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89 更新時間:13-02-21 10:43
這些圖案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的玩意。一天刻下了就永遠都不能磨滅,代表著兩人之間的愛情永固。留住愛人,無論分開多遠,都要記著她。
圖案不是坊間流行的圖案,設計粗疏幼稚,有女性的味道,跟允量這粗獷的男生配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顯然這是自繪的。
背後定有其意義的,很想去知,很想去問。
是一份愛。他久遺了,那種滋味再想不起了,已遺忘了。現在什麼都有,卻沒有人愛,所愛的人不知在何方何地,維持著生命,枉殺了不少人,心曾有過悔疚。但畢竟這是命運,弱肉強食,是世界生物的規則,誰人不為己?殘留幹枯快要幹枯的心,為了誰?為了再能見她一麵,要她肯定他的愛。
他的付出是有價值的。
他一直在沉思著,不知過了多久,回過神來,始發現麵蹲在麵前的允量已麵無人色。僵硬的身軀,扭曲了的麵容,兩眼翻白,詭異的神情,一動也不動,像一個冰封多年的屍骸,全無半點氣息。克洛收起手來,之前那股狠勁竟蕩然無存.指頭上的利爪猝然縮回,身上又紫又藍的靜脈已平伏得多了。他感覺到血脈倒行,嗆了一口血,激噴在地上,血液所到之處盡被溶蝕。
他從來未有過這種情況,魔功一出,沒法可以收回,血脈逆行更是一大忌。
好生奇怪,不知所以然,隻暗忖可能是運功是分了心,想了不應該想的事情,想了人間的情感之事。
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將一個本有大好前程的人殺了,為的是吸取他的武功而已。他雖然曾殺人無數,但每次都不會後悔,為了求存,不得不殺人來減輕對死亡的恐懼。他一定要活著。
忽然想到,如他的愛人失去了他,一定會很傷心,他是始作俑者,是凶手。一段大好的情緣就被他輕易地斷毀了。深明真愛難求,自己得不到,也不應令人得不到。一個人魔竟然泛起憐憫之心來。
「為什麼人人都要為我而犠牲呢......?」克洛心中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瑞珊,我為你犠牲這麼多,我可得到什麼?」他真的很想高聲喊出這句心底話。
克洛隱約見到允量眼簾微微顫動,一息尚存,還有生命的跡象,於是即倒吸了一口氣,凝聚一股氣透過掌心輸送至他的後腦。這股氣勁即向允量的身體四方八麵流竄著,也像一股洪流滲進他本已幹枯的身軀內,然後猛然鼔脹起來,皮膚慢慢地轉紅,兩顆本成灰色半透明的眼珠也從上方回落到本位,漸漸回複生機。
克洛也不見得好過,由於所用的功力達至頂峰,渾身頓時發虛,滿麵紅脹,青筋暴現,像快要爆破的血球。在那一刻,他突然有這一念:自己可死不足惜,人不像人,是一個遺害世人的大魔頭,比起這少年,他該死一萬倍。為了他,他竟然不顧一切,從來隻有他殺人,沒有拯救過人,而且是危及自己生命的那麼反智。問問為何而生?隻想到一人,他的所愛──瑞珊。他留下來就是為了她,卻要犠牲千千萬萬的人,這犠牲不會是太大麼?然而每每想到這一點,就不會再想下去。再想下去,隻會把千頭萬緒纏得更緊。
為了挽救允量,不知耗盡了幾多內力,疲累不堪。安躺在地上,心中卻有說不出的寧靜,身心有莫名其妙的輕,像天空中的一片浮雲隨風飄蕩,最平凡的,竟也是最舒坦的。他想不到。
在這短時間內使出幾乎所有的內力,存在不低的風險,如他調控得不恰當的話,不單功力盡失,而且生命也會受到威脅。救人者也不能自救,甚是荒謬。這絶不是一個練魔功的人的所為。
克洛盤坐於地上,閉目養氣,回想也不知自己因何會如此衝動,冒著生命的危險來拯救這個素未謀麵的少年。像他從前為了瑞珊也不顧一切一樣。
過了好一段時間,兩人的機能終回複正常,但四肢仍未能如常運作,兩人四目交投,默然良久。天還未放晴,這個夜晚比平日更長。每逢克洛要殺人的晚上,時間會被他的氣魄所影響,會滯留在一個時空,而不受人們所察覺。所以這晚特別長。
「你為什麼要救我?」允量不甘救他的人亦是想殺他的人,感覺被愚弄。士可殺不可辱。
自問幾乎花了一生的時間習武,造詣日一天比一天上進,可恨是直至今天仍比不上克洛,就連一成功力也比不上。就算今天未曾遇上他,窮他一生的時間,都難達到他的境界。雖說人見人惡的大魔頭,但在武林中無不垂涎他的武功造詣。要練到他如魔的境界,然而一旦入了麼界,永遠都不能回頭,付價很大。
克洛已斷了陸親,仍拋不下情欲,否則他已不是現在的他了。
遇上了克洛,允量早已豁出去了。是生是死,已掌握在他手裏。像一隻地上的螞蟻。隻要他伸出一隻手指,便能輕易地揑死牠。
「你認為我會感激你麼?」允量激動地吆喝著,盡管喉頭喊得刺疼灼熱。那股聲響似尖錐,要剌破耳膜似的。
「我不明白,一個奪去了我全部武功的人怎會冒死來救我?」允量百思不得其解。他寧可就這樣死去,算是死得轟轟烈烈,一點也不害怕。總勝過任人魚肉。
克洛沒有答理他,緊閉雙眼,一動也不動,成千上萬的銀白色的幼絲頃刻從他的衣底褲管內鑽出來,向四方八麵延伸著,在他身上縱橫交錯地編織著,然後密密麻麻地把他的軀體包裹著,成了一個銀光閃閃的繭。
允量一一都看在眼裏,被嚇得目瞪口呆,心裏才憶起先師曾說過的“銀蛾化蝶”這種蓋世奇異的魔功!世人對這種魔功都敬而遠之,此武功雖強,但要犠牲所有,變成一個不斷吸取別人武功的魔頭,賴以生存,所以人人都恨之入骨,要把他誅滅。
但談何容易,成事往往就這樣荒誕不經,毫不撘理,黑白顛倒。
邪真的不能勝正?
偏偏他就是世上武功最強的人,雖說人人都滿口仁義,信誓旦旦要鏟除魔頭,但誰會踏出第一步?誰會當第一個犠牲者?個個都不是對自己現在擁有的不肯放手嗎?隻好噤若寒蟬,過著自己應有的生活。隻希望下一個犠牲者不是自己便慶幸了,苟且偷安。
那個繭時而烏黑,時而亮彩,時而冰冷,時而灼熱,不停地在變異。允量被它深深的吸引著,就連這個逃走的機會也差點忘了。當他企圖拔足逃跑時,始發覺兩腿被不明所以的牽引力所拉扯著,沒法邁出一步。一陣不知從那裏吹來的風,驟變成一道小龍卷風,緊緊地纏著他,使他進退不得,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繭不停地變化。
「嘭!」一陣巨響壓像巨輪嘎嘎的碾壓著四方撲麵而來,允量沒法躲避,隻提起兩臂交纏在臉前,抵擋嗖嗖而來的氣壓,一下子,那個繭已變成粉碎散落在幾公尺以外。麵前隻剩下滿身七彩斑爛的克洛,那七彩的光華是來自他黝黑皮膚底下的身軀。渾身透著光,呈半透明狀,內裏似有著七彩的液體流動著,比天上的彩虹還要美還要絢爛。
克洛麵容冷峻,兩眼滿布血絲,透著紅光,兩道鮮紅的淚水嘩嘩而下,但即被蒸發了,隻留下兩道淚痕。略略抬頭直勾勾的望著離他不遠處的允量。允量發覺他跟之前不一樣,麵上兩行不知是血還是淚,那種神情直教人心寒,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牢牢的震懾著他,怔著不動。克洛已複活重生,蛻變成另一個人。
「你-愛-過-麼?」克洛用那幹涸了的嗓子一字一頓地問。
這個問題已埋藏在心底多年了,沒有對象可問。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是一個死神,每個人遇見他都拔腿就跑。永遠都活在一個孤獨的世界裏。無論他蛻變多少次,都放不下心中的情感,還流離在人與魔之間,可以說道行未夠高,所以未能完完全全地成魔,也可以說他還留戀人間的愛欲中。
允量猜不到克洛破繭而出的第一句話竟是這一個問題,甚感意外。莫說是練魔的人,就算是普遍習武的人,留戀情情愛愛是習武的大忌,沒準練武不成反毀了自己。
如此一問,允量心感奇怪,完全摸不著頭腦。麵前的人武功蓋世,理應是無惡不作,性格乖張凶殘的人,為什麼會如此感性問有關於愛的問題呢?
「你到底也曾愛過一個人,我是知道的。」允量似被看穿了,心想這魔頭在耍什麼把戲,還不敢輕舉妄動,胡亂應對。他心中暗忖,大魔頭的愛情世界必已幹涸多時了,在他處於的境地,跟本沒有人會愛他,甚至朋友也沒有。
伴君如伴虎,誰想當另一個犠牲者?
允量忽然想出了一個點子。嘴角暗翹,雖然麵臨死亡,任由蹂躪魚肉,但也收起了懼色,要藉此機會反愚弄他一番。
「那你為什麼要練魔功當大魔頭,殘害世人,你活得快樂嗎?」允量輕蔑地反謿克洛,要他知道他征服了世界又如何,不比平常人活得快樂。白費心神,自毀一生。這顯然是攻擊他的心理,他雖然雄霸武林,無人可匹,但他始終得不到快樂,彷佛快樂在不平凡的人的生命裏是多麼罕有的。
「快樂」這兩個字像無形的利刺,來來回回反反複覆地刺痛著心中最深處。這兩個字已被無數的鮮血,無數的生命,無數的情感深深地活埋,不見天日。幾乎已遺忘了它的意思,它的意義,它的味道。像未曾存在過在他生命裏。
「我也不想這樣......」克洛說時眼角滲著淺淺的淚水。淚水還未流下前,已被他灼熱的臉蒸發掉。他不想別人看到他哭,被人訕笑。魔鬼是沒有淚的。
克洛垂下了頭,默默無語,情緒低落。
允量看見由他兩眼升起來的水氣,知道他在哭,但卻不想被別人發現,他始覺得克洛跟別的魔頭不一樣,不知他為什麼有感而發。但他也醒覺這也是逃生的最佳時刻,於是便悄悄地走到他的後方,慢慢走出他的視線範圍,以為可以偷偷地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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