不知道這樣急地奔來西邊,卻是為何。西方邊疆的人民,一直深受兵戈離亂之苦,因此,一路上的百姓皆是避之不及。
然而奇怪的是,整列人馬都是全副武裝,唯有開頭的三人身著便衣,堇、青、朱三點衣袂飄揚在烈烈的風裏,別是一番瀟灑從容。
“傳令下去,停軍紮營!”為首的堇衣人竟而是個女子,臉上覆著玄色的麵紗,看不清容貌,此時勒馬傳令,聲音果決而幹脆,順風遠遠送出,眾人立即也勒馬下地,開始安營紮寨。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在如此一馬平川的高原上,西邊天際沒有任何的遮擋,一輪紅日渾圓鮮豔,染就了一整幅絢爛的絲綢,慢慢地向著地平線墮下去。逐漸猩紅的顏色好像是一個女人擦了胭脂的嘴唇,在接近了地麵的時候又微微跳躍了一下,卻仍然是力不可及,想要說什麼卻終究來不及。
下屬過來牽走了馬匹,古清顏一個人走到河邊,摘下了麵紗,絕美的臉上難掩風塵疲憊之色。她伸手自河中掬起了一捧水,潑在臉上,頓時神清氣爽很多。楚瑪爾河的清水,來自高原聖潔的雪山,沁涼無比。那種冰冷,順著鬢角一滴滴滑落下來,心裏,竟然有了一絲隱秘的回歸感。
少女的背影在天際壯美色澤的襯托之下宛如一幅精致的剪影,清瘦而驕傲。及腰的長發如綢般飄揚,頭頂的發也隻用一根秋水簪簪住。如許清麗,如許聖潔,如許寂寞。沒有一個可以與她並肩的人,這個美麗無雙的背影,竟然淒冷到此。
“青宇。”古清顏回過頭來,喚了一個落劍壇下屬的名字。當初決定帶他來,一是看他年輕缺少曆練,而更重要的則是她看得出來,這個男子對自己的忠誠絕對是不容置疑的。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領軍在外,但是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有可靠的人在身邊,作為左膀右臂,在危難之際也能夠化險為夷。
“屬下在。壇主有何吩咐?”自幼習武的年輕人幹脆利落,很快立在她身後,看著她柔美明麗的臉龐,一時間竟而有些怔怔然。
古清顏看見他的神色,雖然微微不悅,卻也知道並無惡意,與那些風流公子的眼神自是不同,故而隻裝作不覺,道:“去把地圖拿來給我看。”
“哦,好。”返回到帳子裏拿來的地圖,青宇走到她身畔,雙手遞上,不知是不是錯覺,鼻端竟有一種薔薇的芬芳感覺。
天色昏暗,但憑她的目力,依然能清楚看見每一個細小的地方。
“我們如此急行軍,也有將近半月了。再有兩天,便能到昆侖山。”其實這幅地圖,她已經看過很多遍,每一座山丘,每一條河流,都能夠了然若手掌中的紋路。隻是,這樣將這一張薄薄的羊皮拿在手裏的時候,就好像萬事萬物都在掌控之中。
“終於要到了。”青宇露出些躍躍欲試的喜色,忽而看見遠處的官兵,又皺眉,“就是這些官兵可惡。軍紀散漫,武功又低微,全然是來拖我們後退的,真真討厭,堂主為什麼要接受這群酒囊飯袋來?”
古清顏輕輕一笑,道:“這些話可別多說。咱們的糧餉可還指望著那老皇帝呢,這群人雖然礙眼,但是讓人家跟著,皇宮裏那位總是放心一點。”
“報——”一騎快馬流星般飛馳而來,在營門外翻身下來,喊道,“顏姑娘,長安信使!”
古清顏向著守衛一頷首,那信使立即飛奔進來,在她麵前跪下,從胸口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薄絹,遞到她手中:“顏姑娘,堂主親筆信,命屬下星夜加急送來。”
“哦?”古清顏挑眉,麵上雖不動聲色,心裏卻是“突”得一跳,秦問弦……有什麼事情會這麼急?
輕薄柔軟的絲織物在手心裏宛如無物,纖長的手指輕輕打開,素白的細錦紋路有連綿的“卍”字花紋,寥寥幾字:“長途奔襲,謹防強弩之末。”隔了一段,又有幾個略小的字,筆跡就不如剛才的幾字那麼一氣嗬成,仿佛是思考了許久,方才一筆一劃地寫下的:“萬務珍重自身。”
隻須隨意一眼,她就能確定地認出,這的確是秦問弦親筆。他是要告訴她什麼?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這樣的道理,她也清楚得很,他又何必特意告知?
“堂主有說什麼嗎?”遲疑了一下,古清顏問那送信的人。
信使搖搖頭:“堂主隻是囑咐說,一定要盡快交到顏姑娘手中,其它的,沒有說什麼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女領主雖然不著勁裝,但是站在這樣的軍旅之中,也顯得格外肅然。
也許是寫在這樣溫軟的絲巾上的緣故,秦問弦從來都剛勁有力的字跡,也無端顯得柔和溫暖起來,她甚至於都能夠想象出,長安城裏的那個身影,是怎樣在深夜的書房裏一筆筆寫下這樣認真的字跡。
雅致的眼角眉梢不由自主地染上幾許溫柔如水的神色,古清顏細心地將那一方素錦疊好,放進了左袖中。一回頭,看見那信使依然直直地跪在身後,不由詫異:“怎麼了?還有什麼事麼?”
“是。屬下還有一事要稟告。”說著,眼神掠向站在一旁的青宇。
古清顏會意,道:“青宇,你先下去吧。”
青衫的男子轉身離開,看了那個長安信使一眼,好像有些不忿,卻不發一言,迅速離去。
“好了,說吧。”麗色天成的女子靠著河邊的一棵樹道。
信使再次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低聲道:“這是三堂主要屬下交給您的。”
“嗯?”古清顏一驚,立即接過。成沭陽……他會有什麼事?如果說是因為……
仍然是寥寥幾行字,卻讓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所遺之事甚恐難成,彼欲親往之心日堅,吾當竭力,如若終不成,亦敢請諒恕。”
半晌,女領主發問:“三堂主派你送信的事情,堂主不知道吧?”
“應當不知。”
“辛苦你了,替我轉告三堂主,就說,務必盡力而為。”
這一場戰爭,不知道牽動了多少人的心。對弈的棋盤越大,圍觀的人就會越多,渴望掣肘分一杯羹的人,也就越眾。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籌謀,可是也有很多人不清楚,當自己吧別人至於自己的算計之中的時候,自己也已經掉入了別人設好的局裏,合圍之勢一旦形成,沒有人會心慈手軟。天下是如何大的一局棋,很多人,都從想做弈手,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別人的棋子。身在洪流之中,當真難以把握。
此時的長安城,平靜的水波之下,也是洪流暗湧。
禁城一座並不起眼的宮殿裏,一個女子獨自行來,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方推門進去,旋即掩上了門。
身段婀娜的女子一襲銀紅蟬翼宮裝,挽著一個望仙髻,通水玉的釵環襯得她膚如凝脂,美麗妖嬈。她忍不住抱怨:“何必非要這個時候來?哄著皇上喝了酒,好不容易讓他睡下,我才得脫身出來,你還當真是——”一轉身,大殿裏空空蕩蕩的,根本沒有那個應該在這裏等待她的人的影子。
美麗的貴婦有些不敢置信,又仔細地查看了一遍,還是沒有那個人的蹤影,心裏立即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你……在哪裏?”聲音輕緩,好像還有一絲微微的戰栗。
一個人影忽然從柱子後麵閃了出來,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
“瀟妍。”那個聲音很低沉,在她耳邊喃喃,“我想見你的時候,無論如何,你當然都要來。”
“你……”女子有一絲不自然,“先放開我。”
中年的男子眉宇堅毅剛強,不像是文臣高官,倒更像是一位英武的將軍,但是如今的他,朝政倒有一多半把握在了手裏。他用力扳過女子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放開你?好啊,皇貴妃娘娘,還是微臣的義女?”
顧瀟妍歎了口氣,無奈道:“揚哥,你要理解我,我如今也實在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說了。”位高權重的宰相落寞地笑笑,“我們先說正事。”
“嗯。聽你的。”雍容華貴的皇貴妃,若是仔細看,她的臉色,也是不無幾分憔悴的。或許,在這樣的地方生活,每個人都太累了。
“我在想,我們的計劃未必很周全。”顧揚坐下來,眼神卻沒有離開過那個豔麗無雙的女人。
“怎麼了?”顧貴妃一驚,“難道……”
“你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執意要出兵報仇,實在是非常沒有把握。”想起了她的經曆,雖然歎氣憐惜,但是此時設計強逼皇帝找人出兵,也是大大的無奈之舉,每次想起,都覺得並無十分準備。
女人的聲音瞬間變得尖利,蘊藏著刻骨的仇恨:“十二年……十二年了!我苦苦忍耐了十二年!還要讓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享福到幾時?他不是不忘舊情麼?泠然走了多少年了,還在心心念念地想著她好不好。現在我可以回答他了!一個死了快要二十年的女人,屍骨都早已化成了灰,還有什麼好不好?好啊,那我就正好找了一個和他那位舊情長得相似的人去複仇,好好送他一個驚喜!”
“你如此說,就不僅僅是他不忘舊情了,連你自己也是一樣的長情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不是忘不了他?”顧揚苦笑,“你,答應過我什麼?”
看見男人眼裏一閃而過的痛意,她忽而也有些後悔,嘴上卻是半點也不肯服輸:“什麼?我怎麼會沒有忘記他?如今的我,對於他,完完全全的、都是恨!我、恨、他!恨不得他被碎屍萬段!”
“你為什麼會恨他?”顧揚仿佛也再忍不住,一股腦兒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因為,你曾經是他尊貴的王後,可是替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可是相伴多年他依舊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因為他還在惦記著多年前離開的自己的親妹妹!你是愛而不得,才會因愛生恨,叛族離派而去!”
在後宮中侵淫了十年的女子畢竟已經不是初遇的時候那樣倉皇憔悴,一舉一動之間俱是窈窕風情,然而一顆心卻在長久的隱忍之中疾速地蒼老下去。她咬牙道:“你胡說。那個人,我早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年將半百的權臣看著她,仿佛在回憶兩人之間那段並不長久的曾經,半晌,歎道:“罷了。今日叫你來,遠不是為了說這些。我多久才能好好見你一麵,怎能把這點珍貴的時間都用來與你爭吵。我隻怕,我們的安排要出問題啊!”
顧瀟妍好像也觸動了心腸,到底也知道在陌生的中土,眼前的這個人是唯一一個真正不會害自己的人。當初的自己,什麼都不懂,空有一張美貌的臉。甚至……都不曾想到,他這樣身份的人,能有這般長情。
十一年之前,從昆侖山流落而來的女子在敦煌驛遇到了出征西域的大將軍顧揚。當時的她,隻有二十三歲,容貌是中途難得一見的美麗嬌柔。而他未及四十,正當盛年,武將出身的人又是英武勇烈,器宇不凡。他對她一見鍾情,而她淒淒惶惶地心也終於能夠安定下來。可是,她畢竟不安於室,跟著他回到了長安之後,自己設計“巧遇”了出巡的皇帝,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個酒色過度的老男人目光一看見她就再也離不開。她要複仇,最能依靠的人,無疑是天下至尊。
可是她忘不了,她分花拂柳而來的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的那一瞬間,她溫柔如水的目光看向鑾駕的時候,那個身著龍袍的人身邊,長身玉立的那個男子。她不敢看他,卻還是知道他的目光帶著幾多的了解和痛楚,幾乎灼傷了她的眼睛。
他搶身而出,在她身邊跪下,對皇帝道:“皇上,這位姑娘是……”
“義父!”她卻好像剛剛看見他一般,驚訝地喊了出來。
“顧愛卿,這位是你的義女?”她第一次聽見皇帝的聲音,無端的老朽。
顧揚的手逐漸握緊,半晌,帶著欣慰的聲音道:“是。”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放開,扯著她跪下在自己身邊,道:“瀟妍,還不謝皇上青眼。”
“多謝皇上。”她的手在他的手心裏被握得生疼,她的聲音也已經哽咽。
那樣的好時光啊,都已經過得一點都不剩了。他早就有家有室,原本就不能給她明媒正娶的待遇。她的心裏也藏著深切的仇恨,不會甘於做一個簡單的賢妻良母。
她被帶進宮,立即封妃,那是一個女子進宮從來沒有過的恩寵。所有人都去恭賀他,有的人眼中是嫉妒,有的人是不屑。所有人都認為,是他一手策劃了那場遇見,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長久不衰。可是,隻有他和她彼此明白,此生已經真正錯過。
兩年後,她被晉封為皇貴妃,貴極後宮,皇帝對她極致的恩寵十年不衰,連正宮皇後也被拋在了腦後。
思緒從回憶裏抽回,心竟然還有一絲絲的抽痛。
她怔忡道:“難道……他們發現了?”說完這句話,眼神一下子清亮,帶著一點點驚慌看著他。
“你先別著急。”顧揚道。到底是在宦海中沉浮了數十年的人了,冷靜敏銳是他最大的優點,“我們原先隻道,西疆邊患的事情,無非是一個由頭,隻有雨嘯堂出兵,矛頭直指聖雪派,這件事就算是可以揭過不提了。但是,如今秦問弦命令下述的千葉閣一直在不斷地收集與聖雪派有關的一切資料,往西邊派出的探子也不在少數。秦問弦畢竟不是傻子,而且勢力強盛,神通廣大,我怕,若是被他察覺了那些製造所謂的聖雪派與我天朝百姓兵戈的都是什麼人,此時恐怕就難以善了。”
顧瀟妍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良久才問:“我知道,秦問弦並沒有親自出征,他派出去的人是哪幾個?”
“是顏姑娘,和落劍壇的青、朱兩位護法。”顧揚皺眉,“顏姑娘很是厲害,隻怕,她到了那邊也會覺察出蹊蹺。”
“哼!”顧瀟妍冷笑,“這個古清顏倒是不容易,你什麼樣的人,背後說起來,還肯好好地稱一句‘顏姑娘’,若是其他人說起,豈不是要跪拜才行?”
“瀟妍,你要看見,這世上並非隻有你一個女子。”顧揚聽見這樣嘲諷的語氣,受慣了別人的尊崇,難免不悅,“這顏姑娘的確是百年難遇的女中豪傑,武功之強,中原武林能夠堪堪匹敵之人不會超過三個,而且有決斷,不手軟。”
“那是自然。”貴皇妃依舊不屑,慵懶地眯著眼睛,仿佛一隻隨意懶散的貓,“哪裏會像我這樣優柔寡斷,滿腔都是小女人的心思呢。”
當朝權相唯一無可奈何的人,也就是眼前這位千嬌百媚的女子了。雖然女子冷冷一笑,他卻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攬過了她的肩膀,靠進自己懷裏:“瀟妍,你是知道我的。”
顧瀟妍沒有拒絕,輕輕闔上了眼簾,聲音漸次低下去:“你知道麼,我在宮裏很累、很累,你要理解我啊。”
“我又何嚐不是呢。”顧揚淡淡道。
懷裏的女子睜開眼睛,看見他身上穿著的還是朝服,心知他是剛剛從政事堂議事過來,一顆心立即軟了下去,道:“我們互相扶持,就不會累了。是不是?”
顧揚勉強地一笑,溫和而深情。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對這個女子這樣難忘。她的確很美,但是他的身邊,美麗的女子實在太多,多得他都記不清楚她們的名字。唯一刻骨銘心的人,就是她。可是,也正是這個人,決然殘忍地離開他。如今,他們都不那麼年輕了,可是,共同的曾經是那麼難忘。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彼此相愛。
男人低下頭去,難以自己地親吻她的芳唇。逐漸急促的氣息中,她也抬起手,輕輕回抱住了他。
突然,她推開他,在他傷痛的目光裏低語:“我……要回去了,我在皇上的酒裏下了藥,但份量不重,他不會昏睡很久的。”
沒有再看他,皇貴妃站起身來就要離去,卻被他一把攔住,打橫抱起,疾步走向側室的廂房。他們都知道,那裏放著一張軟榻。
“揚哥,你……”她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目光如受驚的小鹿,依稀還是當年那樣的單純無辜。
“難道你寧願回去陪那個老男人,也不願意陪我嗎?”他身上有成熟的男子氣息,將她兜頭兜臉地裹住,無法逃離,而不像那個老皇帝,帶著行將就木的衰朽。
當初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一度叱吒風雲、馳騁疆場的大將軍,竟然也會在某一天,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為一個女子沉迷。哪怕這個女子入了宮,成為了天下至尊最鍾愛的女人,可是他,卻還是放不下她。而她,隻是不屑地說,第一個丈夫背叛了她,她並不介意背叛自己的第二任丈夫,無論他是誰。更何況,她愛著他。
他將她放下在榻上,用手輕輕摩挲她精致美麗的臉,勾勒那一夜夜隻在睡夢中出現的輪廓。終於,她伸出手,摟住了他的項頸,與他一同放肆地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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