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65 更新時間：10-09-23 15:33
白羽在那小石亭上一跪便是一天一夜，直至第二日早晨，煙霞衝破東方迷霧，他才緩緩起身。一個沒站穩，踉蹌一下。一旁守夜的小廝立刻跑過來就要扶他，卻被他一揮手退下了。
“本世子何時說過需要你扶著！”一字一頓，聲音雖是疲勞之至，卻透著隱隱的霸氣，令那個小廝趕緊退下，在一旁站好。
白羽就這樣，一步一步往自己的院落走去。一路上，青草的露珠沾濕了身下的衣裳，帶著些許冷香的花瓣落在墨色發梢，他卻絲毫不在乎地往前走著，唇角滿是譏諷。
直到，回到他那熟悉的院落，那空洞無焦點的眼睛才恢複了些許的神色。靠在院門口的一棵柳樹上，全身凍得瑟瑟發抖。母妃竟心狠至此！難道這一切不是她逼出來的？他就算是流連於煙花之地又怎樣，她這個母妃又有什麼權力管他！
挽起袖子，露出一雙潔白如玉的手，白羽閉上雙眼，一行清淚滑下。終於，一雙手往那柳樹上一打，伴著一聲怒吼，整棵樹懶腰斷掉，重重跌落在地。
衣袂翩飛，那個邪魅、狂傲不羈的男子終於緩緩倒在了地上。
一聲巨響，震落了滿院的芳菲，偏偏落花順著白羽的掌風飄飄然，湮沒一朝春色。
林子曄奉靖王爺之命，來此教授靖王世子白羽琴棋書畫，卻在踏進白羽的院落之時，看到如此驚人一幕。連忙跑過去，但見那人安靜地躺在繁花之中，恍若仙子。提起他白皙玉手，一把脈，無奈他對醫術知之甚少，什麼也看不出。
趕緊抱著人走進屋裏，就在此時，一群婢女奴才擁著以為鶴發老人走進來。
領頭的那小廝，林子曄是認識的，就是昨日在白羽身旁伺候的小廝，聽白羽好像叫他小四兒。
“公子，我家世子生了病，謝謝公子將世子送回。”小四兒說著，望望一旁的鶴發老人，林子曄會意地點點頭，這位老人想必便是大夫了。大夫立刻給白羽把起脈來，不時摸摸胡子，道：“世子並無大礙，隻是感了風寒。”
話音剛落，又見眾人簇擁著靖王爺與王妃走來。林子曄趕緊跪下行禮，靖王爺頗有風範地揮手免禮，王妃卻一下子撲了過去，口口聲聲地叫著：“羽兒，羽兒。”
靖王爺與太醫到外屋去談論病情，林子曄站在屋子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分外尷尬。正當暗自揣摩間，床上那人已漸漸轉醒。王妃看到，眸中一動，滾下淚來，“你要把母妃逼死啊……”
本以為白羽至少會對王妃略微安慰，林子曄卻看到白羽邪魅地笑了，笑的極盡魅顏，妖嬈之至。
“呦，這不是靖王妃麼，莫非是昨日罰的還不夠，今兒又跑來了？王妃，要跪多長時間叫奴才過來捎個話，本世子定當聽從。”
“你！”王妃竟然一口氣未提上來，險些昏了過去。靖王趕緊進來，又是一番忙碌，靖王妃終於在眾丫頭奴才的簇擁下離去。
靖王妃一走，白羽好似換了個人一般，僵直著身子靜靜地看著地上，目光流轉，滿是哀傷。林子曄不確定地叫他一聲“世子”，那人才緩緩轉過頭來，眉間一抹笑意略顯落寞，好似才發現林子曄，輕聲道：“梨園大公子怎麼有時間前來拜訪小弟？”
白羽聲音雖然輕微，卻是帶著不可一世的孤傲，縱然臉色蒼白如斯，依然保持著慣有的邪魅笑容。此刻，他就這樣，懶洋洋地靠在床上，臉上掛著淡淡地笑容，如沐春光。若不是剛剛見到他昏倒的事實，還有太醫的診斷，林子曄真要以為這個人是完完全全地裝病了。
“回稟世子，靖王爺派草民前來教世子琴棋書畫。”林子曄微斂神色，拱手行禮道。
白羽冷哼一聲，唇間滿是譏誚，還以為他們會讓他墮落到什麼地步。所謂的寵愛，不過如此嘛。
林子曄看著他淡漠的神色，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聽說昨日你吹了一夜風，想必是凍著了，喝杯茶先暖暖吧。”
白羽看著林子曄那張俊臉，忽然一笑。這一笑，卻是笑的林子曄白了臉，不知為何，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白羽一揮手輕輕掃過林子曄手中茶杯，拉起他手臂道：“與本世子去煙花閣一敘。”說著，一個閃身躍下床來，卻在落地之時險些跌倒，林子曄趕緊去扶他，卻被他一掌拍的撤出好幾步。
林子曄心中暗暗敬佩此人的武功，仍然不知死地跑去攔阻，卻碰到那人冷若冰霜的眸子。
“梨園公子若是嫌棄，本世子自己去便是，無需人陪！”白羽說著，趁林子曄愣神兒的空當早已跑出門外。
待林子曄趕到煙花閣時，正看到蘇芙兒焦急的身影。連忙趕過去，拱手道：“靖王世子可來了煙花閣？”蘇芙兒看著林子曄俊雅的麵容，心下一陣悸動，但還是輕輕莞爾，笑的疏離。
“公子，世子一早就來喝酒，這煙花閣白日本是不經營的，如今卻……媽媽也沒有辦法勸他。我剛剛脫開身，本想叫王府的人將世子弄回去，卻又怕驚動了王爺。芙兒聽說，世子與王爺王妃的關係並不融洽。”
所以才在這裏幹著急麼。林子曄真慶幸自己來了，趕緊走進去，掀開一個房間的簾子，但見那人全身雪白，手中一杯瓊漿搖的起勁兒，還在搖頭道著：“好酒，再來一壇！”又忽然察覺周身竟是一個人都沒有，立刻一臉怒氣地看著一旁守候的幾個清秀小丫頭，“蘇芙兒呢？恩？她跑到哪裏去了！還不快叫她來伺候本世子！”
這個樣子，真是把林子曄給氣笑了，也就他敢如此。說好聽點兒，那叫放蕩不羈、風流倜儻，說難聽了，那就叫一個敗家子！
趕忙走過去，將這個麻煩的敗家子領回家去，誰知，回家兩個字剛剛開口就被那人堵住了嘴。
“回家？滾！本世子沒有家！這煙花閣就是本世子的家！”
林子曄縱然再好脾氣此時的臉色也接近於木炭了，這話若是被王爺王妃聽到還不知又會受什麼罰呢！
走過去，想要拉著他走，卻發現那人身上竟是滾燙。林子曄臉色一沉，右手貼在那人額頭，修眉一皺，“簡直胡鬧！還不快跟我回去！”
誰知，白羽竟握住那貼在額間的手，對著林子曄便一下吻了下去。
林子曄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他！他他他……他竟然被一個男子“輕薄”了去！當下便想甩那人一巴掌，卻看到那人略略委屈地表情。
“怎麼，芙兒不喜歡我了？”
好吧……整間屋子，包括老鴇和蘇芙兒全部，驚愕。
敢情世子是把林子曄當成了蘇芙兒，看來真是醉的不輕。
再看林子曄，臉由白變青，由青變紅，縱然再冷靜的他此刻也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冷哼一聲，手中一杯酒便澆在了白羽頭上。
白羽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眸中是難得的清明，一下子站起來，手掌一揮本要把這折辱了他的人給抽出門外去，卻突然眼前發黑，昏了過去。
林子曄閉上眼睛等待著被人扇，卻遲遲沒有動靜，睜眼一看，哪裏還有人影，低頭一看，白羽已經倒在了地上。
林子曄蹲下身來，無奈歎口氣，卻看到白羽長長的睫毛輕顫，緊閉的眸子裏閃出淚來。心中一動，白羽……他心裏究竟有什麼秘密，為何要如此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修長的手指貼在那人額頭上，似乎比剛才更燙了。
本想從白羽身上摸出些銀票，又覺得如此過於尷尬，當即道：“我先帶世子離開，銀兩等下自會叫人來付。”
老鴇總算送走這瘟神，連忙賠笑，“公子這話說的，世子已經給煙花閣付了一個月的銀兩，我哪裏還敢再向世子要錢。”
林子曄，黑線。
竟然一付就是一個月的錢，真不愧是有錢人，他梨園公子也不敢如此揮霍財務啊，哎，今兒才明白了，什麼叫財大氣粗。
“蘇姑娘，麻煩你去叫一輛馬車，世子怕是走不回去了。”
林子曄吩咐著蘇芙兒，一把抱起白羽，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往前走去。蘇芙兒愣愣地看著他，無奈歎口氣，自己一個青樓女子，又會有哪家的公子正眼瞧她一瞧呢？忽略心裏的失落，莞爾一笑，脆聲應了，趕緊去找馬車。
林子曄手裏抱著白羽，卻未想到，白羽竟然這麼瘦弱，他幾乎沒有用什麼力氣便將他抱起來了。再看看他隨意垂落的胳膊，好生單薄，尤其是他的腰身，竟然和女子一般柔軟纖細。搖搖頭，他在想些什麼！莫非，世子喝醉了，他也喝醉了？
他卻忘記了一句話，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蘇芙兒叫來馬車，便看到林子曄流連於白羽那堪比女子的胳膊，心下一緊，卻又看到林子曄已經笑著向她走來。蘇芙兒心裏暗暗罵自己，世子喝醉了輕薄了梨園公子，她又沒醉，在想什麼七七八八的東西！如此想著，臉上一陣潮紅，低眉頷首間已掛上了平時的笑容，“公子，馬車已經找來了，麻煩公子了。”
林子曄微微一笑，道：“是世子令蘇姑娘麻煩了，子曄身為世子的教書先生，也逃脫不了責任。”蘇芙兒立刻了然一笑，“原來公子是世子的先生，芙兒這倒是無禮的。”
林子曄亦是微微勾起唇角，抱拳道：“蘇姑娘言重了，隻是個教書先生罷了，哪裏敢受姑娘大禮，子曄就此告辭，多有打擾，實為抱歉。”說完，抱著白羽進了馬車。
本是無意間的舉動與話語，卻在蘇芙兒心裏激起一陣陣漣漪。從未有人對她如同普通女子，似乎在所有人的眼裏，她都是低人一等的。世子平時喜歡與她開玩笑，她當世子是友人，如今林子曄卻處處尊重她，讓她心裏有哪裏似乎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同，隻得歎口氣進了煙花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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