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97 更新時間:10-11-18 11:42
淺梨客棧。
昏黃的月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照落下來。滿園的梨花花白一片,淡淡的香氣縈繞在空氣中,綠色的草叢間飄蕩著蟋蟀的顫音。客棧屋簷下的印有淺梨字樣的燈籠在泛著昏黃的燈光,折射在朦朧的夜裏。已是三更時刻。
從院子的窗口處看去,隻看到滿目的白色,在枝葉間紛紛搖曳,整個視線都被一片白色覆蓋。走近梨樹下,才看得清,借著朦朧的月光正好可以看到有個白色的身影在樹底花間盤膝而坐。那人的長發在輕微的風中微微飛揚,遮蓋住了臉上的容顏。
不一會那長發就被吹散,依稀可以看到是一張輪廓很好的臉,彰顯在空氣中。
越前覺得他全身似乎都在冒火,身體內有股不明的真氣在到處亂串,無法壓製,五髒六腑都在翻騰一般難受異常,似乎從上次醒來,這樣的情況就出現過幾次了,到現在次數反而越來越多了而且也越來越難受。風師傅果然是在惱自己麼?怎麼也不肯告訴他原因。
不過應該跟練得落湖決有關聯吧。在接受痛苦的煎熬時,體內的真氣也在源源不斷的增長。
額間已滲出了層層的汗滴,順著眉間滴落,蒼白的臉色依然沒有緩解,反倒有加深的趨勢,宛如接近透明的水色。微薄的衣衫間,隱約可見那白皙的鎖骨突現。
莫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長舒一口氣,越前睜開了雙眸,整個人變得精神充沛起來,臉色開始紅潤,依然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的麵容。
起身,在樹下旋轉了一圈,頓覺得胸間一股暖氣直衝,些微的寒意便已驅除。抬頭,透過繁複的枝頭,隻有一片純白。
猛然想起傍晚時的情景。
與那幾個人在客棧前分開,回到了早已預定好的客房中。接到信號的大石他們也在那等候了。不意外的又給菊丸撲了個滿懷。
“小不點少主,終於盼到你來,嗚嗚幾月不見小不點怎麼又瘦了?”掛在越前身上的菊丸微皺著眉頭,望著那瘦弱的肩胛,小不點是越來越單薄了啊!
一旁的大石有些胃痛的將菊丸拎走,“英二,少主遲早會被你壓瘦的。”
“哈哈,大石說話突然變得很幽默了呢。是不?小不點。”
“英二你也很幽默啊,我哪裏變瘦了?”越前一瞥,“任務已經完成了麼?”
“當然完成了,我和大石可是最有默契的搭檔。”靈動的貓眼,削瘦下巴秀美的臉上盡是活潑的神色。
“哼”一直未說話的亞久津仁哼了一聲,蕭殺的眉目望著麵前愈加清瘦的人,“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不日便會趕回落湖宮向門外長老彙報。”
“好,那等下便等綱他們回來後,我們再議其他事情。”越前環顧了房裏的幾人,便問道:“藏之介還沒回來嗎?”
“少主。”門外響起了海堂的聲音,“剛收到了山本他們發來的飛鴿傳書。”
“快快拿進來。”越前不知怎的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書上說綱吉失蹤了,他們已尋著蹤跡去尋找,會隨時與少主保持聯絡的。
大石見越前臉色變暗,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在斷橋上與綱走散了,山本他們便去尋他,卻不料失蹤了。”
“怎麼會如此大意?綱領主應該不會有危險的吧。”大石皺眉。
“小綱吉不見了???”菊丸一聽,便大叫了起來,“這可怎麼辦,英二可是好想看小綱吉可愛的臉呢。”
“嘶,是藍波那小鬼惹得禍,亂跑下馬車,領主急著拉住他,也跟著下了馬車。”海堂說道:“卻不料人山人海的,竟是走失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會有人敢對落湖宮的人動手,恐怕不簡單。”亞久津仁沉思半刻說道。
“你們不用擔心,我想綱會沒事的,就算我插手,他那幾個守護者恐怕也不許呢。”越前倒是安慰起他們幾個來了。
聞言,不禁都一笑。
“是啊,那幾個都是領主控的,一發瘋起來天崩地裂都有可能。”菊丸暗吐舌頭。
“還有白石剛回話說,他辦完事就回見少主。”海堂眸光一綻,望向越前。
“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必等他,明日便往聽雨樓去吧。”
“是少主。”
此四人,乃是落湖宮五大神秘侍衛之四。
大石秀一郎與菊丸英二江湖人稱最具默契組合的‘燕雙子’,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海堂熏,號蝮蛇毒君,擅情報收集。
亞久津仁,人稱閻羅殺手,凶殘暴虐。
另外一名卻是最為神秘的,常以麵紗示人,有禦用軍師的美譽。
閑花淡淡香。
收回了思緒,越前走出那一片花色中,慢悠悠的走到院子的小徑中央。驀然抬頭,看到在圍牆上赫然坐著一個人。
那人長長的茶色發絲披散在黑色的披風上,從後而吹過的輕風,長發風衣間卷起了優美的弧度。在漸漸淡去的月色下,那人的眉目顯得清霖而妖媚。沒有帶笑的眼睛一片冰藍,讓人不知不覺的就被吸引,掉進那一片藍裏沉溺,萬劫不複。
隻不過些微的失神,越前忽覺得他心跳的頻率有些不一樣了。
越前驚愕的看著前麵的人對他彎眉淺笑,然後從牆上輕飄飄的落下。他到底在這裏有多久了?而且他竟然感覺不到他的氣息,看來此人輕功甚強。
“咦?這不是不二莊主麼?怎麼在這裏晃悠了。”
“嗬嗬,那我是不是該說月千公子好有雅興,都這般時辰了還在散步?”不二微笑著朝他走進。
“這…”越前正欲說辭,卻不料眼一花,頭一暈,整個人就如宛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下墜。
不二一個快步向前,一個旋轉,便是穩穩的接住了那身影。
半晌睜開眼後,映入的是不二那張笑顏。
“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突然感到昏眩而已。”越前瞧了瞧兩人的姿勢,不著痕跡的站開,臉色在暗淡的夜色中蒼白不已。
“明日我讓乾過來給你看看吧。”不二不容分說握住越前的手說道,眉目間竟多了幾分越前不懂的皺痕。
“這會不會太過麻煩了?我也隻是習慣性昏眩而已。”越前宛然拒絕,隻是那人握住他的手緊緊的,疼,忍不住皺眉。
此時寂靜的夜空響起了一聲淒慘的女子叫聲,在這寧靜的夜空上空久久盤旋。
“哎呀,看來有人要自尋死路呢,月千公子在下先走了”不二突然說道,臉上已恢複了淡笑,沒待越前回話,已縱身一躍,消失在蒼茫的夜色裏。
來去如風,徒留無影,隻剩滿地的月光。
越前隻迷惑了一陣,便不再多想,既然與他無關,那麼多想無益。
翌日清晨,一夜下來,客棧的院子裏梨花倒是落了一地。
乾貞治從門口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冰城裏獨樹一格的客棧,老板聽說也是個不簡單的女子。向小二問了去房間的路,乾貞治提著他的藥箱就往前走,一路來梨花紛飛,連發鬢衣衫間都沾上了片片的白翼。隱約的琴聲從前方傳來,平添了幾分飄渺之意。
詩意,畫情。乾貞治略微思索便得出此句。
到了房門前,三兩琴聲錚錚入耳,乾貞治不禁暗道,好妙的琴音啊!遂敲門兩聲,得到應聲之後,乾貞治便走了進來。
穿過那珠簾流蘇,走到外室,琴聲便嘎然而止了。乾貞治的目光便順著前方看了過去,有個單薄的背影正端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衣勝雪。
越前放下琴,回過頭,淡然道:“乾大俠?,請這邊坐。”
“嗬嗬,月千公子琴藝甚好,琴音也甚是繞耳。”乾抱拳而坐。
隻不過隨便彈彈而已,讓乾大俠見笑了。”越前回道,“請喝茶。”
“不客氣。”乾接過茶杯,細看了一下越前的麵目神色,便說道,“莊主說月千公子不適,遂讓我過來看看。”
“嗬嗬,沒有什麼大礙,是你家莊主他太小題大做了吧,我也隻不過是常常覺得昏眩而已,又嗜睡點罷了。”
想不到還真來了,越前幹脆什麼都說了,免得問題來麻煩。
乾笑了笑,能讓莊主小題大做的人是少之又少啊,真是好奇呢,“雖然這麼說,不過我也要例行公事才好,不然我這醫君的名諱可是要給莊主取笑極的。”
越前知道推脫不過,也隻好作罷,便是伸出左手來。
修長白皙的手指,骨骼分明,那掌中細看下來卻是有淡淡的繭印的。
“月千公子的手很適合彈琴呢,怪不得了。”乾貞治說著已伸手探其脈搏。
越前低頭不語。
忽而又望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時飛過三兩蝴蝶,停飛在那繁花枝頭上,越前不覺看得有些癡了起來。
眸光請淺。
乾貞治心一動。轉目而視,腦間恍惚憶起了有些零碎的片段。
……。
“那位月千公子並不像會武功的人,我探過他的脈象,並無異常,但他的情況反倒有些奇怪。”乾對著窗前那抹青色的背影道,“尋常人若是普通的昏眩,多半是營養不良或勞累所致,但他那昏眩來得奇怪。他又說是習慣的昏眩,且嗜睡,善忘。這讓我想起來一種毒,但是現在還不能確定是不是。”
乾貞治目光霎時變得深邃起來,一沉思,耳邊響起了手塚的聲音。
“我看他第一眼就覺得他有股奇怪的感覺,有點熟悉,但又並不在哪裏見過。也許是錯覺吧,那乾認為那位公子是中有劇毒,但是他本人卻是不察覺是吧。”
“我想是的。”默然,“不過難得的是手塚門主會露這麼說呢,哈哈,看來數據又可以更新了。”
“你是想繞著幕江河畔跑二十圈?”手塚國光轉身過來,麵容清冷目如冰菊。
“哈哈,當然不是”我還不想那麼快早死呢,乾打了個冷戰,打著嗬嗬繼續說“我們的莊主昨晚留下話後都失蹤了,我還得留著條命去找他呐。”
“他半夜來我窗前也是為了說這個,不二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奇怪起來了。”喃喃一語後,便是不做聲。
乾貞治則在本子上刷刷的記錄著什麼。
門外陽光滿地。
………。
落湖決第九重,前塵盡忘,浴火重生。
英二說,小不點少主,是不可能忘記我們的呐,絕對不行哦。很久很久以前,越前記得英二曾這麼說過,不懂他為什麼會那麼堅定。現在想來也是有根源的。
喬裝進入聽雨樓門前,越前的腦海突然掠過幾絲影像,然後腦海裏反反複複反反複複出現的就是那一句話。
落湖決第九重,前塵盡忘,浴火重生。
直到大石低聲的呼喚才驀然清醒過來。
冰田街前聽雨樓。
聽雨,來自: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名字固然是好聽,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是一家拉麵館。
來尋的人,是一名叫川平大叔的人。
………
“這裏昨夜發生命案了。”一行五人站在門外,門內早已是擠滿了人。
大石沉穩的說道:“並無川平這人,死的是有名的武林騷女一千葉麗絲。”
越前眉一緊,突然想到了昨夜的慘叫聲,莫非就是她?
“川平不在?莫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大石說道。
“小不點,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菊丸楊眉問道。
“既是這樣的話,那熏和大石就留在此處,有什麼情況馬上回來彙報。仁就趕回落湖宮向裏恩長老說明情況,然後速速趕回。”
“為什麼不飛鴿傳書呢?”菊丸說道:“那我呢?”
“現在的我們恐怕被人盯上了。所以飛鴿傳書是絕對不安全的,英二就隨著山本遺留下的線索去協助他們,我還是有些擔心綱。”
“好的,那小不點你可要多加小心,英二舍不得這麼快離開你。”
“英二放心,我會注意的。”
“那少主我回去複命了。”亞久津聲一落,已是轉身離去,那高大英挺的背影,在陽光下變得飄忽起來。越前的心忽然微微抽疼,其實他更加想喊的是亞久津大哥。
春日的陽光果然無比的明媚。
在暗巷分開,海堂與大石一道,菊丸則往東而去。
越前則凝眉穿過冰田街的東街西巷。
心頭的疑團忽地增加,裏恩師傅給的情報是怎麼也不會出錯的,所要找的人卻剛好不見了,還有死了人,其他人不要緊,但偏偏是那女子就有點問題了。
“月千公子?”略帶遲疑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越前一回神,轉身便見一青衣冷目男子,那氣勢那氣質不是手塚國光是誰?
“手塚門主?”越前驚愕的抬起眼簾。
“嗯,想不到真是月千公子,買東西?”手塚嘴角泛著一個了無痕跡的淡笑,看了看四下熱鬧的街市。
“呃,隻是想尋處地方吃東西。”越前胡亂找了個借口。
“我知道有處地方很不錯,月千公子不介意的話,可以隨我來。”那表情在越前看來,卻真是以為手塚在笑了,隨口便應著,“也好。”
兩人並肩而行。
穿過冰城最熱鬧的街巷,主道冰田街。
街邊三月楊花紛紛。
到一偏僻而幽靜的胡同裏,幾棵楊樹隻把整個天際都染成了緋色。店鋪很簡單,門前掛著的阪田糖水四字幔帳,隨風晃動。越前站在門前抬頭望去,藍天,白雲,天高風遠,紙鳶飄曳。店的後麵便是一湖,瀲灩湖色,荷葉尖尖。
越前莫名喜歡得緊。
“這裏的蓮藕粉和冰玉豆腐花都非常美味。”一落眼,便是看到手塚朝著他說話。
“甜的東西我不是很喜歡。”越前眉頭一皺。
“月千公子試過的話就不會這麼認為了,我當初也是對甜的東西不喜歡,不過自從吃上了這裏的蓮藕粉後便是欲罷不能了。”手塚一個淡笑,令那冷硬的眉目一柔,極為俊美。
“這地方記得還是不二帶來的。”
越前不置可否的動了動嘴唇,算是默許。
兩人便是坐了下來。
“大叔,來兩份蓮藕粉兩份豆腐花。”
那阪田大叔一如既往的跑來,四十歲年紀,笑容和藹,他嗬嗬一笑,“門主你來了啊,咦,這位公子好麵生。”
“這是月千公子。”
“嗯,好嘞!兩位稍等。”說罷阪田大叔又小跑的走開。
“你們經常來這裏?”越前隨便的問道。
“以前是常來的,不過到後來就很少有時間來這裏。”
“哦,手塚門主還是不要公子公子的稱呼我了,聽著覺得別扭,喊月千就好。”越前淡然說著。
“那月千也不用稱呼我為手塚門主,手塚即可。”
越前點頭,墨發墨瞳,神態自若。自有一股別樣風情,手塚心下尋思,卻也細細觀察,麵前的人定不是什麼書生公子,不然,沒有半點懼色,怕是易容也。
“月千哪裏人士?”
“小生偶爾出來闖蕩一下江湖,家父乃是樊籬城經商的商人。”
三言兩語,天邊漸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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