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月老祠堂

章節字數:3959  更新時間:10-11-21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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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人趕馬而到之時已近城門落鎖時刻,虧他舍馬而去,幾個起落堪堪到了城門,無所謂爭執,揚手給了幾個金錠子,守城的士兵像是送官老爺似的,笑嗬嗬地說“公子好走好走”。書人心想,爾等真有心,何不容我牽馬而進,卻是一心想著要私吞,還好享風留在宮裏,不然真是可惜。卻不曾想,那匹被他留下的馬卻也是千裏良駒。

    淼城是書人不曾來過的,但是他卻是聽過這地名無數次的。“守汀淼城風水無兩,月老祠堂聲色獨享”,前半句說的是辰國守汀州的淼城風光,後半句說的是淼城中月老祠堂的景致。整個辰國誰不知道這句話,甚至東邊宴國、南邊孟國赴辰貿易之人也會慕名而來,何況這“月老祠堂”是他家不落宮的私產。

    話說這“月老祠堂”實則不是月老殿,乃煙花之地,銷金之窟。男女皆有自是不用說,燕環柳腰、嫵媚清純自也各異,你說你想那南孟之藍眼褐發、你說你愛那東晏之著墨濃豔、你說你獨鍾北辰之眉眼幽婉,你欲悅汝之耳,你欲享汝之眼,你欲滿汝之欲,月老祠堂均能如你之意。

    不過是抬眼望天空哪方火光最盛,不過是跟著大流入那最多的人流,不過須臾,書人已至門下。沒有晏語盈盈的喚客之聲,實際上除了那兩盞夜明珠為引的碩大燈盞和不斷湧進的男人外,實在看不出是什麼風月之地。就連那左右以蒼穹之勁書寫的楹聯也是那般的低調。朱紅門柱之上,鎏金狂草書曰:廿四風吹開紅萼,悟蜂媒蝶使,總是姻緣,香國無邊花有主;一百年係定赤繩,願穠李妖桃,都成眷屬,晴天不老月長圓。①書人不經意間嘴角一撇,心想,好好一副情真癡願的楹聯就被這整院的肉欲野合給糟蹋了。

    不過一息停留,書人拾階而入。走進長長的似乎專為客人準備的長廊,廊壁上右女左男掛著瞬息望不到頭的名牌,想是書人來的早,隻三層被取走。幾乎是下意識的,書人抬腳便往左邊靠,一列一列的掃眼而過,最後取下了一個牌,上書:戌落。意味,知曉書人於上月戌時經落塵索出往生鋒,再加不落宮之“落”字在內,不是接頭人又是誰?

    將名牌交予廊口之人,那人看了名牌笑道:

    “公子實乃佳運,這戌落今日方才掛牌,不想就被公子接走,公子有福了。”旁邊的人恭喜聲至,書人倒是覺得奇怪,不是說這開苞之夜會盛宴麼?

    不是是書人一臉不解太過明顯還是這風月場所之人眼神太過犀利,盡是一語道出書人心下疑惑。

    “公子實屬孤陋寡聞,我們這‘月老祠堂’每日新掛牌者甚多,怎有那閑工夫忙的過來,若是早相中則可先說,若是沒人相中則隻憑運氣,老少俊庸均不得悔之。”

    書人看了那素衣男子一眼,氣質溫和,眉眼清談,倒不像這煙花地中人。

    “便是運氣,那可須多付銀兩。”

    “公子說笑了,來此之人豈會少了銀兩?”

    “便是我所載不多,當又如何?”

    “自是可立字為據,但憑公子他日取來。”

    “這做生意倒是做得放心。”

    “煙花場中多歡愉,自是要多多體諒。”

    “好個‘多多體諒’,好個‘月老祠堂’,今夜本公子便管他家財散盡,自不論俗世,獨享這淼城聲色無邊。拿兩壇子‘雲煙過雨’來,讓我與那戌落於這月老祠中曆一番醉世不曉浮生。”

    四周倒抽涼氣之聲起,俄而有不屑之笑意接踵而至。

    “好個少年郎,你道這‘雲煙過雨’是滿街的高粱酒不成,一杯足已另天下酒癡死而無怨,你竟是口出狂言喚來‘兩壇子’。你道千金豐裕,卻不知萬金難求。真乃無知狂兒!”

    書人看眼前之人,約莫三十開外,身形高大,一眼便知其南孟身份,再看他碧眼睥睨,褐發不羈,長衫翻飛,眉眼犀利,器宇軒昂,書人心下讚歎好個狂傲人物。

    “你道吾狂,我倒瞧不出你哪裏慎重了。你道我狂,吾隻知,那沽酒之人最喜刀劍,今吾便以刀抵酒,看這佩刀值它兩壇子酒錢否?”

    說著,長袖一晃竟不知從哪裏那處把刀來,其身光可鑒人,隱隱中紅芒閃現。刀身曲線流暢,刀柄花式古樸,與今昔眾刀形神迥異,一望便知實屬珍品。

    “好刀。”

    四周讚揚聲起,那先前狂傲之人像是止不住手癢,伸手便想要來仔細看看,哪知書人舉手輕移將到放入素衣男子手中。

    “你且拿它去。”

    素衣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再看了一眼書人,笑道:

    “好個逍遙公子,好個狂狷少年。公子先請入內,容我親自來去。”

    書人點頭,循著旁邊的人踏入第二扇雕花門扉。獨留身後那一縷粗獷的聲音在廊間回響“嘿,小兄弟,容我仔細看看可好,小兄弟,等等啊。”

    書人提唇輕笑,你道是買醉花間世人就會忘你麼?你道是不求功名就能免於兄弟相殘麼?你道是流浪他國便會一身逍遙自在麼?你真以為你摘了指間王室之戒,剮了脖上太陽火鵬圖騰,自願歸為平民永不返回故國,如此自賤之事,自我否定之招,便能消除兄長之忌諱,保你那十萬駐荒鐵騎之性命,卻怎知國君之心溝壑難填?薩耶殿下,於孟國今之帝王,隻要你姓孟紮爾查,隻要你還留自己一條命,沒有那個心,也有那個罪。

    應說你太忠君還是太幼稚呢?如今孟國殺手接踵而來,你手下將領怎會不理不顧,放你眼前不過兩條路,死,抑或為王。

    書人心下些微激蕩,他想起自己還很小的時候跟著父親出逃雲峰,時至千仁高原,正值兩軍對壘,那一襲紅袍,於夕陽下灑金的血紅戰甲,斷壁之上,一人立馬迎風,右手戰戟冷冽,舉過頭頂,遙指敵營,隻呼一聲“殺”,那便是軍中之神,戰將之靈。

    那時他身為皇子,剛及弱冠,執一柄破天畫戟,統孟國三萬鐵騎於辰孟隘口血戰數年,直逼得辰國連連後退,退出了萬戶盆地,失其糧倉之一。那時孟國正值饑荒,這一糧倉到手解了多少人的燃眉之急,萬民稱其良將,呼其太陽之子。至此,誰人不知孟國三殿下,誰人不知薩耶皇子。隻是功高掩太子,始為禍端。

    可笑一身為國終誤己,可歎絕世英雄始衰顏。

    “公子請。”

    一聲含笑低語拉回了越發飄散的思緒,書人順了順發梢,於袖中那處一粒蓮花雕玉墜,笑道:

    “一路有勞姐姐。”

    那女子也不客氣,直接接過袖於袖內,笑語吟吟:

    “小公子甚是多禮,請。”

    書人提腳跨過門檻,始入,那女子便掩了門扉。未想竟是入了一院,不見得有幾許寬廣,隻是修竹幾簇,繁花幾壇,豎幾方綠藤架子,擺幾張野趣石凳,低低淺淺掘了一小方水塘,漂著幾葉蓮盤,似有幾尾魚兒穿梭其間。抬頭看左右牆外,始知都是一樣的房舍款式。

    “這煙花之地,竟也能如此雅致。怕著世上也隻有那人能有如此雅興,倒不知他多久來這兒一次。”

    魚兒噗的一聲從塘中躍起,甩出一個漂亮的水線。看著打濕的衣擺,書人心中突地就升起那麼一句。

    搖了搖頭,書人拾階而上,推開半掩的雕花門,堂中素雅古樸,一絲沉香從桌上的金猊中幽幽蕩出。視線及右方見五色素帳後銷金散花床幃內坐著一人。黑色長發散落褥上,雖為白衣素裹,卻是金線滾邊,恰袖口繡花盤長,領鋒萬字永祚,衣擺飄蕩之間,淡青竹紋若隱若現,著裝淡雅細致,表情似空乃多。

    曲腿乃彎腰單跪,書人口舌輕啟:

    “不落宮第三峰主事書人參見宮主。”

    一息,兩息。。。。。。乃至十息仍不得回應,書人心下的以後直要變成怒火,抬眼就看宇文不落,哪知後者神色依舊,一雙墨瞳就那樣含笑看他,那笑意書人明白是不屑,是嘲弄。他氣急,抬手就攻出一掌,掌風淩厲似有開天之勢,卷著煞氣直逼宇文不落門麵而去。

    “不夠看。”

    手已結印出掌,恍然若有繁花過境,輕輕飄蕩而來,沒有煞人之氣,沒有絢爛色彩,無氣無味、無色無形,恰如微風拂麵,一陣清涼,而舒展過後如芒刺在身,四肢百骸如入冰窟,冷的刺骨,發不出聲來,後又一股不可抗之大力襲來,直逼得書人連退數步才得以穩住,丹田氣血奔騰,熱流過喉,便吐出幾口鮮血來。

    書人接招初始便定心要出招到底,奈何熱流過喉便查不對,直到看清灑在地上的血跡,才醒悟自己竟不知何時中毒。書人心下大駭,且不說這毒有何等效用,光看這使毒之人手法之精湛竟能讓他毫無察覺。書人自知天外有天,可是卻不曾相處這一遭是落入了誰的掌心。

    “少城主何須急走?”

    此間書人尚未完全反應過來,那廂華胥守觥尚來不及反應,宇文不落招法已至,隻見有什麼東西破窗而來,華胥守觥尚要滑步而躲,身形未移,一物已打上心口,華胥守觥心下咯噔,穩了穩心神才抬手去取,不過一粒珠子,珠身圓滑,要有怎樣合適的力道能拿捏著剛好破衣而接膚?!

    “不落宮主好功力!”

    話音剛落,門扉全開,華胥守觥手執緋珠幾個起落、跨檻而入,見銷金芙蓉帳低垂,其後若有人影。

    華胥守觥生而為傲,至今一身平順,不說學武天分,便是為人之道亦早知自謙,顯才之法亦明須自留三分。入江湖多年,便是遇隱世高手也自有兩全安逃之法,卻不料這宇文不落竟能一息之間破他所有傲骨。所幸其為人甚為深沉,見宇文不落不已真麵目相見也不口出狂言爭鋒相對。

    頓時滿室寂靜,少頃有叩擊門扉聲響起。書人看了看帳中,再看了看華胥守觥,後者提嘴輕笑。書人心下懊喪,他知華胥城少城主心思縝密,功力不淺,且私藏頗多,卻從未想過會到如此地步。下毒於無形之中,跟蹤於無查之際。

    “公子,兩壇子‘雲煙過雨’。”

    順著酒壇有一物遞至掌心,書人接過,回一聲“多謝”,返入堂中。卻見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邊一晃,書人眨巴一眼,想必那時幻覺,抬頭卻見一人登堂入室坐於椅上。那人一襲粗布麻衣,絡腮胡爬滿下巴,雙腿放在桌上,懷裏抱著個什麼壇子。晃蕩著腦袋說:

    “昔有婦人當釵沽酒,今日你宮中小孩當刀沽酒實為狂狷。”

    話剛說完,手掌一翻就要拍那壇子,這次書人看清楚了,不就是跟他手中一樣的酒壇麼?就這樣一個人,竟也能買到‘雲煙過雨’?

    眼見那手觸到壇封,一方素影而已,右手擒拿男人手腕,左手勾那懷中酒壇,雙腳亦不閑歇,踏地而起直攻其麵門。不過一息,數招已成。

    快狠準,招招不留餘地,逼得那男人步步後退,一步還未站穩,迎麵而來峨眉刺,走向直取手腕經脈,男人大駭,下意識鬆手轉身,險險錯過。

    書人剛回過神來,便看到迎麵砸來一玫瑰紫的酒壇,下意識便抬手接住,這是才反應過來,右手中怎麼沒有壇子,這一壇莫不是他順過去的,他又是怎麼順過去的?

    且不說這當事人心煩意亂沒個定數,就連一旁看熱鬧的華胥守觥心也沉了。眉間笑意漸隱。

    “少城主手下留情之意,不落宮定會回報,請。”

    這一次,華胥守觥看清了他的模樣。

    有彼公子,白日初現;有彼公子,睥睨孤傲。

    ①引用西湖月老殿楹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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