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8 更新時間：10-09-22 23:48
昏惑的視線，像是黑白的剪影。
一個漂亮的小女孩，靜靜地坐在結著果子的樹下，靜靜地玩著洋娃娃。
遠遠的地方，一張陰鬱而邪獰的麵龐，似是而笑。
我揮舞著手，向前奔跑……
依舊是昏惑的視線，卻換了另一個場景。
狹長的樓道，站著那個女孩。樓梯的另一頭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笑著向女孩招了招手，在門的背後。
女孩背著書包跑了過去。
男人關上了門。
場景驟轉。
那是一個家，一個客廳。男人拉著女孩的手，另一隻手中拿著一個蘋果，似是要給孩子。
女孩一邊被他拉著，一邊隨著男人走。
前麵，是一間臥房。
大門緊緊的光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的那頭。
那大門的一端像是地獄。
我……窒息。
像缺水的魚。我驟然間呼吸。
又是那耀眼的金色，和如雪的白色。
看著眼前那雙藍灰色的眼眸，有一種安然瞬間襲上心頭。
一瞬間，我似乎從一種恐懼中靜謐了下來，像是找到了歸家的路。
“你……”我詫異不已，對眼前一切的所現還無法回過神智。
“你醒了……”麵前的男人說著。
“你？”神智紊亂，我不知道該如何組織清晰的語言。
他微一笑，道：“對不起，我也住在你家的附近。正好路過了那個地方，聽到了屋子裏有人在尖叫，緊急之下我就跳牆進去了。正好看到你昏倒在地，所以……”他聳聳肩，撇了撇四周，意思是說，這裏是醫院，他把我送了來。
我恍然清醒，驟然間恐懼和疑惑過後，疲累感瞬間侵襲了我的神智與全身。
躺在床上，我用手臂遮住了臉。
“不要擔心，”他突然道，“你的孩子還很好。”
我突然驚覺，連忙用手在肚皮上遊走撫摩。
歎了口氣，我苦澀的道：“謝謝你，救了我兩次呀……”
是的，麵前的男人正是初到巴厘島跳水溺水後救我的那個混血男子。
“不用客氣，助人為快樂之本。”他卻突然用流利的中文說起了中國的俗語。
我一驚，看了看他。
他卻笑了，繼續用中文道：“不用驚訝，我的父親是八分之一的中英混血，但是根就在中國，而我的母親是正宗的法國人。我母親去世了，我隨的是父親。”
言下之意，是他是中國長大的。
怪不得，他長相如此“驚豔”，不僅肌T膚如雪，而且找不出瑕疵，五官精致完美更不必不說，最讓人驚豔的是那雙眼睛，像是多種顏色混合出來的，美麗深邃，月夜的美景仿佛也要從他的眼眸中沉淪。
而且，他的外語與中文都如此的流利。
我看了看他，然後依舊用手臂遮擋著雙眼，露出的嘴巴笑了：“助人為快樂之本，但是，被助的人又怎麼可以快樂呢？”
他一愣。
我轉了身，蜷曲著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對不起……瞧我對恩人說了什麼……我不是有意的……隻是在想該如何還你這份恩……”
突然，一雙手附在了我的悲傷，我聽到那個磁性溫柔的聲音：“不要哭……人生就是一場磨難，然而，被磨平的不該是我們自己，而是磨難。人生是一個需要曆練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哪怕你失去了很多，但是，你也擁有了所有……”
我的背脊一顫；淚水，滲入唇瓣。
“心吟！”聽到一聲大叫，便聽到門被嘭的一聲推了開。
千顏……
連忙抹了抹臉，細細地擦拭，然後緩緩地掀開了被子。
“心吟！你沒事吧！擔心死我了！”千顏一臉慌張的樣子，手上還拿著手提袋，一看就是慌忙間從世界的一頭趕過來的。
我有些自責與內疚，心下更是陰鬱。
倒是身邊的男子柔聲道：“她沒有事，孩子和大人都好好的。隻是情緒過於緊張所以暈倒了。”
千顏看了看男子，似是這才意識到屋子裏有其他的人。愣了愣，這才一臉恍然的道：“啊……是你！”
“嗯，是我，我們又見麵了，”男子淡淡的笑道，“我叫艾比利，中文名字，藍尹。也是住在你們屋子附近的，路過的時候正好聽到她的驚叫，所以就失禮地越牆進屋了……”
千顏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然後忙跑到我的身邊，握著我還是很冰涼的手：“心吟……”她一臉擔憂的樣子，我知道她說不出其他的，因為她既擔憂我想要勸誡我又怕無意的話傷害了我，總是這樣，我總是讓她如此的兩難。
淚水再次不自禁地滑落臉龐。她伸出手幫我拂拭著淚水，一臉心疼。
“心吟不要再讓我擔憂了。告訴我，你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呢……你原先還是好好的再和我談著話的，後來……”
我伸出了手壓在了她的唇瓣，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我一臉憂悒。我很想告訴她，可是我不知道又該如何告訴她。
我的嘴張了張，又閉合了，偏過了頭。
千顏歎了一聲，眉頭皺得死緊。
這時，倒是艾比利自己很識相的在我們談話的過程中就自己退出了房門，並幫我們把房門關好。
千顏看了看他離開的方向，然後轉過頭來看著我，坐在我的床邊，一手握著我的手，一手為我理著鬢發。
“心吟。你至今還無法信過我麽……有什麼話你是不能對我說的？或是——怕我不信？”她一語道破我的想法。
是的，我害怕，我無法相信。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態，如果真的說出來，或許，全世界的人都會把我當做瘋子，也包括——她。
或許，我所不信的不僅僅是任何人，更是——一個自己！我無法相信，自己能擁有一切，擁有那稀罕的，別人一切的信任與愛！
“心吟，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在這裏跟你起誓……”她舉起三根指頭異常認真的道，“你該知道，我與你一樣，也是孤兒。我的父親是大家族的獨生[]子，而我隻是他的一個私生[]子。母親為了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到頭來連個名分也沒有得到，孤苦地一個人把我帶大，又因為貧苦、病痛與勞累最終淒楚的去世。而我，被一位老人好心的收養，並把我收做徒弟。你該知道我除了房地產大亨這個這個名頭，原來還有另一份工作吧？”她淡淡的道。
我知道。
“我做的是殯葬行業，專門為死人工作的人，為死人收屍化妝守靈抬棺等等我都做過。很小的時候，便跟著師傅見過了那許許多多生生死死的人生。八歲的那年，祖父來了，跟我說，我的父親去世了，沒有遺子，我是他唯一的孩子，要我回去認祖歸宗繼承遺產。我又豈願？但是師傅說，人生下來，一切的因緣際會都是命定的，我該去麵對。在師傅的遵囑下，我去了。我為父親扶靈柩，但不是作為一個女兒，而是一個常與屍為伍的人對此懷抱著一種信仰的心情去做的，並為了那個深愛著父親的我那癡情的母親做的，並親自為他淨身化妝。因為此事，也同時得到了祖父的感動和認可。我雖無意繼承他們的遺產，卻最終，在為父親做喪不久，祖父也隨之撒手而歸。這真的如師傅所說的，人生下來，一切的因緣際會都是命定的。當然，我還是作為師傅的徒弟，一邊作為富豪之女。原本我並無發展商業的野心與意念，但是，隨著認識晨墨，認識……你，跟著你們進入了這個層麵，隨著幾次玩票性地跟著晨墨湊熱鬧，竟然也就順其自然地變成了地產界的大富豪，”說著，她笑了笑，有幾分淒楚，“隨著師傅去世的那一天，我以為我失去了一切，但是，也是在那一天，我也把一切都看淡化了……”
她突然異常認真的看著我：“心吟，你還記得我為師傅扶靈的那日你是如何對我說的麽？你就在我的身後，溫暖的雙手環抱著我，你說，‘千顏，萬事有個緣起緣滅。然而有些東西，不會隨著一個生命的結束便會完結的，完結的會是一個人的心。你與師傅的這份情會永遠伴著你死去，直到你們再次在天上重聚的……’，你說，‘千顏，我知道你的孤單，但是，你並不是孤單的一個人的，因為，你還有我和晨墨……如果你明白的話，你該知道，我們也是有多麼的愛你……’”她一張落淚的臉。
我淚落，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她。
“千顏，我錯了……我以為失去了晨墨便是失去了所有，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我錯了，千顏……”
她也緊緊地抱著我，落著淚，搖著頭。
“千顏，對不起，我讓你擔憂了。我並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是一個沒有回憶的人。可是，誰人能沒有回憶呢？這回憶越深，卻是越想把負背的刀紮著人——折磨著人呀……自晨墨死去，我總是不自禁地回憶起了那些我曾忘記的過往…有我與他的，有我與你的，有……有……我怎麼也說不清的過去………然而或許……那又不僅僅是個過往——是幻？是真實？我已經分不清楚！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折磨著我，讓我想要回憶又害怕去回憶、讓我想要去窺探又如此的恐懼！我不知道我的回憶裏藏著什麼，我不知道那些景象象征了什麼！卻像是一個伊甸園的毒蘋果……還有……”
我突然驚恐地看著她。
“千顏，我看到了很恐怖的景象！你知道麽，初來巴厘島跳入水中我並無自殺的意念，溺水純屬……”她也驚愕地看著我——
“我看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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