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守歲家家應未臥

章節字數:4108  更新時間:10-12-03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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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茫茫大漠,兩人原路折回長安。一路上山水依舊,太白居的老板娘還是一樣的笑臉,路上換來的馬奶酒還是一樣的香甜,隻是去時尚是黃葉漫天,歸來卻是寒風蕭瑟,雨雪霏霏,已是隆冬了。

    兩人雖然依舊是結伴而行,但想與往日一般相處,也是不大可能了。

    孟天涯這些天有些沉默寡言,臉色也有些蒼白。風遠幾次欲向他道歉,總被他三兩句間岔了開去,風遠便不再提,隻是經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去時路趕得急了些,來時便揀了些之前沒去的地方遊山玩水。如此東逛西逛,走走停停,等走到長安時,已是除夕了。

    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三個除夕。

    掌燈時分,踏著滿地爆竹的碎屑行在長安的街道上,硝石和硫磺的味道撲入鼻間,便莫名地有了種喜氣洋洋的氛圍。家家燈火通明,關門閉戶,年夜飯的香味和全家其樂融融的笑聲卻是關不住的,慢慢地溢滿了整個城市,勾起了遠行人肚內的饞蟲和腦中的鄉思。

    孟天涯細細分辨著空氣中過年的味道,心情也似乎好了起來,假意歎道:“原來已經是年三十了。這種日子,又是這個時辰,客棧已經打烊了吧?大年夜要如喪家之犬般露宿街頭,兆頭實在是不吉利。”

    “大過年的說什麼吉利不吉利的話。”風遠四下張望著,“長安那麼大,總會有沒打烊的客棧的。”

    好在不負風遠所望,找到一家名為“如歸”的客棧還開著半邊門,兩隻喪家犬忙住了進去,總算沒落魄到露宿街邊。

    大年夜是連青樓都沒什麼生意,早早關門大吉的。還能開著門的客棧,老板也隻能是外地來的孤家寡人,臨時雇了幾個同時外地來的夥計。能流落到客棧裏來的,也都是些風遠孟天涯這樣四海為家的遊子,或是些被阻了行程的客商。

    客房空了很多間,兼做飯館生意的一樓大堂倒是滿當當的熱鬧。

    除了住著的客人,還有不少是外地來做生意的小販,過年沒個去處。老板嫌過年冷清了,招呼了一聲,便都聚了過來,叫上一壺酒,點上幾個小菜,不管綾羅綢緞的粗布麻衣的認識不認識的慢慢聊著。聊開了,喝上了,高聲笑罵的有,長歌當哭的有,姑娘小夥載歌載舞的也有。花白了胡子的老藝人拉起一首過年的曲子,老板再給每桌免費送一壺酒一條魚。盡管各種嘈雜的聲音和晃動的人影顯得有些亂,盛魚的器皿小得有點可憐,酒裏也摻了水,可在沒那麼滿的燭光下看著這一切,卻讓人由衷地發出四海為家也不錯的感慨。

    這實在是一個魚龍混雜得讓人莫名舒坦的地方。

    風遠與孟天涯兩人從善如流,當即揀了一張桌子坐下,叫了些魚肉青菜,對飲了幾杯小酒,樂陶陶地跟著大家一起等著鍾樓上景雲鍾的敲響,以及震耳欲聾的鞭炮。

    過了子夜,人們慢慢地散去了。孟天涯與風遠相攜著上樓回房,洗去一身的風塵,沾枕及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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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摸進房間,伸手在包袱裏掏了掏,除了幾件衣服什麼也沒翻到。不死心,又去翻二人搭在床頭的外衣。

    正摸著錢袋時,忽聽有人悠悠笑道:“兄台停手。”

    小偷大駭,抓著錢袋轉身就從窗戶跳了下去。孟天涯在風遠鼻端捏碎一枚藥丸,辛辣之氣直衝腦門,風遠立刻醒了。二人披衣下床,循著孟天涯適才灑在小偷身上的千裏留香的味道追出去。

    偷兒跑了一段沒聽見有人追來,放心地一回頭,正看見不遠處兩道身影迅速地迫近。小偷大駭,忙在小巷裏七拐八彎地跑起來。

    岔過幾條道又鑽過幾次狗洞之後,小偷頻頻回頭,終於不見了那兩個祖宗的蹤影,不由長籲一口氣,擦擦在北風裏連跑帶嚇弄出的一頭大汗,從藏身的破筐裏爬出來,要把黴運甩掉似的甩甩頭,掂掂錢袋,總算換上了滿臉春風,晃晃悠悠收工回家。

    忽然聽到一陣輕飄飄的笑聲,那個嚇得他差點腳軟的聲音又陰魂不散地響了起來。

    “這位兄台,可否將錢袋還給在下?”

    伴著說話聲,一人馮虛禦風,正擋在他麵前。星光下,該人衣袂當風,連束著眼睛的那條月白色綢帶都飄飄然有種仙氣繚繞的感覺。那個仿佛仙人下凡一樣的人無比優雅地攤開一隻手,伸到他麵前。

    小偷木頭似的杵著,視線緩緩從那隻手上移到那張臉上。若非孟天涯沒有束著一條綢帶,真如情人間深情對視一般。

    仔細看來,這個小賊也不過是個少年,輪廓還算清秀,隻是臉上不知道積了多久的汙垢,壓根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隻有一雙眼睛還算特別。

    這個做賊的少年就這麼和那一條月白色的綢帶對視著,咽了口口水,深深地吸了口氣,爾後轉身就跑。

    可惜沒跑了幾步路,差點撞進一個人懷裏。少年猛抬頭,正看見另一位失主抱臂擋在路中間,衝他挑挑眉。

    少年望著逼近的二人進退兩難,孟天涯又笑道:“這位小兄弟,我們兩人從滇南到漠北再到貴地一路揮霍,囊中也著實有些羞澀了,兄台不妨贈送我們一些盤纏,日後天涯浪跡時,必不忘兄台高義。”

    少年看上去有點懵了。感情我這新年第一票不但蝕本還得倒貼?眼瞧著兩人又逼過來,到手的也不要了,錢袋一扔,就地一滾,覷著個洞一鑽,跑了。

    孟天涯收起錢袋,衝著風遠一笑。風遠笑道:“人家隻是小偷小摸,你就明目張膽地打劫了,那小賊第一次碰到個中高手,竟然一聲不吭地跑了,也不討教幾招,實在是他的失策。”

    “打劫之類的自然是嚇嚇他,誰叫他在我們房中放迷香?”孟天涯說,“可咱們的錢囊已經癟了大半也是事實,明兒大年初一,錢莊不一定開門,隻能等到破五了。”

    忽有一人笑道:“嗬~真是好生羞澀的錢囊。蘇州毓秀坊的針線,綴的是極西的胡商帶來的月光石,錢袋裏在黑夜中隱隱透出光來的,應該是產自南海的夜明珠吧,還有這麵兒上繡的月出滄海圖,嘿嘿,還真是少見啊。”

    “誰?出來!”風遠全身戒備地望向黑暗的角落。

    孟天涯淡淡道:“藏了這麼久,直到最後才故意出聲讓我們發現。這麼好的眼力,這麼好的武功,閣下才是那位賊祖宗吧。”

    “公子真是自謙。若能做到連公子都察覺不到在下了,在下也不必站在這裏與公子說話了。”那人說得一團和氣。

    “你高估我了。”孟天涯冷冷道:“我當大年三十百行歇業,卻沒想到長安城的賊如此勤快,個個都敬業到連年也不過了。”

    “哪裏,在下隻是起夜時看見二位公子深夜外出。想著兩位這人生地不熟的,迷了路可不好,便辛辛苦苦跟了過來,萬一二位公子逛累了,我就帶二位公子回客棧去。”

    那人說著從黑暗中走出來。風遠一直盯著他,忽然愕然道:“你是那個夥計!”

    “是的。在下羈留長安,舉目無親,承蒙老板關照,幫他打打雜,混口飯吃。”那人一臉陳懇老實地點頭。

    孟天涯冷哼一聲:“不敢勞煩!”

    “是,是。”那人滿口應承著,轉身離去。

    風遠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孟天涯,覺得他今天反常得很,嘴角抿得死緊,臉上冷得快掉出冰碴兒來。

    走了一段路,那人忽然停下來淡淡道:“這位公子是不是忘記了過往,一直拚命尋找?”

    風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刮過,嗚嗚地響著,遠處傳來夜貓子難聽的叫聲。

    風遠的心一緊,猛地轉身問道:“你知道些什麼?”

    “公子想找什麼?”

    風遠覺得嗓子有些發幹,他澀聲道:“我想找個人。”

    那人站住,然後回身,一步步走過來。“公子要找的人,姓水還是姓月?”

    “姓月。”風遠顫聲道,“你可是知道些什麼?”

    那人在他身前站定,抬眼掃了他身後一眼,浮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在下什麼也不知道。隻是這位公子,有些時候真相隻是被許多的假相遮擋住了而已,眼睛能看到的東西未必全部都是真的,對你好對你壞也未必盡如表象所見,凡事要學會用心去看……”

    用心去看?

    那人的聲音越來越低,風遠有些愣神地聽著。

    那人忽而躍起,身形快如流星,一爪攻向孟天涯。孟天涯舉簫急擋。那人出手極快,轉瞬已攻出七八招,最奇怪的是明明隔得不遠,卻偏偏看不清他的招式,他的手似乎被一團迷霧籠罩著。不過孟天涯應敵也從來不是用眼睛去看的。他凝神分辨著急速的掌風穿過簫孔發出嗚嗚的聲音,同樣一瞬間擋住了那人七八次攻擊,甚至似乎還有餘裕反攻。風遠急忙撲過去援手。那人突然棄孟天涯,轉而一把抓向迎麵撲來的風遠。風遠收勢不及,看上去就像是自己往那人手上撞去一樣。

    便在此時,利刃破空聲傳來,一泓秋水長劍正橫在風遠身前,猶自嗡鳴不止,抖得光芒恍若九天上的明月。那人眼看收手不及,急忙變爪為指,兩指往劍身一搭,借力翻出老遠,一聲長笑過後,已然不見了蹤影。

    身側那人放開扶住風遠的手,轉而擦拭著劍上的血跡。看來那個夥計雖然變招得快,但還是被劍氣劃傷了手指。

    風遠抱拳:“多謝少俠相助,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那人還劍入鞘,掃了正慢慢走過來的孟天涯一眼,而後爽朗一笑:“我姓月,叫月滌秋。你隻要不叫我少俠,怎麼叫都行。”

    風遠忽然一愣:“你說你姓月?”

    那人嗯啊幾聲,忽然仰頭望天,道:“哎呀天快亮了,我得先走了,一早還得去拜年呢,這位朋友再會。”說著揮揮手轉身就跑,幾下就消失在黑黑的巷陌裏。

    風遠站在夜風裏,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孟天涯走近,淡淡問道:“又在想月嵐了?”

    “不全是。”風遠搖頭,又歎了口氣,“今晚的事,當真古怪得緊。”

    孟天涯“嗯”了一聲,說:“我們先回客棧吧,天真的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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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又穿過了好幾條巷子,從一個洞裏鑽出來,再三確認了那兩人這回真的沒再跟上來後,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一邊連道晦氣,一邊氣哼哼地往前走,冷不妨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兩個人一起摔在地上。

    “哎喲!”那人冷不妨被撞倒在地,摔得直哼哼。

    “真他媽的太晦氣了!怎麼大年夜的這麼多人在街上走!你們這當是趕廟會麼!?真是影響老子做生意的熱情!奶奶的……”同樣半夜在街上走著的少年聽到對方也年紀不大,毫不客氣地罵罵咧咧著爬起來。

    在他看到被撞倒的人是個穿著一件古怪白袍,修飾整齊的少年時,剩下的話不由地焰回了肚裏。開玩笑,行走江湖,這是基本常識,像這種穿著古怪看上去又有錢的人能不惹就不要惹,誰知道這小子背後還有什麼人撐腰呢。

    少年覺得這個大年夜是真真正正晦氣透了,他正準備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拍拍屁股走人,不料卻被叫住了。

    那個白衣少年問他:“你說剛剛有很多人在街上走?他們在哪裏?你能不能帶我過去?”

    還回去?開玩笑,那裏還有個人等著搶他的辛苦錢呢。做賊的少年正打算對這個提議嗤之以鼻,被在下一刻被晃花了眼。

    白花花的銀子正被白衣少年托在手裏,那一刻,白衣少年臉上的微笑在做賊的少年的眼裏都顯得那麼燦爛。

    “我叫白舒煜,京城來的,絕對不是什麼歹人。如果你帶我過去,這些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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