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樹杏花

親情卷  奶奶

章節字數：1658  更新時間：15-04-29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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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叫什麼名字我至今也不知道。

    春天的時候，在院子裏暖暖的陽光下我曾大聲地問過她：“奶奶，你叫什麼名字？”耳背的奶奶聽了幾遍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然後慢悠悠地操著河南口音對我說：“我叫什麼名字？我就叫王奶奶。”

    於是我知道了奶奶姓王，至於她的名字，依然不得而知。或許他們那個年代的婦女並不關心自己的名字，她們通常被稱作某某媽，或是某某嫂。甚至於奶奶稱我的婆婆也是“琦他媽”，但對於我，她卻總是隨著大家叫“小楊”，而不叫“洋他媽”。

    奶奶去世時究竟多大歲數誰也說不清，隻知道是九十多歲，但究竟九十幾就沒人清楚了。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就說自己九十二了，十年後問她，她說自己九十四了，她的戶口又在老家，所以誰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年齡，但是她滿頭的銀發以及滿臉的皺紋告訴我，她的確是九十多了。

    奶奶其實是丈夫的奶奶，但是對於我來說和自己的奶奶也沒什麼區別，因為我根本就沒見過我奶奶的模樣，所以在心中就當她是我奶奶了。

    奶奶是個慢性子人，據婆婆誇張的說法，她洗完這一頓飯吃過的碗，就該做下一頓飯了。她的細致和婆婆的粗枝大葉組合在一起倒也不錯，所以他們就那樣一起過了幾十年。我的理解是她畢竟纏過小腳，所以行動緩慢。

    我曾經好奇地偷偷拿她的鞋來比較，比我的還小一兩碼，而我則一直是穿成人鞋裏的最小碼——22碼，所以我曾開玩笑地對朋友講，如果我生在古代，大可以不用纏小腳蒙混過關。

    奶奶的心裏有她一成不變的價值觀。我的公公，也就是她的長子在世時，每頓飯的第一碗一定是盛給他的，第二碗一定是盛給我的老公，也即她的長孫的，後來我進了門，第三碗就法定是我的了，至於為什麼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她就這樣嚴格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盛飯。

    有孩子後，她的一腔熱情都在孩子身上了，但每逢我晚點回家的時候，她總會湊過來問一句：“吃了沒有？鍋裏我給你留著飯呢。”而我多數時候是有點不耐煩地說：“吃了。”她也就不多說什麼，表情有些落寞地慢慢走開了。遇到我心情好的時候，我也會扯著嗓門兒大聲和她說些家常，那時她的臉上就總是笑，眯，眯的。

    後來，弟媳進門，盡管也對她不錯，但由於聽不懂她的方言，所以一般不和她說話，於是，她一有空就到我的屋子裏來，常常是坐在我的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就在我的沙發上睡著了，但如果叫醒她，她到了床上卻再也睡不著了。

    奶奶相當地節約，每次我燒過的煤，她都不肯倒掉，要一點點撿那些沒有徹底燃燒過的小煤胡；下過麵的湯是絕對不能倒掉，要留著當開水喝，當然剩菜剩飯就不用說了。所以我們每次倒剩飯時，總是要背過她悄悄地倒，但是她的眼睛望望著時候卻很尖，總能發現，然後就會大聲斥罵，我們聽了隻好躲到一邊兒不理她，她便會罵上半天：“嗯？你們這些禿孫兒，倒了也不給我吃？”，“你說她倒了弄啥？不叫人吃？”反正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聽得我們耳朵也起繭了，好在鄰居們都是多年的老住戶，不然肯定以為我們在虐待她了。

    有時候有親戚朋友來家裏玩會送他一些點心或蛋糕之類的，問遍了大家都不吃，她就藏了起來，舍不得吃，直到放得發了黴才取出來，用手撥去表麵的黴，一點點地吃。有一回，我看到她正在給我女兒喂蛋糕，緊張極了，便囑咐女兒不許吃，她便急急地說：“那好好的，壞了的東西我能讓孩子吃？”盡管如此，我心裏總是很擔心，後來她索性趁我上班時偷著給孩子喂，我也拿她沒轍，好在孩子的腸胃很好，輕易不會鬧肚子，漸漸地我也就隻好由她去了。盡管奶奶有著很多惱人的地方，但是在我心裏她始終都是一個善良的好老人，而我總是會帶給她許多好吃的，並總是囑咐她別放壞了再吃。

    奶奶其實是一個相當豁達的人，爺爺去世時她才五十多歲，二十幾年後，她的孫子——我丈夫的小弟弟去世，第二年長子去世，在接連遭受了這麼大的打擊後，婆婆幾乎精神失常，但奶奶卻依然平靜地生活著，我想她能長壽的原因大約也就在於她的海一樣寬闊的心胸了。

    我搬新房之前，老家來了叔叔將奶奶接走了，五年之後的今天，奶奶去世了。老公和弟弟回老家為她料理後事，想起從前和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心中也覺得很難過，但我所能做得也隻是用一段文字來紀念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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