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69 更新時間：10-10-24 08:55
現在已是秋初，尤其是到了夜裏，陣陣寒意襲來，就算是避風性良好的山洞也略顯陰冷。賀淩蕭失去內力，內傷未愈，自然畏寒，洞裏原本有的皮草隻夠他勉勉強強保暖，展年風把他的也讓了出來，自己合衣睡在石床邊上臨時鋪的幹草上。
“呃……”賀淩蕭臨睡前裹了裹身上的獸皮毯子，欲言又止地看著展年風。
展年風心頭微微一動，故意不作理會，正要躺下來。
“地上不冷嗎？……呃，那個……”賀淩蕭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是說這床其實挺大的……兩個大男人共寢一床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要不要試試？展年風看著他發紅的臉頰，心裏早笑得昏天黑地前俯後仰了，表麵卻愣裝大尾巴狼，淡淡地回道：“你睡吧，我是擔心自己睡相不好，擾了你的清夢。”
“哦。”賀淩蕭作罷躺了下來。展年風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心裏暗罵：沒誠意，好歹再勸一句，隻要你再開一次尊口，我定不當正人君子！……就在他輾轉反側不斷自我反省時，隻聽頭上傳來一聲幽幽的話語。“上來吧，下麵咯得慌。”
展年風的心髒頓時漏跳了一拍，此時不動更待何時！身形一晃，人已是赤條條地躺在了石床上。待躺穩後，展年風才發現今日的舉動太過失策，後悔連連。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身邊躺著心愛之人卻不能碰也不能動，隻能隱隱聽著對方一起一伏的呼吸，聞著近在咫尺的氣息，任憑體內暖流橫溢、熱血賁張、燥熱難耐。
眼看某樣寶貝已經悄悄地揚起了頭，展年風暗叫不好，連忙運氣化精釋欲，心中叫苦不迭，赫赫有名的風流少莊主居然淪落到這份上，還得靠運功來處理這等齷齪事，這要是傳出去臉麵何在！什麼正人君子！什麼坐懷不亂？那柳下惠之所以能耐得住是因為身邊不是心儀之人！展年風惡狠狠地暗自嘬牙。
就這麼又是運功，又是怨憤的折騰到了半夜，展年風才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忽然，耳邊疾風一掃，一個黑影坐了起來。展年風是何等警覺的人，立刻睜開了眼，看著身邊呆坐的賀淩蕭，心下一驚，以為他是因為薛惜燕的事傷了神誌，鬧起夜遊來了，又怕出聲驚嚇了他，於是隻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緊緊地盯著對方，以防他做出瘋狂的舉動。
“我想起來了。”賀淩蕭喃喃說道，“我師傅曾經跟我提起過這麼一個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沒錯……”
見他能說會道，雖然不明白在說什麼，但展年風還是稍稍放下心來，隨著他的話輕聲問道：“你師傅？你師傅不是你爹娘嗎？”
賀淩蕭轉頭白了他一眼，道：“我爹娘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去了，難不成你以為我天資過人，拿了他們留給我的秘籍自己悟出來？”
看來他是清醒的！展年風暗自心道，接著問：“那你師傅是何人？”
“他叫駱雲琛，是我爹的好友，不過已經仙去了。”
“‘鬼門劍客’駱雲琛？！”展年風驚呼，“怪不得你的劍法如此犀利毒辣，原來師承駱老前輩。你剛剛說駱前輩提過的人，可是這石洞的原主人？”
賀淩蕭點頭笑道：“嗬嗬，我到底還是被入口的那幾句經文誤導了，把這個老主人錯當成佛家弟子。”
“難不成他隻是寫了幾句懺悔經文聊表感慨？”
“那也不是，這個人年少時曾經是少林俗家弟子，後來因犯了戒被逐出師門，再後來投奔了武當，卻因惡習難改又被趕了出來。”
“哦？”展年風哼笑了一聲，道，“六根未淨被趕出了少林，惡習不改又被轟出了武當，此人倒是佛道一家親啊！難怪老了躲到這個地方來懺悔年輕時所犯的過錯。”
賀淩蕭轉頭看了他一眼，道：“這世上最厲害的武功不是少林的‘易筋經’，也不是天山的‘氣血神劍’，而是三百年前便銷聲匿跡的‘禦冥神功’。”
“你是說南宋魔教‘禦冥教’教主張承修所創的‘禦冥神功’？這個山洞的原主人是張承修？！這經曆倒是挺符合他的身份，隻是……”展年風怎會沒聽說過，但凡練武之人此生最想得到的便是這套神功，無論是你習的是劍法、刀法還是掌法，隻要結合“禦冥神功”的心法和招式，便能達到天下無敵的境界，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那魔教的教主與山洞裏能文能武的老主人聯係在一起，於是蹙眉道：“隻是這魔頭怎麼會跑到天元山來？”
“聽我師傅說，他從江湖上隱退是為了一個人。為了那人，張承修離開魔教金盆洗手，隻可惜等來的卻是那人的死訊。”賀淩蕭幽幽地說道，明亮的眸子在黑暗裏熠熠生輝。“那個人是南宋的一名將軍，少年老成，驍勇善戰，好幾次率軍擊敗了元軍，隻可惜生不逢時，縱使累累戰功，卻敵不過奸臣的附耳之言，昏君生怕他功高震主，隨便找了個理由便把他處死了。”
“將軍？可說的是是範彥明？你是說張承修深愛的是一個男人？”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自己不也……”賀淩蕭給了他一記眼刀，幸好是在漆黑的夜裏，這眼刀不具殺傷力。
展年風先是一陣沉默，而後回味過賀淩蕭的話，頓時心花怒放，暗恨自己欲擒故縱故弄玄虛的招數不在精明如神的賀淩蕭眼中不過是跳梁小醜，男子漢大丈夫就該效仿前輩，斷袖分桃敢愛敢恨！“哈哈，知我者，淩蕭也！沒想到駱前輩也好收集江湖八卦！”
“別打岔！”
“呃……那張承修為何不報仇……”展年風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轉而歎道：“哎！還是單純的江湖好啊！”
賀淩蕭並不理會，他此時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如果是張承修老死的地方，那他會把禦冥神功的秘籍放在哪兒？”
展年風看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躺了下來，雙手枕著頭，悠悠地說道：“這事啊，還是等天亮再說，屆時先探討一下張前輩和範將軍的千古情殤。”
賀淩蕭哭笑不得道：“剛剛還稱人是‘魔頭’，現在就變成‘前輩’了。你打算怎麼探討？”
“嗬嗬，你看這兩情相悅若不能長相廝守，到頭來陰陽相隔可就後悔莫及了。所以我們……”
賀淩蕭打斷他，譏諷道：“你倒是對此感悟頗深，放著絕頂神功不理，倒糾纏起兒女情長來，不愧是風流少莊主，果然名不虛傳，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把自己彰顯為江湖人。”
展年風被堵得啞口無言，甚是鬱悶。“大半夜的琢磨這個就算的上行走江湖的了？”
賀淩蕭白了他一眼，埋汰道：“你就不能說點正經的？”
“正經？睡覺就不正經了？”沒等賀淩蕭發作，展年風一把把他按到在床上，替他掖上被子，道：“嗬嗬，別生氣，我說，我說！我認為呢，那張承修心高氣傲，一向自詡自己是武林第一高人，倒是可能把‘禦冥神功’留給後人，但為了防止秘籍落到蒙古韃子或者是那狗皇帝手中，必定留有一手，恐怕也沒那麼容易找到。大半夜的別琢磨那神功了，等天亮再看看吧！”說完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賀淩蕭的胸口，輕輕地拍了拍，順勢摟住了他。
賀淩蕭正要發火，但細細想了展年風的話，覺得有些道理，於是閉上了嘴。他一向對風月之事不感興趣，更不懂得男子間的歡愛，明知道展年風對他已是超出朋友之前兄弟之愛，卻也不會想到那些苟且之事上去。隻是從小便不習慣與人如此親近，被人擁著睡覺，胸口還搭著一隻不安分的爪子，覺得很不舒服，本想一掌打開它，但想到自己武功盡失，現在已經不是展年風的對手，心中不禁黯然。不過被展年風這麼緊緊摟著，身子倒是暖和了不少，對方也沒有進一步胡來，索性作罷。
第二天，展年風醒來，身邊空無一人，定睛一看，發現賀淩蕭正愣愣地站在那些龍飛鳳舞的詩詞前，目不轉睛，右手在胸前比劃著。
展年風笑了笑，讚道：“你真是個武癡啊，佩服！”穿上長衫，下了床伸了個懶腰，走到賀淩蕭身邊，歪著腦袋問道：“看出什麼名堂來沒有？”
賀淩蕭沒有接話，聚精會神地盯著那些字，手上不斷變化著各種掌式，身形也隨之晃動，臉上漸漸地露出了笑容。展年風順著他的目光盯著那句詩，曰：“西子湖畔偶遇君，颯爽英姿凱旋時。”再看看賀淩蕭比劃的招式，怎麼也想不通他是怎麼悟出來的。
“這詩句有什麼蹊蹺？西子湖畔？不正是臨安嗎？‘臨安’二字能看出什麼招式來……”展年風疑惑不解，目光來來回回在石壁和賀淩蕭手上流連。
賀淩蕭狡黠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展少俠，你錯就錯在太過聰明了。”
“賀公子賜教。”
賀淩蕭指著那些字，道：“這些詩不在‘意’，而在‘形’。”
“形？！”展年風看著那些豪放不羈的字跡，頓時眼前一亮，那些飄逸的字跡已是演化成了一道道淩厲的招式，放眼一望，石壁不再是單純的詩句，而是一幕繪聲繪色招式卓然的武林秘籍演示圖。“嘖嘖，張承修居然用狂草將‘禦冥神功’的一招一式留在石壁上……”
“這隻是其中的一部分。”
“招式有了，可心法在何處？”
賀淩蕭鎮定地指著頭頂的鍾乳石，說道：“應該是在那裏。”
展年風疑惑地抬起頭，看著頭頂隱隱發亮的鍾乳石，從第一次進來就覺得這些倒錐形的石頭晶瑩剔透，與眾不同，但並未細想。“哦？你怎麼料到在這兒的？”
“猜的。”
“哈哈，猜？恐怕不是吧。隻怪我太不細致，先被你說了去。張前輩既然師承少林武當，最為熟悉的便是太極八卦陣，這八根倒錐正位於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方位，必定不是天然形成，既然是張前輩做的手腳，定是有什麼寶貝在裏頭。”
“我倒是忘了你最擅五行八卦，既然都猜著了，那就上吧。”
展年風笑了笑，手持淩雲劍，輕身一躍，隻見劍光一閃，一柱鍾乳石被削了下來，落到了地上。賀淩蕭拾起來一看，笑容瞬間蕩漾開來，他把東西交給展年風。
展年風接過那段齊根削下的鍾乳石，隻見椎體的中間若隱若現地夾著一卷黃色的牛皮紙，他稍稍運力，鍾乳石頓時化成了碎石，那張一寸見方的牛皮紙安然無恙地躺在他手裏，攤開一看，果然是一句心法。展年風哈哈一笑，道：“看來張前輩是想讓我們慢慢來了，有了這些心法，待學完牆上的這些招式，定能找到剩餘部分的秘籍，可是這樣？”
“也不盡然，其實下一道門就在這裏。”賀淩蕭指著東北麵的一道石壁，“你看這顏色比周圍的略淡，應該是後來才填上的。我估計他把‘禦冥神功’分成了幾個部分，第一部分便是這壁上所示的招式，若是學成了，移石斷壁並不在話下，的確可以打開這麵石壁，但未必就是剩下部分。就算學到了最後，如果沒有關鍵的收招之勢，練功者很容易走火入魔，到時候前功盡棄。但不管怎樣，隻學會了第一重，也會讓你的內力武功提高至少三成。”
“能用漢字的精髓來演示一部絕世神功，我真當對張教主刮目相看！”展年風發自肺腑地感慨道，“不過最讓我佩服的還是你，如此冰雪聰明，神機妙算！一個晚上不睡覺就全部開竅了……”
賀淩蕭回頭瞥了他一眼，低頭盯著那些心法，道：“你的‘淩雲劍法’至剛至陽，徒手招式與‘禦冥神功’有異曲同工之處，融會貫通也來得容易些。”
展年風知道他說的沒錯，但若是沒有失去內力經脈重損，賀淩蕭更適合修煉這套神功，忍不住心中泛酸。不過想起憑借淩蕭天縱英才的武學悟性，就算隻看一眼，也早把這套神功銘記在心，隻要將來有機會把傷治愈，登頂武林笑傲江湖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隻是，賀淩蕭的心不止是在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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